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陳仁德?


    唐玲被嚇得幾乎站不住腳,還好自己的一隻手還抓著窗簾,不然她早就因為腿軟坐在了地上。視線中,唐家院子裏站著地那個黑影,那個肥碩的體型,一如唐玲之前無數個夜晚害怕又膽怯的那個熟悉的噩夢,自陳仁德死後,唐玲終於不用在夜裏擔驚受怕,可以安心地睡個好覺,哪怕偶爾她不信邪地往院子裏望去,那裏再也沒有了她熟悉的那個人影。可是現在,它再一次出現在了唐家的院子裏,一動不動,頭仰著,似乎和唐玲對視著。


    不可能的,不可能會是陳仁德。


    唐玲後脊背一陣冰涼,她難以置信地搖頭,抓著窗簾的手緊了又鬆,唐玲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想要往後退卻耐不住好奇和震驚停在了原地。屋外的光線並不是很亮,雖然今夜沒了雨,視線明亮了許多,但是依舊難以看清底下站著的那個黑影的真實麵貌。


    絕對不可能是陳仁德的,怎麽可能會是他?他已經死了這麽久了,怎麽可能還會活著?難道她並沒有殺了陳仁德?難道陳情其實將陳仁德給救回來了?難不成,現在地下站著的是陳仁德的鬼魂?他來找自己報仇了?不,不能嚇唬自己,不會是鬼魂的。


    唐玲內心焦急驚恐,同時她慢慢升起了一個念頭。如果要確認底下站著的那個人的真實身份,必須要有光照過去······她要不要開燈看看?


    唐玲愣怔地站在了原地,念頭一旦升起,就很難再打消,唐玲此刻十分糾結,她的視線一直鎖住底下那個一動未動的身影,內心有些蠢蠢欲動,但同時她又有些擔憂,萬一自己打開燈之後下麵那個黑影就消失掉了該怎麽辦?萬一這隻是自己的錯覺呢?其實下麵根本沒有東西,是自己臆想出來了一個黑影?


    唐玲有些猶豫不定,最終,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唐玲鬆開了抓著窗簾的手,轉身跑到了臥室燈光的開關那裏,按下去之後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窗戶旁邊,她將窗簾拉得更開了一點,想要借著光看清楚下麵那個黑影的真實麵目。


    沒有,什麽都沒有。


    哪怕不需要光,唐玲也能看得清,唐家院子裏一片空曠,什麽東西都沒有,平坦的院壩上一無所有,沒有她好奇又恐懼的那個黑影,剛剛在黑夜中看見的那個影子仿佛就是一場幻覺。


    難道真的隻是自己的錯覺嗎?唐玲心底有些顧慮,可是事實就擺在她的麵前,唐家的院子裏什麽都沒有,唐玲最終隻是將這一切當成了自己的錯覺,關上了窗簾,經過了這一遭,唐玲也不敢再看著窗外發呆了,她爬回了自己的床上,讓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有些心神不寧地強迫著自己進入了夢鄉。


    唐玲將這個事情當成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她並不像放在心上,畢竟一個讓她害怕了這麽久的已死之人,她是再不想經曆什麽和他有關的後續故事了。唐玲本以為一切就會這麽過去了,直到第二天夜裏,她像是想要確定什麽的,再度拉開了窗簾時,夜色中,一個熟悉的影子站在熟悉的位置上。


    今夜難得有一輪圓月,涼涼的月光灑在了地上,借著那慘淡的白光,唐玲這次終於看清楚了地下站著的人的樣子。那人被光照著,露出了那張唐玲恐懼了許久的熟悉至極的臉,他醜陋油膩的大臉,隨著動作不斷變化各種惡心低俗情緒的眼睛,總是噴出厚重的氣息的鼻子,還有包裹住一口發黃腐爛的牙齒的寬厚嘴唇。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另一個與他等比例複製出的卻比他還要可怕的陳仁德,兩個陳仁德就這麽大剌剌地站在地上,一同朝著她,朝著站在窗簾後麵隻敢露出一半張臉的唐玲。


    唐玲一隻手撐在了窗子邊框上,一個腿軟癱坐在了地上。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眼裏蓄起了淚水,唐玲張開了嘴巴,可是發不出什麽聲音,連叫喊都不能,她覺得自己好冷,渾身像是赤裸著被人丟在了寒冬雪地裏,唐玲的另一隻手慢慢放在了自己的嘴前,牙齒開始撕扯著手指上的肉皮,哪怕快要咬出血了,唐玲都像是感覺不到一樣。


    是鬼魂,是鬼魂,肯定是陳仁德的鬼魂回來找自己了!是山神大人發現了她犯下的罪行,所以讓陳仁德的魂魄回來懲罰自己了!


    唐玲的淚水奪眶而出,她近乎崩潰地將腦袋扣在了地上,像是寺廟裏那些朝拜佛像的虔誠的祈福許願者,唐玲將腦袋死死地抵住地板,她的雙手交握放於胸前,唐玲還在不停地顫抖著,她的內心此刻害怕的同時,不甘和憤怒開始越來越強烈。


    為什麽?為什麽山神大人要讓陳仁德回到這裏?明明他才是那個一直讓她害怕的人!她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樣,因為他,她再也不敢在晚上睡覺,她還被趙芳毒打!她渾身都是傷!到現在那些醜陋的疤痕都還印在她的身上,哪怕塗了藥也不管用!憑什麽他還能回到這裏!


