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你整日在府中,從未出門,為何這些事情你會知道得如此詳細?"宇文成都聽後臉上先是一喜,而後愉悅之色漸漸褪下,"你不用出門便知天下事,不得不讓人稱奇。"


    "這......"我心中一驚,糟糕,老毛病怎麽就是改不了。隻貪圖一時口快就什麽都說了,完全沒顧及到後果。真是說多錯多,難不成要告訴宇文成都,我是因為《隋唐演義》看多了,所以才對如今的局勢這般了解麽?"嗬......這有何稀奇,想當年,諸葛孔明身在隆中,未出草廬,也能知天下之事。我自然不敢與他相比,但如今的局勢我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伶牙俐齒、巧言善辯......好個風明......"宇文成都的眼睛危險地斂起,"我原以為你隻是武藝高強、膽識過人,不料你居然如此有智有謀。"


    "我將我所知所想都告訴了將軍,隻是希望能對將軍舉事有所幫助。"他眼中的那抹厲色令我心中一凜,"怎麽?而今我已無利用價值,宇文將軍莫非就想卸磨殺驢,殺人滅口麽?"


    "哈哈哈......我當然沒有這個意思,我反而很慶幸當日救你一命,如今才能有如此聰慧的助手。"宇文成都忽然長聲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嗬嗬......"我幹笑幾聲,"宇文將軍言重了,我無德無能,人才二字恐怕擔當不起。"我剛才說了那麽多,無非是想打消宇文父子殺我之心,如今看來,情況似乎不在我的掌控中。他們兩人或許不想殺我,但也決計不會放我走。


    "既然你對形勢如此了解,那便與我一同進宮行事。"宇文成都輕鬆一笑,"我是禦林軍少尉官,在我隊中安插一兩個人手還是不成問題的。"


    宇文化及立刻頷首讚歎:"成都所言有理,以風公子的才智,入宮做內應那是最好不過。"


    "啊?我?不......嗯,好......"我被他們父子二人左右夾攻,根本沒有推辭的餘地,再說我如今是肉在砧板上,也由不得我不答應。我隻得苦笑著點頭,在心裏長歎一聲:聽天由命罷了!


    頭紮紅綢發帶,身穿暗紅色錦袍,係上玉帶,腳上黑色軟靴,腰佩長劍......我穿戴整齊,對著銅鏡前後左右照了一下。


    嗯......這個禦林軍的製服做得還不錯,我穿了還挺帥的嘛!我忍不住對著銅鏡自我臭屁了一番。


    "風明,你準備好了麽?"屋外傳來宇文成都的叫聲。


    "好了!好了!"我忙不迭地答應著,趕忙推門出去。暗暗唾罵自己,真是夠無聊的,身處險境,命懸一線,居然還有閑工夫在這裏臭美自戀!


    "嗯,這衣服你穿起來很好看。紅色的緞子,襯得你更加白皙俊俏。"宇文成都看到我,眼睛大亮,"真是英姿勃發,恐怕連女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動心著迷。"


    "連女人?"我聽了一愣,"將軍,你這話似乎說得不對。"


    "哦?"宇文成都怔了怔,而後哈哈大笑,"是,是我說錯了,應該是連男人看了都會心動著迷。"


    "男人看了都會著迷?"我皺了皺眉,"那就免了,我可沒有斷袖之癖。"


    "我也沒有。"宇文成都伸手搭著我的肩膀,低下頭看著我。


    "將軍......"宇文成都的手抓得我肩膀好疼,而且他的目光太過奇特,令我心底有些不安。莫非他發現了什麽?不可能,我並未露出任何破綻,他不可能知道我是女子。


    想著,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將軍,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好。"宇文成都收回手,也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在前引路,"隨我來。"


    "哈啾!哈啾......真是冷死我了......"我站在角落裏,抱著胳膊猛打噴嚏。夜深人靜,天寒地凍,在冷宮長巷中摸索著巡邏,真是一件苦差事,一夜還未守完,我就已經凍得全身直打哆嗦。


    "該死的宇文成都,都是他提議讓我來守宮做內應,那個渾蛋!"我邊流著鼻涕邊輕聲咒罵著宇文成都,"那個該死的......"


    "你振振有詞地在罵誰呢?"身後忽然傳來宇文成都的聲音,把我嚇得差點整個人跳起來。


    "你是鬼啊!無聲無息的!嚇死人了!"我吸著鼻涕,回頭狠狠地瞪著他。


    "我知道在這樣的寒夜裏讓你守宮是委屈你了。"宇文成都站在我身旁,靠著宮牆說道,"不過你可以放心,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


    "你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沒好氣地問道,"奇怪了,這宮裏明明有這麽多人,為什麽還特地讓你們禦林軍進宮來守夜呢?"


