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說的話,讓我想起一個人。"羅成抬眼望著遠方,悠悠說道,"我曾經想摘下一朵花,戴在一個女子的鬢上,但她卻說,''若把那花插在我的發上,我也看不見,不如將它留在枝頭上,別人才能看見它的美麗。''"


    在古代,一個男人若想給一個女人戴花,那他們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


    我側頭看著他,好奇地問道:"羅大哥,那個女子是你的意中人麽?"


    "小子,問這麽多做什麽?"羅成曲起手指在我的額頭上輕敲了一下。


    "痛!"我哎喲一聲,揉了揉額頭,"人家好奇問問嘛。"


    "意中人說不上,隻是一個年少無知的夢。"羅成模棱兩可地說道,"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方。"


    "年少無知的夢?"我轉了轉眼珠,繼續八卦地追問,"那她是誰啊?"


    "沒有什麽誰是誰!"羅成毫不客氣地又在我腦門上敲了一記,"天色已晚,還不快趕路?莫非你今晚又想露宿荒野?"


    "當然不想了!"我抬頭看了看不知何時暗下來的天色,一甩馬鞭,追風隨即飛馳起來,眼看就要跑出那片桃花林了,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又看,"唉,真是舍不得這美麗的桃花林啊!"


    "生命如花,花開頃刻,草木一秋,有過刹那的光輝也就足夠了,沒什麽舍得不舍得的。"羅成倒是不以為然。


    "羅大哥......"聽見羅成這話,我心中一顫,眼前突然浮現出他馬陷泥潭、萬箭穿心的英雄末路畫麵......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驟然死去,也許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才是他最好的歸宿,老死於搖椅之中便不是羅成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永遠不敗,永遠氣盛,永遠驕傲......


    "怎麽了?"羅成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安,隨即從我手裏接過韁繩,輕輕地將我擁入懷中,"天黑夜涼,此處風大,你是不是冷了?"


    "不,沒有......"我下意識地搖頭,而後便默默地靠在他懷中。


    襯著黃昏的夕陽,眼前那些紅色與白色的桃花交錯在一起,猶如一幅繽紛朦朧、似幻似夢的畫卷。我和羅成騎在馬上,慢慢地消失在這一幅絕世的背景裏。


    我和羅成隨後便日夜兼程地趕路,很快便要到達幽州了,這日天色已晚,我們便找了間客棧稍作休息。


    我們剛坐下,茶水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忽然有個家丁模樣的人跑了上來。他一見羅成,趕忙抱拳施禮,而後就壓低聲音說道:"前幾日金墉城那裏來了封書信,信上說''宇文化及殺了楊廣之後便自立為許帝,引起天下群雄不滿,魏王李密已發下十八道矯旨,差十八員官,約定各家反王,興兵征討反賊。請各位務必到甘泉關相會,如不到者,以反賊論。''秦將軍、王將軍、單將軍他們都已動身前往,所以請您得到消息後,立刻趕去江都與他們會合,一刻也不得耽擱。"


    我和羅成聽完後麵麵相覷。我們兩人才剛從江都過來,現在卻又要趕回去,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羅成不由苦笑起來:"曉得了,我會盡快趕去。"說罷,他賞了那家丁一錠銀子,那人作揖答謝後很快便離開了。


    羅成不解地問道:"那宇文化及不是要回關中麽?怎麽又會在江都呢?"


