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羅成趕來救我了,我迅速整好衣裳,也跳下馬車。


    隻見外麵已經是一片狼藉,四周橫躺著一些兵士的屍首和隨地亂丟的矛槍刀劍,看來這都是羅成的傑作。


    "原來是小侯爺,失禮了。"宇文成都也不惱怒,依然有禮地問道,"小侯爺今日到此,不知所為何事?"


    "久仰宇文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羅成手提長槍,衝宇文成都點點頭,算是還禮,"我此次前來不為別的,隻為接走好友。我這人行事一向魯莽,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將軍見諒。"


    "好友?"宇文成都側頭看了我一眼,"小侯爺所指的人是明麽?"


    "正是。"羅成的目光在宇文成都身上掃了掃,"還請宇文將軍不要阻攔。"


    宇文成都雙手環胸:"除了明,小侯爺可以帶走任何人。"


    "嗬......除了明,我誰也不要。"羅成露出一絲冷笑。


    宇文成都挑了挑眉:"那就恕難從命了。"


    "如此說來,宇文將軍是不肯放人了?"羅成低頭撫著槍身,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宇文成都一擺手,"所以,小侯爺還是請回吧。"


    "倘若我非要帶明走呢?"


    "那我就隻有得罪了。"宇文成都一抬手,吩咐道,"將我的鎦金鏜拿來。"


    邊上的兵士立刻將那鳳翅鎦金鏜抬了上來。


    "嗬......"羅成仰天大笑,"如此也好,我早就想知道,究竟是將軍的鳳翅鎦金鏜厲害,還是我的五鉤神飛亮銀槍更強。"他邊說邊衝我使眼色。


    我當然明白,他是想讓我尋機逃走。我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我的長劍還在地上,並未被人拾走。


    我趁宇文成都不注意,猛地一躍,用腳尖挑起長劍,再回身一砍,將剩下的幾根木樁齊齊砍斷。


    追風隨即獲得了自由,它跳出牢籠,開心地伸著溫熱的舌頭舔著我的臉。它精神很好,依舊威風凜凜,看來宇文成都並沒有虧待它。


    我顧不上和它訴離別情了,立刻翻身上馬。


    "明!"宇文成都叫了一聲,大步追了上來。


    銀光一閃,長槍如電,槍尖直刺向宇文成都的胸膛,逼得他隻能刹住去勢,豎起鎦金鏜擋下這一擊。


    "宇文將軍,你的對手是我。"羅成舉起長槍攔住宇文成都的去路,他看我仍愣愣地騎在馬上,便衝我喊道,"你還不快走?!想留下來拖累我麽?!"


    "我......"我垂眉思索,確實,我留下來隻會扯羅成的後腿,但是讓我不管他隻顧自己逃命,我又做不到......


    "快走!"羅成見我仍在猶豫,一甩長槍,正打在追風的腿上。


    追風吃痛,立刻撒開蹄子飛快地跑了起來。


    "攔住她!"宇文成都高叫一聲,頓時衝出一群兵士擋在追風麵前。


    我一甩馬鞭,追風長嘶一聲,奮力一躍,便從那些士兵的頭上躍過,奮力向前飛奔著,很快就將追兵遠遠甩在身後。


    "籲......"我拉住韁繩,停住追風,朝後看去。


    不知道羅成現在怎麽樣了?他救了我,我卻隻顧自己逃命,完全不管他的生死,未免太沒義氣了。


    "駕!"想著,我掉轉馬頭,又跑了回去。


    那隊伍仍停在原地,我放慢速度,悄悄地靠了上去。


    我邊抬眼四處搜索邊冥思苦想著對策,眼角忽然瞥到一旁的玉輦,那是宇文化及乘坐的......我又望了望另一邊的馬車,那上麵結結實實地捆著好幾個大木箱,裏麵放的應該都是金銀珠寶......我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有辦法了!


    我很快辦妥了一切,再度驅馬往隊伍前頭趕去,遠遠地,便看見羅成和宇文成都兩人各持著武器,猶如兩尊雕像,依然一動不動地站立著。


    雖然我離得遠,但是仍感覺到他們周圍緊緊籠罩著一股強烈的殺氣。羅成和宇文成都雖然動也不動,但那陣陣慘厲凶殺之氣卻使人心膽寒戰。像他們這樣的高手,一旦出手,不可能是毫發無傷的和局,也很難雙方都傷而不死,落敗者一定要死,所以他們都珍惜彼此的第一擊,因為那是第一擊,也可能是最後一擊。