    "這話說來就長了,因為陛下所住的迷樓宮殿建造得十分龐大,房間又多,所以空屋子特別多,雖有三五千宮女和許多太監住在裏麵,但這宮女和太監,都是陰性的,全是膽小之人,一到天黑,大家便不敢向空屋走去。那無人的地方越來越荒涼,也無人敢去打掃,就任憑蜘蛛結網,狐鼠四躥。一到夜間,空屋中成群的狐鼠上躥下跳、撕咬啼叫,徹夜不休,被那些宮女太監聽見,更是疑神疑鬼。有的說在冷宮裏看見妖魔,有的說在長巷中遇到鬼怪,說得活靈活現,神鬼難測,一時之間搞得人人心驚,個個膽戰。"宇文成都慢慢說道,"消息傳到陛下的耳朵裏,他雖然不相信也不怕什麽鬼怪,但一想到皇室正值多事之秋,就怕有刺客盜賊乘機藏匿在冷宮裏,那就真的糟糕了。於是他便命屯衛將軍也就是我爹,把禦林軍調進宮來,在冷落無人的宮院中分班分隊駐紮,既能防盜賊,又能穩住那些太監宮女的心,防止謠言散播。於是我爹領了旨意,便去揀選了五百名少年精壯的兵士進宮去,在各處荒涼的宮巷中駐紮看守。日夜分作四班,輪流替換。"


    "原來如此......哈啾!哈啾!"這個隋煬帝還真是引狼入室,咎由自取,我正想著,又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你很冷麽?"宇文成都低頭看著我。


    "廢,廢話......"我抬手用袖子擦著流下的鼻涕,"沒,沒看見我冷得全身發抖麽?"


    "嗬......看你鼻子都凍紅了......給你。"宇文成都解下披風,輕輕裹在我身上。


    "你......"他的披風很厚,一披上我立刻覺得全身暖和起來。披風上還留著他霸道的男人味,那味道充斥著我的鼻息。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他對我似乎好得有些過頭了。雖然舍不得這暖暖的披風,但我還是抬手想將它脫下,"多謝將軍了,我其實並不太冷。"


    宇文成都牢牢地按著我的手:"不必了,我知道你冷,你就穿著吧。"


    "我......不了,還是還給將軍好了。"我執意要脫下,他又攔著,兩人一時間居然爭執不下。


    "是誰在那裏爭吵?"前方突然冒出一個尖細的聲音,我和宇文成都都嚇了一跳,趕緊抬頭看去。


    長廊那頭有幾個太監舉著幾盞紅燈,簇擁著一個人,正一步一步地向我們這裏移來。


    "不知陛下駕到,為臣失禮了。"宇文成都一看,立刻跪下行禮。


    原來是隋煬帝來了!


    我一驚,連忙也跟著跪下。


    一股淡淡的龍涎香飄來,隋煬帝徐徐走近,開口問道:"原來是宇文將軍,方才朕遠遠地便聽見你們的聲音,你們在說什麽呢?"


    因為低著頭,所以我沒看見隋煬帝的樣子,隻看見一雙穿著深黃緞麵軟靴的腳,以及明黃色鎦金鑲邊的袍角在眼前晃動。


    宇文成都從容答道:"回陛下,臣方才是在囑咐新來的侍衛要好好守夜。"


    隋煬帝隨意說道:"新來的侍衛?是你麽?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你的樣子。"


    "是。"我慢慢抬起頭,看向眼前之人。


    他就是隋煬帝吧?長相還挺英俊的,看起來身材很高大,但可惜隻是一副空架子,而且他的眼神浮散,臉色青白,眼窩深陷,一看就知道是酒色過度。


    而隋煬帝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他猛地拉起我,瘋了似的搶過一旁太監手上的宮燈,也不管我會不會疼,他的右手緊緊地捏住我的下頜,在燈下仔細地照看著。他好像是見到了鬼,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死死地盯著我,而後顫抖著問道:"你,你......你是誰?!"


    34


    "嘶......呼......"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下頜被使勁地捏住,我隻能被迫抬頭與隋煬帝對視著。他的這個動作令我覺得有些屈辱,最重要的是他的手勁太大了,痛得我冷汗直流。沒想到這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皇帝居然還有這麽大的力氣。但我又不能推開他或是給他一拳,此刻也隻能苦中作樂,很阿q地想著,自己雖然已經是瓜子臉了,但估計下巴再尖點會更漂亮。


    "陛下!"我忍痛輕輕叫了一聲,隋煬帝隻是死盯著我,卻不說一句話,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我不敢長久地與他對視,目光一轉,看見隋煬帝身後一個老太監也緊盯著我,他滿臉驚恐,顫抖得幾乎要拿不住手裏的宮燈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有些納悶,我有那麽麵目可憎麽?為什麽他們都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我眼角一瞥,跪在我身旁的宇文成都一手按著劍柄,一手撐著地,他眼中利芒大盛,看著像是要起身為我解圍。


    不要,不要啊......我有點急了,如今的形勢已經很詭異了,宇文成都要是再來湊上一腳,那局麵真的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好在這個時候隋煬帝終於開口問話了:"你的姓名?"