    我想了想才說道:"嗯,宇文化及是想離開江都,但是那幾路反王得到楊廣被弑的消息後,很快便趕去截殺,他當然就走不了,隻能再退回江都。"


    "你說得有理。"羅成眉頭深鎖,"如今該如何是好,立刻掉轉馬頭趕去江都麽?但幽州已近在眼前了,總不能讓我過家門而不入吧?況且母親也確實病了。"


    "不如這樣吧,羅大哥,"我靈機一動,"你仍照原計劃回去探望你娘,而我便頂替你趕去江都,你完事後再火速趕上,如此一來,也就不算抗命了。"


    "如此可行麽?由你頂替我......"羅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且你一人上路我也不放心。"


    "羅大哥你可不要瞧不起人,我也是習武之人,懂得保護自己的。"我開始遊說他,"而且秦大哥他們也趕去江都了,說不定我在路上就能遇見他們了。"


    "嗯。"羅成想了想,估計確實是無計可施,隻得答應,"那,你自己一人要多加小心。你若有個好歹,我對表哥就難以交代了。"


    我點頭保證:"我知道。"


    翌日,我與羅成吃完早飯,互道珍重後便分道揚鑣了。


    我順著來時的路往江都趕去,一路上我絲毫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往前奔著。


    這日傍晚,我正穿過一片樹林,前麵樹叢裏突然傳出一個女子的尖叫聲,我不由心生疑惑,便驅動追風,慢慢上前探視。


    很快便來到那尖叫聲傳出的地方,眼前的情景令我瞠目結舌。


    前方草叢裏有一條大蟒在張牙吐信,它呼呼地噴著粗氣,血盆大口中慢慢滴下涎液,那股腥臭味讓人聞了忍不住想吐。它立起半條蛇身,看那架勢,是準備彈躍噬人。


    在大蟒的對麵有一個女孩,她摔倒在地,已嚇得兩腿發軟,根本就無法動彈。


    眼看著大蛇就要朝那女孩發動攻擊,千鈞一發之際,我迅疾地拔劍撲了上去,一劍刺向蛇頭。


    大蟒敏捷地縮身躲開,我那一劍隨即落空,我落地站穩身子,將那女孩拉到身後,用身子護住她,出言安慰:"別怕,有我在。"


    女孩哪裏還有力氣回答,隻能渾身發抖地縮在我身後。


    那條大蟒本以為能穩穩地吃掉獵物,不料半路突然殺出我這個"程咬金"來,破壞了它的好事,於是它就愈加凶狠起來,張開大嘴露出如鉤的毒牙,眼裏則冒著墨綠的青光,令人看了毛骨悚然。但說來也奇怪,它並不急著進攻,隻吐著信子與我對峙著。


    "那,那是,那是什麽?!"那個女孩忽然跳起來,緊緊摟著我的脖子,"公子,公子,你看!你看!"


    "啊?"我一凜,抬頭看去,隻見樹林四周窸窸窣窣地滑過來無數長條狀的東西,那些綠瑩瑩的發光物迅速朝我們接近,沙沙的聲音愈來愈大。


    近了,更近了。


    濕濕的、滑滑的、軟軟的......有粗有細,有大有小,有長有短,有毒的無毒的,各種各樣的,全是蛇!蝮蛇、金環蛇、銀環蛇、眼鏡蛇、竹葉青、白花蛇......萬頭攢動,一股難聞的腥味彌漫此處。


    "啊!是蛇!好多好多的蛇!"那女孩嚇得嘴唇發白,她死死地抱住我,"公子,這是怎麽回事?!"


    "別怕,別怕!"我一邊安慰著她,一邊強壓住心裏的恐懼,注視著眼前這可怕的景象。


    那些蛇不知為了什麽原因,從四麵八方朝我們遊近,而且有愈來愈多的趨勢。眨眼工夫,草地上全爬滿了蛇,還有不少從樹枝上掉下來,都吐著紅信子,更有張著血盆大口的,群蛇吐信,發出讓人難受的噝噝聲。


    如果有人見到這番妖異的情景,恐怕會嚇昏過去。原本就昏黃的天空在這個瞬間幾乎完全黯淡下來,隻剩了細細一點白光,更顯陰森恐怖。


    我抬頭看了看那頭大蟒,頓時有些明白了,這蛇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蛇王,蛇群肯定是它叫來的。


    "喝!"我清嘯一聲,揮動手中的長劍,銀光閃過,前頭的數十條蛇立時斷成數截,血肉橫飛,但那一群群的蛇仍不斷地擁向我們。


    "啊!公子快救我!"那女孩忽地發出一聲慘叫。


    我迅速轉身,將她肩上掛著的一條青蛇撥了下來,這時一頭黃白相間的蛇倏地彈出來纏在我的左手上,張口便在我的手腕上狠咬一口!