    在地上跪了不知多久的唐玲,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一般選擇起身時,身體因為變得僵硬在爬起來的時候差一點摔了一跤,等唐玲終於穩住身形後,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敢睜眼看向院子裏時,哪裏還有那個讓她擔驚受怕的身影。


    陳仁德再一次消失不見。


    唐玲說不上來自己此刻是什麽樣的心情。在慶幸的同時又感到了無比的荒唐和仇恨,她抓著窗台的手不斷地用力,指尖已經有些泛白,唐玲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哪怕它已經被自己咬破了一個口子,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唐玲依舊選擇讓這道傷口進行二次加害,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她稍微冷靜一點。


    喬靈香發現唐玲最近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眼看著好不容易恢複了正常的唐玲,在這幾日和她見麵時滿臉陰霾,哪怕唐玲已經在她麵前極力表現出一副平安無事的樣子了,可是喬靈香還是偶爾看見了唐玲在沒有麵對她的時候,滿臉的疲憊和憤恨。


    唐玲到底經曆了什麽?喬靈香無從得知,任由她再怎麽詢問,唐玲依舊拍著自己的胸脯安慰她說自己沒事,喬靈香有些難過,明明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唐玲情緒的不對,可是卻完全沒有辦法去幫助她排憂解難。唐玲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究竟經曆了多少不好的事情?


    “喬姐姐,山神大人真的存在嗎?”


    這天,和喬靈香一起折著千紙鶴的唐玲,突然問道。


    喬靈香有些驚訝地看著唐玲,畢竟她從來沒有聽到過唐玲口中說出“山神”這個詞,為什麽會突然提到這個?喬靈香有些疑惑,但還是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後回答了唐玲的問題:“玲玲,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鬼怪,但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遇神村裏,因為山神隻是一群思想迂腐的人企圖不勞而獲坐享其成而創造出來的。”


    遇神村的大多數人都對所謂的山神大人格外尊敬。


    莊稼不好了就是山神大人發怒了,雨過天晴了就是山神大人保佑了,哪家生大胖小子了就是山神大人顯靈了,今年更富裕了就是山神大人祝福了,在遇神村裏,不管做什麽事情,好的壞的,村民們都喜歡將它們和山神大人掛鉤,就像是他們的所得不是因為自己的努力而是靠著山神大人的庇護,他們的所失不是因為能力的有限而是惹惱了山神大人。喬靈香對這個所謂的“山神大人”感到了無比的憎惡,就因為所謂的信奉山神侍奉山神的規定,所以他們被限製了外出,被限製了許多事情,隻要稍微有些反抗或埋怨,就會處以很殘忍的懲罰。


    太荒唐了。


    “玲玲,不管你聽見了些什麽,或者是經曆了什麽,要用眼睛看清楚,用耳朵仔細聽,要讓自己去找出真實的東西,有些時候,一些看似玄乎的事情,背後可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在搞著鬼。”


    喬靈香摸了摸唐玲的腦袋,她語重心長地和唐玲說道,她不希望唐玲像村子裏的其他人一樣,被洗腦被迷惑,因為經曆了一些事情以後也變成了和她爸媽一樣,和趙芳唐建國一樣,和遇神村其他的許許多多的村民一樣的,做任何事以前和以後第一個首先想到的是虛偽的山神,以為是自己對所謂的神的信念影響了自己的結果。沒有人能來決定他們以後的路和他們要做的事,能控製他們的隻能是他們自己。


    唐玲抬起頭看著喬靈香,她眨了眨眼睛。這幾天因為陳仁德的鬼魂重臨的焦躁在這時突然奇妙地化解了,唐玲確實如喬靈香所擔心的那樣,在這段時間將自己的遭遇與遇神村廣為流傳的山神大人掛上了鉤,她以為是自己犯了錯才引得了山神的不滿而對自己降下了懲罰,可是在聽了喬靈香所說以後,唐玲慢慢醒悟了過來。


    若真是什麽山神大人對她降下的懲罰,想要陳仁德再度來加害自己,那為什麽唐玲經過了這麽多天夜裏的觀察之後,她發現陳仁德的身影永遠都會在一個相同的時間站到一個相同的位置,隻是僵硬地站在那裏,什麽也不做,死板地抬頭朝著自己的臥室,然後在十幾分鍾以後,轉身離開了唐家。


    鬼魂會自己走著離開嗎?


    唐玲開始細細思考起來,她內心的疑惑越來越深,前段時間被自己的焦躁不安的情緒所影響著而忽略的許多疑點在此刻越來越清晰了起來。很奇怪,許多地方都充斥著奇怪,陳仁德若真是鬼魂,怎麽會自己走來又走回去?而且永遠都隻在院子裏站那麽一小會兒時間,還有,陳仁德的行動很奇怪,他走路的樣子不像是人類正常的行走方式,有些歪歪扭扭的,就像是肢體不受大腦的控製,胡亂的神經操控著他移動,太奇怪了。


    唐玲的心底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打算今晚上跟著陳仁德,看看他究竟是從哪裏來到唐家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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