"我隻料二公子找我一人來議事,不想還有別人在此。"劉文靜邊打量著我邊笑著問道,"你就是風明小兄弟吧?果然是個俊俏兒郎,生得一表人才。"


    我心裏暗罵李世民,他既然約了劉文靜來商量事情,怎麽還有閑心在這裏和我練什麽字,弄得我現在狼狽不堪。


    我連忙施禮道:"小生風明,見過劉先生。"


    "不必多禮。"劉文靜又笑了笑,回身朝李世民說道,"二公子,既然人到齊了,我們就言歸正傳吧。"


    "好,明,你也坐下吧。"李世民指了指邊上的一把長椅,示意我坐下,他也緊挨著我坐了下來,"不知文靜如今有何打算?"


    "二公子這不是明知故問麽?"劉文靜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你既將我從獄中救出,必定是希望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嗬......知我者,文靜也。"李世民略一思忖,"救你出獄脫身容易,為家父免去災禍卻難,為天下百姓早些脫離亂世更是難上加難。"


    "昏君無道,荒淫暴虐,致使民不聊生,烽煙四起,二公子所說的為天下百姓脫離苦難是指這事麽?"劉文靜也不含糊,"而令尊位高權重,且名聲在外,皇上生性多疑,猜忌不斷,必是欲殺之而後快,二公子所說的為令尊免去災禍可是指這個?"


    "正是。"李世民頷首,"不知文靜有何良策可以應對?"


    "二公子不是已勸得令尊舉兵了麽?"劉文靜眉頭一皺,"二公子去獄中探望我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必須等令尊下定起義的決心後,才能放我出來。莫非此事進行得不順利?"


    "家父為人正直,我們費盡唇舌,他才勉強答應起兵反隋。"李世民答道,"他雖然此刻應允了,但我知道他並沒有下定決心,所以這事當下還無法拍板。"


    我在旁靜靜聽著卻沒插話,當自己是尊木頭雕像,一動不動,隻在心中暗暗分析當前的形勢。看來李世民已經勸說李淵起兵造反了,隻是李淵這人向來忠於朝廷,且拘於臣節,不會輕易答應舉兵,就算現在答應,恐怕沒過幾天又要反悔,那才叫真正的糟糕,所以李世民的擔心不無道理。


    劉文靜微閉雙目做思索狀:"必須有一事真正觸動令尊,讓他能全力起兵,絕了後患。"


    "明,你對如今局勢有何看法?"李世民轉過頭問我。


    來了,終於還是問到我頭上了,該來的始終是躲不過,就算我裝雕像裝得再像也是沒有用的。


    因為早有準備,所以我很輕鬆地答道:"如今天下大亂,已經沒有是非曲直可言,除非有漢祖的約法、光武的中興,撥亂反正,為民除害,或許還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劉文靜聽了我的話以後眼睛發亮:"哦,明兄弟此言有理,你可曾看見有和漢高光武一般的救世英雄出現?"


    我在心裏哼了一聲,當然看見了,不就是旁邊這個一臉欠扁的李世民麽?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嘴上可不能這麽說,我故意裝傻:"哦,這我倒是沒看見,還望劉先生指點。"


    劉文靜看了我一眼,才看向李世民:"依文靜看,二公子就是當世奇才。"


    "我李家世代接受皇恩,家父身為隋臣,一向忠心耿耿,日夜憂思,隻為能報效國家,做個青史留名的忠臣,我又怎麽能做心存異謀的人?"李世民長歎一聲,似有萬般無奈,"隻能歎現今局勢如此,就算我不願有違天道,以臣謀君,恐怕也是回天無力。"


    "你......"我聽後一愣,偏頭看去,李世民也若有所思地望著我,他的唇角微微上挑,有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


    我憤憤地轉過頭,這李世民居然故作姿態,和我裝模作樣上了。明明內心想爭霸天下,表麵上還裝做仁義忠孝,當真以為我傻得看不出來麽?


    可憐劉文靜不疑有他,仍是勸誡道:"自古就說亂世出英雄,令尊手握重兵,二公子又陰蓄士馬,今日不乘勢起義,為民除暴,更待何時?"