    "啊!"我手一翻,捉住蛇尾,將它甩了出去。


    我還沒來得及查看傷勢,就感覺腳踝處有絲絲涼意,隻見無數條蛇正盤踞在腳下,有些已經順著我的腳爬到了腿上來。


    "快,往高處去!"我抱起那女孩,將她放到後麵的矮樹上,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蛇群。


    我才轉過身來,蛇群卻像是收到了統一的指令般,瞬間全躥到我身上,穿過衣服鑽入我的身體,絲絲涼意傳來,全身粘粘的、滑滑的,猶如魔鬼的撫摸一般,那感覺惡心得讓人想嘔吐。


    我根本來不及揮劍,隻一遲疑,蛇群竟將我整個身體完全包裹起來,我頓時動彈不得。


    很快,我就被勒得呼吸困難,腦中一片暈沉。


    我渾渾噩噩地想著,我該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裏吧?


    46


    就在這危急時刻,我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呼哨,從前麵樹叢裏突然跑出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他們將幾堆幹草放在地上,而後在草上灑了一層黃色的粉末。一個年輕的黑衣男子點燃了草堆,他大叫一聲:"大家屏住呼吸!"


    一股濃烈的刺鼻氣味隨著夜風飄入我的鼻中,我隨即明白過來,倒在地上的黃色粉末是硫磺粉。硫磺被火燒後,會發出陣陣嗆鼻難聞的氣味,而蛇最怕的就是這種味道。


    在我身上的蛇群隨即大亂,紛紛掉落下來,向後逃離閃避。另一些來不及逃走的,則被硫磺的味道熏得全身癱瘓不能動彈,難受得在地上不斷地翻滾打轉。而那些逃出去的蛇因為懼怕硫磺的熏烤,不敢再上前,它們層層疊疊,互相擠壓,圍成一個圓圈,將我們這群人緊緊困住。


    那頭一直在旁觀望的大蟒這時卻緩緩遊近,所到之處沙石四濺,聲勢十分驚人。像是受到了安撫,那蛇群居然慢慢地安靜下來,它們昂首吐信,徐徐滑移著,不再騷動。昏暗中隻見點點綠光閃爍不已,正是那數不清的毒蛇的眼睛,讓人看了心驚膽戰。


    眾人雖然驚駭不已,但畢竟都是血氣方剛的男子,倒也不至於嚇得癱軟在地。他們背靠著背,各據一方,蛇群不動,他們也不動,雙方就這樣對峙著。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會在這裏?"我緩過氣來,低頭瞧了下手腕上的傷口,幸好剛才咬我的隻是普通的青花蛇,並沒有毒,否則我現在早就沒命了,"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有這麽多蛇?"


    "此處是蛇林,盤踞著一條大蟒,已不知有多少人葬身於蛇腹。我們是專程趕來捕蛇的,想為民除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大蟒居然這般厲害,能召喚群蛇。"剛才點火的那個黑衣年輕人上下打量著我,"你又是誰?單槍匹馬居然也敢闖這蛇林。"


    "我叫風明,隻是個過路人。"我撕下袍角,紮住手腕上的傷口,"你們既然是專程趕來,想來必定有些捕蛇的手段,可有法子對付麽?"


