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太陽燒得厲害,蔚藍的天空上一朵薄雲都沒有。而且,此時還是一日裏天地靈氣最凝結,最頑固的兩個時辰之一。方朔和何顏看不得陽光的刺眼,進了小屋乘涼。


    也許是急火攻心,也許是罵李老道給罵得疲憊不堪,方朔扶著額頭坐在木桌旁,一動不動。


    何顏陪著方朔,把腦袋擱在桌上趴著,時不時地轉下眼珠,掃方朔兩眼。


    李老道是沒臉沒皮地把方朔落在這兒的金漆玉簡全都順走了,自己也沒有練成《神武煉真》。方朔則是白白地下山回了一趟陵泉,哦不,給何顏的父母報了個平安,這還是有意義的。


    可自打方朔對著李老道開溜的方向罵了半天,累得都回了小屋了,愣是到現在是一句話都沒說。


    何顏這心裏頭有點兒發怵,他倒是不擔心方朔會一劍劈了自己,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兄弟。可要是方朔一甩袖子,再也不管自己了,那他什麽時候才能去青州泗水找梅姑娘呢。


    何顏心想,還是稍稍勸一下方朔,先消消他的氣再說。他剛要開口數落李老道,方朔卻猛地抬起了頭。


    “嘿呦,嚇了我一跳。老方,你沒事兒吧。”何顏輕聲問道。


    方朔一掃疲憊之色,雙目有神道:“老頭子不講信用,這我也不是沒有預料到,早有過準備了。隻是剛上了山,他就開溜了,沒讓我給碰上,這沒給他來幾擊重招,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我很不爽。”


    何顏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我真怕你一氣之下,什麽都不管了。”


    “放心吧,我可不會半途而廢。李老頭耍賴,我還是要信守承諾的。說送你去見梅依青,我就絕不會食言。”方朔看著何顏自信道。


    “哎呦,老方啊,什麽也別說了,還是那句話,我何顏這輩子能交你這麽個朋友,值了。”何顏感動得快哭了。


    方朔嫌棄何顏道:“哎,哎,別給我來這一套,你的馬屁,我早就聽夠了。對了,老頭子不是教了你什麽獨家的修道法門嘛,你仔細說給我聽聽看。”


    於是,何顏一五一十地把李老道修行如喝酒的那一套功法都說給了方朔聽。


    “老酒鬼就是老酒鬼,連自創的功法都和酒有關係。雖然聽上去,狗屁不通,臭不可聞,但是說得還有幾分道理。今後,你就照著他說的這一套功法去練。不過,我可要警告你,你練沒問題,但要是也學老頭子染上喝酒的臭毛病,我就一掌廢了你。”方朔鐵青著臉,惡狠狠地警告何顏道。


    這下把何顏嚇得不輕,他可是知道方朔這神情絕對是認真的,自己如果喝酒喝成李老道那個樣子,方朔真的會說到做到,一掌廢了自己,一點兒餘地都沒有,毫不留情。


    “知道,知道。我以後絕不會那樣,我可以發誓。”何顏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道,“我就學老方你了,以茶代酒,嚴於律己,一字千金,浪子回頭,銘記於心。”


    真是胡言亂語。何顏的這一通賭咒發誓,都說得語無倫次了,聽得方朔直翻白眼。可想而知,最了解方朔的也就他和李老道了。


    方朔拿出乾坤袋,掏出玄嶽山的牒譜玉冊和筆硯來。


    “老何,如今,你算是正式入了玄嶽山的山門了。老頭子不管事隻好我來幫忙照理。我先在這牒譜玉冊上填寫你的名字,這樣你就是正牌玄嶽弟子了。”方朔道。


    翻開鑲著白玉的牒譜,方朔直接展到最後,在方朔二字下一行,點墨寫上了何顏二字。


    一旁的何顏看著牒譜奇道:“哎,老方,為何這玉冊上的方朔二字是你的手筆?”


    “都說了,老頭子不管事,當然得我來了。”方朔理所當然道。


    “那這牒譜上的名字粗略一看,數量不多,卻又是為何?”何顏又問。


    方朔歎道:“玄嶽弟子本就不多,到了我們這一脈,人數更是少得可憐。唉,擇徒極嚴有時候也不是好事。我看呐,這天下事,本來就夠亂的了,再添一把火也沒什麽所謂。不若廣開山門,傳法天下。”


    “對了,不是說要送你一份大禮的嘛。你現在也成了玄嶽弟子了,我就代老頭兒,再賜你入門之禮。”方朔言道。


    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個與之同樣材質的布袋子,方朔把它遞給了何顏。


    “這……”拿在手裏,何顏驚道。


    沒想到乾坤袋裏還能再放乾坤袋,何顏被方朔的這手把戲震驚了。


    方朔看出何顏的驚異,解釋道:“沒什麽奇怪的,所謂的乾坤袋,不過是施了道術的普通口袋罷了。這個袋子,現在就隻是一個普通布袋而已。”


    何顏打開布袋一瞧,裏麵隻有一塊金絲編串的青玉玨,其餘確實沒有玄妙的地方。


    方朔道:“這塊青玉,便是你作為玄嶽山弟子的憑證,莫要丟了。”


    說完,方朔便打出一道靈氣虛符,用手指貼上了何顏手裏的布袋子。這樣,何顏也就有了屬於自己的乾坤袋。


    果然,何顏打開乾坤袋再試的時候,布袋裏麵靈氣玄渺,真的有了儲物之能。


    何顏興奮道:“老方,你這手道術能不能教我?”