    時間仿佛停止了,突然刮起一陣奇怪的陰風。


    那兩人終於要動手了。


    羅成的槍緩慢而堅定地抬了起來,銀亮的槍頭閃耀著晶亮的光芒。


    而宇文成都也無聲無息地舉起了鎦金鏜,那鏜上的亮光宛如閃電劃破長空。


    殺氣大盛。


    空中的鳥兒似乎被什麽力量牽引著,任憑它們奮力地撲扇著翅膀,卻怎麽也飛不出那個區域。


    可怕的殺氣壓迫著周圍所有的一切,有幾個膽小不濟的兵士,竟然已駭得雙腿瑟瑟發抖。


    宇文成都的鎦金鏜率先掃出,那速度看著很慢很慢,像一個蒼老的老太婆在無力地揮手。


    但是他那招的威力顯然要比老太婆揮一揮手大多了,足可以摧枯拉朽,揮流斷水。


    利刃劃破疾風,猶如利針般逼迫著羅成的耳朵,他的精絕槍招還未使出,宇文成都的鎦金鏜不知何時已掃向他的胸口要害。


    羅成雖然橫槍擋住,但仍被森厲強大的勁道震得立足不穩,往後滑了十多步才停住,他一身淡紫色袍子也染上了斑斑塵土的痕跡。


    羅成冷笑一聲,亮銀槍旋絞幻化出一片精芒光暈,槍尖刺破空氣,發出嗚嗚的刺耳聲,迸出耀眼奪目的光華,令人目眩神搖,瞧不清他究竟會從哪個角度發起攻擊。


    而宇文成都也再度揮起鎦金鏜,瞬時人鏜合一,一道耀目精虹乍現,那光芒絲毫不弱於羅成的亮銀槍。


    空中瞬間平添了兩道虹光,它們急繞飛駛,發出"嗚嗚"的鳴聲。


    周遭觀看的人已完全停止了動作,這裏安靜得就像是不存在任何生命。


    誰都看得出來,那兩人之間立刻就能分出勝負,或者說立刻就能分出生死。


    所有人都不覺屏住呼吸,等著結果,究竟誰勝誰負?誰生誰死?


    不,我不想看著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死去!真的不想!但是,憑我的能力,該如何阻止他們呢?


    我心急如焚,伸手往後一陣亂抓,忽然抓到馬背上掛著的箭囊,心念一動,我立即彎弓搭箭,連發兩箭,分別射向右邊的宇文成都與左邊的羅成。


    兩人的攻勢立刻受阻,便各自用兵器蕩開了那兩支箭。


    他們回頭看了我一眼,依然沒有放棄攻擊,再次動起手來。看來今日這二人不分出勝負是絕不會罷休的。


    我又抽出三支箭,再次拉滿了弓,連續急射出去。


    他們二人都知道我射箭了,卻都不以為意,我運起真氣,再抽出一箭,猛力射出,弓弦瘋鳴,第四支箭居然追上前三箭,箭氣劃破長空,四支箭箭尖連著箭尾,排成一條直線射向羅成與宇文成都。


    兩人立刻一驚,揮動手中兵器,想隔開那箭。四支箭突然由箭尾處散開,分散成無數的利箭,猶如一片箭雨撒了過去,狂暴萬分。


    羅成和宇文成都無奈地隻能選擇回身掠開,二人間的距離立刻拉遠了。


    "明,你居然用我教你的風神箭來對付我......你手中的風神弓也是我贈的......"宇文成都漠然地看著我。


    施展連珠箭很耗氣力,我一時沒辦法開口回答,隻能慢慢地調整呼吸穩住真氣。宇文成都教我使劍、打拳、用槍、耍棍......因為受到體力的限製,這些我都隻能學到皮毛,但我對箭術卻頗有天分,一段時日下來,已經是青出於藍,略勝宇文成都一籌。


    "將軍,羅大哥,你們如此爭鬥,必有一傷,我不想看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傷。"我看著手中的弓,這弓做得很精致,弓身是用野山羊的角製成,銀色的弓弦則是用蛟筋擰成的。箭也是很精致的狼牙箭,看得出宇文成都花了很大心思......但是我真的對他無意,無法回報這份感情。想到這兒,我低頭定定地望著他,"將軍,就當是我風明對不起你,你對我的好,我會銘記於心,如果有來生,我願意補償你。"


    "明,我不要你的感激,更不要什麽虛無的來生......我想要的是......唉......"宇文成都長歎一聲。


    我平靜地看著宇文成都:"那將軍隻能選擇恨我了。"


    "恨你?不必走到那一步,你以為你們今日走得掉麽?"宇文成都看了看我,又望了望羅成。


    我輕笑:"嗬......將軍,你以為堂堂燕山公羅成會隻身一人來江都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宇文成都不解地看著我,他話音剛落,便見一個兵士匆忙趕來:"將軍,不好了!宇文丞相忽然受到襲擊,玉輦起火,後方已經亂成一團了!請將軍速速前去救援!"


    "什麽?!"宇文成都一愣,抬腿剛想走,忽然又回過身來看著我,"你方才說的,就是指這個?"


    我卻不應他,轉頭對羅成說道:"嗬......羅大哥,你帶來的那些親兵方才已經繞到後方,估計如今正與宇文將軍的兵士交手呢!"