    "如今我們被困在這蛇陣裏,那蛇是畏懼硫磺的味道,所以才不敢攻擊,一旦那些硫磺燒完,它們就會全數撲上來,"黑衣男子無奈搖頭,"到那時,我們根本就無法抵擋,除非有人能連飛數十丈,才有可能逃出這包圍圈。擋又擋不住,逃又逃不脫,隻有死路一條。"


    我想了想才說道:"依我看,這蛇群都是受那大蟒的控製,隻要將那大蟒殺死,蛇群自然就會退去。"


    "話雖如此,但那大蛇皮粗肉厚,凶狠非常,近它身都十分不易,更不用說將它殺死了。"小眼睛的年輕人說道,"且我們如今又被蛇群困住,如何能衝出去斬殺那大蟒?"


    "近距離當然不行,但是,遠距離卻可以。"我側頭看向追風,幸好它沒受傷。我取下馬鞍上的箭囊,"我想的我箭可以辦到。"


    "你想用箭射殺那大蟒?"黑衣男子不讚同,"距離太遠了,恐怕你的箭傷不了它半分。"


    "我沒說要用這箭去射大蟒啊。"我衝他輕輕一笑,"我是要用這箭來開路。你,請將油紙和火撚子借我一用。"


    "給。"小眼睛的年輕人倒也沒猶豫,伸手就將油紙和火撚子遞給我,"你想做什麽呢?"


    我沒有答話,隻將油紙撕開,裹在箭頭上,如此這般,很快就將所有的羽箭都裹好。


    "你這是......"眾人都疑惑不解地看著我。


    "蛇都是怕火的,我隻要將火箭點燃,朝蛇群射去,它們便會自動閃出一條路。"我取下弓,調了調弦,"到時我們就有機會接近那大蟒,將它斬殺。"


    "如此可行麽?"眾人仍有疑問。


    "絕對可行。但是,有一點非常重要,當我用火箭開出一條路時,你們千萬不可想著趁機逃走,反而要全力攻上。"我板起臉,鄭重說道,"因為火箭不多,總會有用完的一刻,一旦逃走,蛇群便會從後麵襲擊,那時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說完,我點燃箭頭,猛一提氣,全身湧出強大的氣勢,張弓射出火箭。這一箭又狠又準,立時震退圈外十幾條蛇,並將其中一條蛇牢牢地釘在樹上。


    "好箭法!"眾人立刻喝彩。


    "事到如今,就隻有這條活路了。"我昂首說道,"各位兄弟,你們如果信得過我,那就照我的方法做吧!"對於這群年輕人,我的年紀和外貌是他們最大的疑惑,而想要他們服我、完全信任我,並且願意把性命交付給我,就必須讓他們知道不能反抗我,讓他們知道我的力量在他們之中是最強大的。


    "好,我信你!兄弟們,就照這位公子的方法做吧!"黑衣男子點頭,他衝其他人喊道,"我們要讓世人知道,我們不是隻會欺負女人,我們也是能做大事的!"


    "好,反正困在這裏也是個死,不如拚了!"眾人紛紛點頭。


    "你,好好地保護這位姑娘。"我將那女孩推到小眼睛年輕人的身旁,而後麵向眾人拿出火撚子,"大夥都準備好了麽?要開始了!"


    我隨後點燃箭尖上的油紙,將弓拉滿。這時我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隱隱顫抖。雖然以前我也曾處在生死存亡的危難時刻,但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因為這次不僅是自己,還有許多人的性命都捏在我的手上。此刻所麵對的事情,恐怕是我有生以來最精彩、最刺激的經曆了。


    "嗖......"我不敢有絲毫猶豫,手一鬆,將燒得劈啪作響的火箭射出。又抽出五支箭,連續急射。因為四周都是草木,隨著一支支火箭落下,熊熊大火瞬時便在各處燃起,蛇群立刻大亂。


    眾人都沒有借機逃走,紛紛拔出刀劍砍殺蛇群。


    我隨後也衝出了蛇群的包圍,緩緩靠近那大蟒。


    我暗忖,這大蟒的皮堅韌如甲胄,無論射向它身體的哪個地方,恐怕都是徒勞無功。這樣想著,我再次張弓搭箭,羽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向那大蟒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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