    這時我已平靜下來,答道:"回陛下,小人名叫風明。"


    "風明?"隋煬帝眼中異芒一閃,"多大年紀了?"


    "十七歲。"我如實回答。


    "哈哈哈......十七?正當妙齡,正當妙齡!"隋煬帝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放開了手,複又問道,"你是禦林軍的兵士?守的是哪一宮?"


    "是。"我低下頭從容答道,"小人這幾日才入宮,在衍慶宮這一帶巡查。"


    "衍慶宮?那原是冷宮......"隋煬帝垂下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從明日起,你就去巡查文思殿吧。"


    "文思殿?"我一驚,隋煬帝在江都的離宮建得十分龐大,前麵是宮,後麵是苑,苑中有十六所別院,其中蕭皇後住了正宮,而眾夫人和美人依次各住了一所別院。隋煬帝雖然夜夜寵幸後宮,卻很少留宿,他一般都睡在前麵的文思殿裏。而如今他居然讓我這個才剛入宮幾天且不知底細的人去守他的寢宮,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我呆呆地跪在地上,怎麽也行不出"謝恩"的大禮來。


    見我半晌無語,一旁的宇文成都倒有些急了,他連忙替我謝恩:"多謝陛下!"


    "免禮。"隋煬帝一甩袖,轉身想走,忽然又回過頭直直地看著我,"風明,明日朕便要在殿上看見你。擺駕回宮!"


    隋煬帝一走,那群宮女太監自然也立刻跟著離開了。


    剛才一直用怪異眼光盯著我看的那個老太監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這才隨眾人去了。


    我愣愣地看著隋煬帝一行人在眼前越行越遠,還是無法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太好了,陛下派你去守文思殿,有你在那邊做內應,如此一來,我們就更好行事了。"宇文成都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之情,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


    "嗬,嗬,嗬。"我幹笑幾聲,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有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我心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要我具體說出究竟是哪裏不妥,我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罷了,想那麽多做什麽,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已是隆冬了,白茫茫的雪花像柳絮般在空中飛舞,樹葉上、樹旁的花叢草地上,都壓著一層厚厚的雪。山中一片寂靜,除了凜冽的風聲和偶爾傳來的鳥叫聲,就隻剩枯枝被雪壓斷的聲音。


    隋煬帝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忽然說要出門打獵。皇帝出宮,禦林軍當然要隨行保護。我和宇文成都雙騎並肩而行,跟著大隊人馬在山中慢慢前進,宇文成都不時地向我指點著沿路的美麗風光,我們有說有笑地走了好長一段路。


    忽然聽到前方一聲尖銳的呼哨,這是開始狩獵的信號。侍衛們立刻提著長矛在草叢、樹叢中亂刺亂戳著,口中不時發出"哼哼哈哈"的吆喝之聲。一時之間,山野中那些隱藏著的動物都驚恐地從窩裏四散奔逃出來。


    "看來是悠閑得不得了了!"我輕喝一聲,足尖一點,胯下的追風極有靈性,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咻"我張弓搭箭,一箭射出,正射中在草叢裏跳騰的一隻灰兔。


    "駕!"我催馬上前,一伸胳膊,以流暢的動作從馬上彎身拾起那隻兔子。我看也不看,一甩手就直接扔到馬後的背囊裏。


    宇文成都拍馬從後趕上,稱讚道:"嗬......看來你不隻箭法進步了,連馬術都比先前好多了。"


    我側頭看著他,輕笑道:"這多虧了宇文將軍教導有方啊。"我可不是想拍宇文成都馬屁,這段日子我和宇文成都除了在宮中巡查,在外密謀商議舉兵之事外,餘下的時間就是在一起切磋武藝。宇文成都教我騎射、打拳、用槍、耍棍......他細心又耐心地教導我,毫無保留地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而我也十分用心地去學,一段時日下來,總算是學有所成。


    宇文成都戲言道:"你如今是越來越厲害了,恐怕一段時間以後連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這就叫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打贏宇文成都,但聽了他這話,我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那可是你自願教我的,我可沒逼你。"


    "我確實是自願的,沒人逼我......"宇文成都驅馬靠了過來,俯下頭來看著我,同時右臂伸出,似乎想摟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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