    方朔應道:“這有何不可,等有空慢慢教你。眼下咱們得好好盤算一下,還剩下多少東西。老頭子臭不要臉,拿走了那麽多的金漆玉簡,連五行石和長生草都一道順走了。咱們可以說是丟了不少家當。”


    “五行石和長生草?”何顏不解,問方朔道。


    “對,就是當初和金漆玉簡一道扔給你的兩個竹木盒裏,那裏頭裝的東西就是五行石和長生草。本來我是準備留給你作煉體之用,現在被老頭子一道順走了。”方朔拍著木桌歎道。


    “這五行石和長生草有什麽藥效?要留給我煉體用。”何顏又問。


    “五行石是五種富含天地靈氣的玉石,長生草就是蘊有生機用來醫治傷痛的草藥總稱。咱們窮得叮當響,這些東西實在是存貨不多,用一分,就少一分。我是用不上,可你現在急需這兩樣東西。那些個玉簡就算了,我看不懂,老頭子教不了,你也學不會。他拿走就讓他拿走罷了,可五行石和長生草拿走幹什麽呀。這老頭子當真是可恨。”方朔恨道。


    何顏低下頭,扶著額頭,開口道:“我猜,那五行石雖有靈氣,但終究是玉石。師父應該是拿去當鋪,當了換錢買酒了。長生草可以治傷,師父他也應該是拿到藥鋪給賣了。”


    方朔經何顏提醒,這才醒悟,驚得空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憋了半天,方朔低著頭嘀咕道:“還真是。”


    一瞥床頭,還好看到了真武道劍,何顏欣慰道:“還好這真武道劍沒被師父拿走,不然我可真是要自殺謝罪了。”


    方朔解釋道:“那是因為,我已經把它給你了。老頭子再拿,拿得就不是我的,而是你的東西了。”


    用力揪著頭發,何顏仔細想了想,這還有什麽好東西。


    望向屋外,何顏問道:“哎,老方,門口籬笆上還結著幾個葫蘆。這些葫蘆是寶貝嗎?”


    “那就是老頭子用來打酒和盛酒用的,哪裏是什麽寶物。”方朔道。


    “那這兒就沒有值錢的東西了嗎?”何顏不敢相信道。


    “沒有了,全都是破爛兒。算了,下山吧。這破地兒,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方朔氣道。


    方朔一起身,幾步就衝到屋外,何顏趕忙跟上去。


    一衝出門,這才發現屋裏屋外是大不相同。屋裏是無比的沉悶,而屋外卻格外的清爽。


    此時晴空萬裏,身前一片廣闊無垠。


    如此景象,好似也感染了方朔。


    方朔伸了個腰,仿佛一下豪氣頓生,先前的怒氣和疲憊被一掃而空。


    何顏急急忙忙,跟著方朔也跑出來,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回去吧,回陵泉。反正我現在已經踏上了修行的長路,回去親自跟我父母報個平安。要不,咱們也可以現在就去泗水。梅姑娘不是還邀請你去青州參加什麽水陸道會嗎?”


    方朔轉過身來,笑罵著答複何顏道:“瞧你那沒誌氣的樣兒。等你出息了,再去跟伯父伯母報平安不遲。再說了,去青州也得先等你把修為提上來,你這半桶水,還想著去追梅依青?我看,你連東海盟的大門都進不去。”


    “那我們到底要上哪兒去?”何顏問。


    “你還算有點兒福緣,這九州這麽大,咱們不如就先四處碰碰運氣。”方朔道。


    “碰運氣?”何顏又問。


    “對嘍,碰運氣。指不定,不過三年五載的,你這修為就能變個樣兒呢。”方朔眨著眼道。


    “那好吧,你說了算。”何顏無奈道。


    打定了主意要下山,方朔立馬大步朝前。


    可走了幾步,方朔又回頭看了看,摸著下巴問何顏道:“老何,你說說,這老頭子把這座孤山讓給了我,他還會不會回來?”


    何顏歪著頭想了想,猜測道:“我估摸著,有可能。”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會。這老頭子的脾氣,我太清楚了。他一定會再回來一趟,說不定還住在這兒就不走了。不行,我可得好好整整他,給他布幾個大陣,加點兒喝酒的小菜。”方朔一拍大腿道。


    說幹就幹,方朔一步就跳到了半空上,前後左右,上上下下,拍了一記又一記的靈符。起筆西北,畫點東南,北設殺陣,南安離火,布得是密密麻麻。


    搞定了一切,方朔拍拍手,爽快道:“大功告成。唉,快消耗了我一大半的靈力,不過值了。”


    何顏有點兒擔心道:“老方,你這比劃的亂七八糟的,到時候不會連咱們都誤傷了吧。”


    “不會,有能證明身份的玉玨在,你肯定沒事,就算丟了玉玨,隻要真武道劍還在手裏,就不會有事。”方朔安慰道。


    何顏這下放心了,問方朔道:“那好吧,咱們這就……”


    方朔無比豪邁道:“老何,咱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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