    "啊?"羅成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立刻配合著我,"是啊,我命他們在城外守候,看來此刻是派上用場了。"


    "罷了,暫且放過你們。"宇文成都大概也料到此時是拿不住我和羅成了,他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轉身大步走了。


    "你是怎麽辦到的?"羅成縱身一躍,跳上馬背,坐到了我身後。


    "嗬,這個容易。我剛才繞到後方,偷偷地將一個兵士打暈了,換上他的衣服混在隊伍中,在宇文化及的玉輦,還有那幾輛裝著重要物品的馬車上各放了一把火,又把拴在一旁休息的馬匹統統放跑,自然就引起這陣騷動了。"我說著,一催胯下的追風,朝前飛馳而去,"不過,宇文成都應該很快就會發現這其中的破綻,我們還是快走吧!"


    追風風馳電掣地跑著,路上難免有些顛簸,羅成便從後麵摟著我的腰以保持平衡,他忽然咦了一聲:"咦?你......"


    "怎麽了?"我回頭看他。


    "沒,沒什麽......"


    45


    我和羅成策馬飛奔,漸漸遠離了江都城。


    奔跑了好長一段路,追風也累了,且我們已跑出這麽遠,估計宇文成都也追不上了,於是我便放慢了速度,任由它緩緩地踱著步。


    此處人跡罕至,四周既沒有茅屋農舍,也看不見一間客棧茶肆,所以我和羅成依然隻能合乘一匹馬往前趕。


    "羅大哥,接下來你想去哪裏呢?"我拉著韁繩,頭也不回地問羅成。


    羅成頓了頓才答道:"原本我完事後應該要回金墉城去,但前些日收到家中來信,說母親身體抱恙,雖無性命之憂,但我還是想回去探望她。"


    "嗯,也是,還是回去看看比較安心。"我點頭。


    "明,那你有何打算?"羅成拍了拍我的肩,"你是想和我一同去幽州呢,還是一人先去金墉城?"


    我沒有回頭,皺眉思索著:"嗯......這個嘛......"


    "你不如和我先回幽州吧!"羅成勸道,"在幽州稍作停留,等我探視完母親,便和你一起去金墉城。"


    "這......"我仍有些猶豫。


    羅成正色道:"我不放心你一人上路,萬一又遇見宇文成都,那該如何是好?你既是表哥的義弟,那也是我的兄弟了,我理當照顧你。"


    我心裏一暖:"嗬......謝謝羅大哥,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便這麽說定了,明日我們便啟程往幽州趕去。"羅成似想起些什麽,"哦,對了,你和宇文成都有何恩怨?他為何要苦苦相逼?"


    "這......"我有些尷尬,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羅成好像沒有覺察到我的尷尬,仍是問道:"男人間的恩怨無非兩種:斷人財路和搶人妻子,你和宇文成都是哪一種?"


    唉,男人間的恩怨倒也簡單,可我和宇文成都卻是男人和女人間的恩怨,哪能解釋得清楚啊?


    "這個嘛......一言難盡......"我撓了撓頭,顧左右而言他,"聽說幽州人傑地靈,到了那兒,羅大哥可否帶我四處看看?"


    羅成看我轉了話題,倒也不再逼問:"那是自然,我一定會盡地主之誼。"


    我看他不再追問,這時才有了欣賞沿途風景的心情,抬眼一看,入目全是氤氳的粉色,仔細一辨,原來是一片桃花林。桃樹枝葉稀疏,但花朵卻是美豔動人。純白、粉紅、嫣紅、紫紅......花樹枝頭,濃淡相間,有的燦爛若朝霞,有的潔白如飛雪,有的豔麗勝胭脂......再走近些,探頭細看,隻見花瓣帶水,水珠左右滾動,迎風欲滴,更顯嬌柔可愛。初春的陽光照得滿林的桃花朦朦朧朧,連林邊的小湖都顯得格外清澈。一陣微風拂過,將滿林的桃花吹得紛紛揚揚,雪花般一朵朵飛落到湖麵,綺麗非常。


    "好美的景色......"我喃喃念道,"''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複前行,欲窮其林。''人生得以見此美景,雖死而無憾了......"


    "這桃花是很美,可惜,"羅成也歎了聲,"可惜卻開在如此荒涼的地方,哪怕再美,也是無人喝彩,無人欣賞,平白糟蹋了。"


    "羅大哥,你說這話未免太殺風景了。"我回頭瞪了他一眼,"誰說無人欣賞?我和你不是兩個大活人麽?"


    "我們兩人可做不了數,我們隻是過路人,並非賞花人。"羅成搖了搖頭,"而且,桃花隻有在無人的地方才會開得燦爛、美麗。"


    "嗯......"我心中一動,怔怔地望著頭頂的那一樹桃花。桃花確實通常都是在隔絕塵世,遠離人煙的地方開放,陶淵明《桃花源記》裏的桃花不就是這樣的麽?既然連人都想拋開世間的爭權奪利,遠離這個世界的不公與複雜,那憑什麽桃花就不能選擇逃避呢?


    "你想要麽?"羅成見我愣愣地看著那桃花,伸手便要折下一枝來。


    "不,不要摘!羅大哥,我隻是看,並不是真的想要那花。"我趕忙阻止他,"花開刹那,而刹那又能維持多久呢?還是讓它留在枝頭好了。"


    "嗬......"羅成慢慢放下手,忽然輕笑起來。


    我不解:"嗯?羅大哥,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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