    "唉,劉先生不必多費唇舌勸說了,二公子隻想做個忠義臣子,並無意於天下呢。自古隻有爭做皇帝,可沒聽說有被強逼著做皇帝的。"我歎了口氣,挑釁似的看著李世民,心想,你裝啊,你再裝啊,我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李世民估計沒料到我會這樣說,眉峰攏起,轉頭緊盯著我。


    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著。


    或許在前一刻我還會懼怕他的目光,不敢胡亂說話,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有可能奪了我的小命去,可是現在我卻有個很奇怪的感覺,不論他的目光有多銳利,都讓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安,好像認定他不會傷害我。那是一種屬於女人的直覺,就當我耍小聰明吧,我願意賭一把。


    "你當真是這樣想的?"李世民定定地看著我,眼中有絲詫異,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從和他相識以來,每次交鋒我都處於下風,難得這次占了點上風,我心裏不由得有些得意。


    "那二公子是否真的無意爭雄天下呢?"我不答反問。


    "其實做皇帝並不是一件輕鬆開心的事情,但為什麽人人都想做呢?因為人們真正貪戀的是皇帝手中的權力,主宰天下的權力。"李世民微微伏低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們本來就是挨坐在一起的,這樣一來我和他大半個身子都貼在了一起,他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在我耳邊說道,"什麽是主宰天下的權力?那就是你所說的為所欲為、無法無天。所以帝王最容易做的事情就是排除異己、消滅眼中釘。所以,不要輕易去揣測帝王的心......虎須拈一次就夠了,再不收手,很可能會被啃得屍骨無存。"


    李世民的聲音冷酷而無情,讓人覺得如置冰窖。但他的眼神更冷,清冷得仿佛沾染不上任何感情,那種冷能透過你的骨髓,讓你和他產生一種無法忽略的距離感。


    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如果說剛才我激他是出於女人的直覺,那麽我現在的恐懼就是出於人的本能。


    "別怕!"似乎是感覺到我的輕微顫抖,李世民眼神一斂,隱去了眼中的那抹亮光,隨後他嗬嗬一笑,大手一翻就握緊我的手,袖子很寬,完全蓋住了我們相握的手。


    我怔了一下,很意外,他的手居然很溫暖。


    "我看如今君王無道,民心盡失,神人共憤,確實有解民於倒懸之誌,自古揚名的多,做實事的少,須知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才能得之。"李世民仍是緊握著我的手,轉過頭去對劉文靜說道,"隻是我李世民才疏學淺,既無兵將,也無錢糧,如何成其大事?"


    "我為晉陽令數年,熟悉地方豪傑,如今天下洶洶,多如牛毛的難民因避盜入城,一旦聚集起來,可獲眾十萬餘人,公子正可全部收為己用。"劉文靜在此時插話進來,他很細致地分析著,"令尊手下又有數萬精兵,趁此時入關,傳檄天下,不出半年,大業可成。"


    "嗯......那家父那裏......"李世民把問題繞了一大圈,最終還是回到原點。


    "令尊那還真是不好辦了。"劉文靜摸著額頭,一副很頭痛的樣子。


    "立德為先,渡人為本,攻心為上。"被李世民這麽一嚇,我的頭腦反而冷靜下來了,"我知道李大人素來喜歡觀氣望星,何不投其所好呢?"


    劉文靜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兩位想必都應該知道,觀星望相是聖賢的學問,世人一般都是認同的。"我怎麽好像有點助紂為虐啊?借著封建迷信來蠱惑人心。我苦笑一聲,接著說道,"如今世人盛傳''李氏當興,楊氏當滅'',如果我們能善加利用星象的力量,那麽李氏當真就是師出有名,遠比其他各路反王更得人心。"


    "是,家父一向喜好也深信星象,倘若有人能借觀星告訴他,想必他就能真正安心了。"李世民麵上一喜,但很快又沉了下來,"隻是誰能借觀星來說服他呢?"


    "二公子和我都為此事勸說過李大人,所以都不適合。"劉文靜站起身來,往前踱了幾步,"這個人必須和此次謀劃起義無關,而又深得李大人信任,這樣的一個人說出的話,李大人才會相信。"


    "與此次謀劃起義無關又飽讀聖賢書,還必須能得到家父信任的人。"李世民和劉文靜交換了個眼色,然後一起轉頭看著我。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麽?"我被他們兩人看得有點發毛。


    "我想我們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了。"李世民笑了起來。


    "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了?"我一愣,隨後恍然大悟,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你們,你們說的合適的人選該不會就是我吧?!"


    冬天的夜晚讓人感覺慵懶,我躺在軟榻上,懶洋洋地翻著書,百無聊賴。這時我突發奇想,想去看看月光下的雪,於是起身披上長袍,推開房門往外走去。


    夜空洋溢著冷冽的清輝,皎潔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青色的光芒,一片朦朧溫和。


    夜,很靜,很靜,四周隻有我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在這麽美的雪夜裏,隻是傻傻地站著就太可惜了。


    我脫下外袍,在雪地上打起了太極拳。


    別人是月下舞劍,我卻是雪夜打拳。


    呼吸、吐納、運氣、起勢、出拳,輕鬆自然,舒展大方。


    冰冷的空氣刺激著我的五髒六腑,一股熱流發於丹田,隨著意識的引導,由根到梢、由內到外,緩緩流向全身,內勁就如行雲流水般連綿不斷......


