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也不想推開興致盎然的阿杏,林寧轉身離開了廚房是非之地。季遠凝腿快追上她,將她拉了一把,她趔趄地跌進他的懷裏。他說,對不起,她說有話告訴我。


    “她能有什麽話?”林寧不屑,“她的世界,除了男人就是男人。”


    “你的世界裏有什麽?除了我還有什麽?”季遠凝意味深長地問。


    卻等不及她回答直接抬起她下巴,墨色的眸子裏微眯,流光裏隻有她。他含住了她的唇,掠奪占有的深吻,攻城掠地一般。她的酸痛在他落下的吻裏軟化釋然了,他說:“阿寧,我不要你這樣沒名沒分。你嫁給我吧。”


    國立江城大學牌坊上閃爍的夢讓她有點猶疑,想了想對季遠凝道:“你容我考慮幾天吧。”


    季遠凝點點頭,在她粉嫩唇上偷襲了個淺吻。


    幾天後林寧再次去了一趟火車站。依舊是那份告示當頭,隻不過貼的時間微久,一張角曬脫了膠,在風中飄飄搖搖。紙是輕忽忽的,字卻一個一個砸在她心頭。


    回來的時候,房東太太叫住她:“林小姐,正好你回來。聽說這兩天保長帶人來我這裏查驗人口。你們把身份文書之類的備齊,別忘了。”


    季遠凝預防不測,手寫了一份婚書,兩個人鄭重其事簽字畫押。在林寧摁上印章的一刻,她清楚這張薄薄朱紙意味著自己已經嫁人了。她無聲走到窗口,瞧那輪仍舊播撒淡淡月光的明玉盤。季遠凝伸出手臂攏她在自己的頜下道:“這隻是權宜之計。不過,若你願意嫁給我,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給你最好的。”


    她轉身抬頭和季遠凝四目相對。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季遠凝眼裏的流光讓她心疼了。細數著思緒,再加上少年時情竇初開的砰然心動和雲城生死與共的患難情意,要沒有他,自己早就是一具泡在冰冷江水裏的浮屍了……她歎了口氣,毅然吟出一句詩:“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猛聽到她的答複,季遠凝又驚又喜地抱緊了她……


    於是就這樣嫁了。季遠凝請房東太太作證婚人,又上街請匠人打了兩枚黃金婚戒,裝扮屋子、給街坊四鄰發了喜糖……雖然簡樸倒也像模像樣。眾人起哄,季遠凝打橫抱起她轉了幾個圈,她親眼見到圍觀的街坊中阿杏也在人群裏,那天是林寧最快樂幸福的時光……


    兩年後姚阿杏再次出現,令林寧想起以前心裏越發苦酸雜陳,如今生活不再艱難,卻反不如初。現在站在別院的黑漆雕花門前,她該做些什麽?她問自己,此刻她什麽都沒有,隻有自己。


    時間悄悄改變了許多。林寧眼前的姚阿杏,和記憶裏那個風塵女大不同,以前的阿杏是久經曆練的女人,渾身帶著危險的誘惑。是那種花朵嬌豔的仙人掌,附著細刺,遠觀毛絨絨甚是可人,但摸起來那些細膩的小刺會紮進肉裏,不僅挑不出一碰更是撓心的痛。


    而今阿杏斂了嬌豔,一身淡紫色的旗袍,樸素簡單的配飾,妝也化得恰當好處,頓時由嬌豔的仙人掌花變成洗淨鉛華的良善美人蕉,令林寧心內驚了一驚。更令林寧驚訝的是阿杏直接親熱熟撚挽上季遠凝的胳膊,儼然外室自居的模樣。外室距離登堂入室不過咫尺之遙,這個角度她無法看見季遠凝的表情,暗暗猜度他理應享受著齊人之福,隻能看到他任由阿杏挽著往院裏走,隨從在他們身後跟著進去。


    阿杏得到預期的回應,麵上洋溢著喜悅,每個毛孔都訴說著舒暢,連連吆喝門裏的丫鬟們端茶送水,又探問著季遠凝今晚想吃什麽菜色雲雲,一時間隻聞阿杏興奮過頭取悅眼前男人的言語聲。


    菊蕊在林寧身旁不屑輕“呸”一聲,看向夫人。林寧冷眼旁觀,似乎感覺季遠凝的腳步微微一滯,仔細看時,男人頭也沒回,踏進門去,院門隨後在他們身後闔上。


    “瞧這女人沒見過世麵的俗氣樣子,也不知道先生中了什麽邪會喜歡這號女人。”待外麵安靜下來,菊蕊小聲替林寧怨懟著。林寧沒有接口,她望著緊閉的院門沉思著,眼裏閃著迥然的光,卻再不會像以前一般捂嘴落淚跑走了。


    “夫人,我們進去麽?”菊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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