    拳打畢,我斂神定氣,收勢站定,臉不熱,氣不喘,神清氣爽,腦清目明,暢快非常。


    身後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我還來不及轉身,一隻手就搭上了我的肩膀。


    嗬嗬......我暗笑著,心想這李元霸又來"每日一襲"了。


    我微偏過身,右手反抓住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再一低身,稍稍用力,一個利落的回旋,輕輕鬆鬆地就把他摔了出去。


    咦,這小子今天怎麽好像變重了?


    "哈哈......你小子還敢偷襲我!看招!今天我要你知道我的厲害!"我頓時起了玩心,立刻飛身撲上去壓在他身上,準備來個"蒙古式摔跤"。


    "你......"我低頭看去,卻一下子怔住了,隻能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容顏:兩道飛揚的劍眉、一雙幽藍得能隱藏住任何情緒的眼瞳、挺立傲然的鼻梁、弧形優美的薄唇......他有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風姿神采。


    那個被我壓在身下的人居然是李世民!


    17


    好一會兒,我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他也不言不語地看著我,我們此刻的情形和初見時幾乎一模一樣。


    雪,停了。風,也停了,似乎連呼吸也停止了......我隻聽見李世民的心跳聲。不,也許是我自己的,那是一種相互撞擊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意識到不能再趴在他身上了,便慌慌張張地想要站起身來。


    李世民扣住我的手腕,一個翻滾便反身將我製於身下。


    瞬間,兩人的位置倒換過來,我無措地倒抽一口涼氣:"你......"下意識地就想掙紮,但他壓在我身上的力道卻讓我無法動彈半分。


    李世民還是沒有言語,他的臉就俯在我的上方,那雙銳利的深眸靜靜地看著我,他離我很近很近,近得我可以感覺到他熾熱的氣息就在我唇畔。


    "我......我以為你是元霸,所以我才會......我,我不知道是你......"意識到我們的身體緊緊地交疊在一起,我不禁麵紅耳赤。他越發濃重的呼吸聲影響了我,我的呼吸也隨之失序,就連頭腦都沒辦法再運轉了,隻能怯怯地開口,"你......你起來好不好?"


    "我無法起身。方才我被你重重一摔,閃到腰了,如今根本動彈不得。"李世民一翻手,摟住我的腰,忽地麵色一沉,"元霸?你一直都是這樣與元霸打鬧嬉戲的麽?"


    "你!"我的臉更熱了,但卻是被他氣熱的。他剛才明明能翻身把我壓在身下,現在居然說什麽閃到了腰,動彈不得,這個渾蛋。"我和元霸常在一起鍛煉身手,打打鬧鬧是難免的。"在我心中,李元霸隻是個小男孩,而李世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二公子,這裏是庭院,不時有人經過,你這般摟著我,若是被人看到,對你我都不太好吧?"


    "李府向來宅規森嚴,亥時過後,便不許在宅內隨意走動,所以這個時辰是不會有人經過的。"李世民一本正經地說著,"且我們身處梅花叢中,即使有人路過,也是看不清的。"


    "那我就隻有得罪了。"他靠得太近了,我根本沒辦法使出太極推手,隻能使出吃奶的勁兒拚命推拒著他堅硬如鐵的胸膛,他卻仍然不動如山。


    李世民看我不斷地掙紮著,眼眸一暗,摟住我腰的手越收越緊。


    好重!真的好重!我覺得肺裏的空氣幾乎要被他壓光了。


    我的身體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重量,但更讓我感受深刻的卻是他的力道。這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差別麽?無論我怎麽掙紮,都沒有辦法掙脫他的鉗製。


    不知何時,李世民的手移到了我的臉上,輕輕地摩挲著。


    "我,我是男人,你不能......"我艱難地說著,"兩個男人怎麽可以......"


    "男人?嗬......你以為穿了男裝就是男人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是女子,你的破綻實在太多了。"他大笑起來,"你既沒有喉結,也不長胡須,身子纖瘦柔軟,發如青絲,唇紅齒白,肌膚幼嫩,身上又散發著陣陣幽香,試問,天底下有你這樣貌美細致的男人麽?"


    我頓時全身僵硬,他早就發現我是女兒身了?!難怪他一直用奇怪的眼光探視我,難怪他對我的態度總是如此曖昧難測......


    "還記得我們初見時的情景麽?"李世民笑得一臉邪氣,"你將我緊緊壓在身下,我是個正常的男人,那時我就知道了,你是個女兒家。"


    "我......"我徹底無語,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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