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山中的小路上橫陳著十幾具屍體,屍體呈現出一個怪異的圓圈狀伏倒在地,就像是這些死人生前在拚命維護著什麽東西的樣子。距離死人堆不遠處的小河溝裏,停了一駕沾滿了血點子的馬車,馬車的軲轆下還壓著一具中年男人的屍體。血腥味彌漫在空氣當中,傳出了約幾裏地之遠。一整支龐大的發喪隊伍似乎剩下的唯一活口,也就隻有那匹馬車前頭拴著的低著頭吃草的馬兒了。


    也不知是因為嫌棄這架馬車沾了太多血點子太髒了,還是因為實在沒辦法將東西全部帶走,總之一整個發喪隊伍連棺材板都沒剩下,卻唯獨將這架馬車剩了下來。


    之前的那兩道黑影,鑽進了四方山脈也有一陣子了。不過縱然他們一再疾步前行,也終是預料不到這等變故。現如今他們也隻能站在死人堆前,無奈的喘著粗氣了。


    “師傅,咱們終究是來晚了一步。”俏公子一邊翻看著壓在馬車軲轆下屍體,一邊喘著粗氣說道。


    “呼...唉...其實也不算晚。”俊朗公子伸手撥開了馬車的簾子,看著馬車裏的屍體說道。


    馬車內趴到著一具極度肥胖的老者屍體,在老者屍體身下還壓著一個口吐鮮血的孩童。俊朗公子上前探了探那孩童的鼻息,歎了口氣,抬手合上了那孩童的眼睛。


    “這山匪竟如此滅絕人性,連稚嫩的孩童都不放過,簡直令人發指!”俏公子看著車內死去的可憐孩童,一拳砸向馬車憤恨的說到。


    他兩人費了如此大的功夫,從洛州城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四方山脈之中,眼見要找之人,竟全部慘死,沒留下一個活口,現在全然沒了主意到底如何是好。俏公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對著俊朗公子說道:“師傅,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可還有什麽辦法?”


    俊朗公子像是腰間有什麽舊傷發作一般,抬手捂了捂腰,皺起了眉頭。


    “師傅,你怎麽了!是不是舊傷發作了?”


    俊朗公子擺了擺手說道:“不礙事不礙事...正事要緊。”說著他坐上了馬車抓著韁繩,費了半天力將馬車從河溝裏趕了出來。隨後伸出了手對著俏公子說道:“快走,帶上屍體!或許還有機會!”


    “嗯。”俏公子聽到還有機會,大喜。抓住了俊朗公子的手,便上了馬車,兩人駕著馬車,朝著洛州城的方向駛去了。


    洛州城內,行刑台上。


    隨著監斬官的一個“斬”字將將說完,本應是劊子手一刀斬下人頭的時刻,但此時劊子手剛剛舉起的寬刃大刀,卻突然停在了空中遲遲無法落下。


    台上的監斬官、劊子手和無雙雲曦,台下的一眾圍觀百姓,此時的視線全部望向了天空。


    隻見整個行刑台的上空,鋪滿了白色的花瓣,隨著微風緩緩飄落。隨後一陣淡雅的海棠花香鑽進了在場所有人的鼻子裏。整個行刑的氛圍刹那間被完全擾亂了,對無雙和雲曦的行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花瓣給打斷了。


    就在眾人望著花瓣出神的時候,行刑台上的監斬官第一個回過了神。看見行刑中斷,不由得怒聲對著劊子手喊道:“還等什麽呢!”


    劊子手被監斬官的一句話驚醒,回過神看了看低著頭的犯人,又抬頭看了看手裏舉著的寬刃大刀。鉚足了全身的力氣,咬了咬牙,砍掉了腳下犯人的腦袋。血肉模糊的腦袋咕嚕咕嚕地滾到了一旁,掉了腦袋的脖子,不停的向往外冒著血,這場麵劊子手見得多了,不以為然,可周遭百姓卻不經常見,頓時一片唏噓。


    雲曦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自己身旁滾過一個腦袋去,他以為無雙已經死了,放聲的尖叫著。


    斬完無雙劊子手提著刀,又來到了雲曦的身旁,回首含了口酒,“噗......”的一下,噴到了沾著血的刀刃上。整套手法行雲流水,十分熟練。就在劊子手剛剛提起刀,準備斬首雲曦的時候的時候,行刑台下突然襲來一道金絲三刃爪,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大刀,刹那間金絲三刃爪的另一頭猛然發力,那把寬刃大刀便從劊子手的手裏掉落下來,直插在了一旁的地麵上。


    還沒等眾人反應,一輛沾滿了血點子的素麵馬車,從遠處疾馳而來停在了行刑台前。一具極度肥胖的老者屍體從馬車裏飛了出來,落在了行刑台上。


    眾人定睛一看“嘶......”這不是前幾日被滅了門慘死在家中的郭老員外嗎,怎會此刻又落在了行刑台上,難道是有人盜墓掘墳,將他又挖了出來?行刑台周邊的人們十分疑惑。


    此時,從馬車裏緩步走出來一個,氣度翩翩身著黑衣的俊朗公子,站在了眾人麵前。那俊朗公子站穩之後氣定神閑地喚道:“眉兒,將無雙公子帶出來吧。”


    同樣是一身黑衣的蘇眉,與無雙一起從行刑台的一側緩步走了出來,來到了行刑台上。


    行刑台下的圍觀百姓又是一陣嘩然:“誒?剛剛那個人不是被砍了腦袋嗎?”


    “對啊對啊,這個人怎麽又活了過來。”


    “誒?不對!那台上被砍了腦袋的人是誰?”


    “這到底是是怎麽回事?”


    正當台下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監斬官突然拍著桌子站來人,怒吼道:“來者何人?!好大膽子竟敢劫刑場!來人呐!快給我把這幾個逆賊給我抓住!”


    就在官兵拔刀群起,欲要衝上台製服幾人之時,無雙趁著機會快步來到雲曦麵前給雲曦鬆了綁,站在雲曦麵前,一把將雲曦護在了身後。


    此時的蘇眉也沒有閑著,他抬頭與師傅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一個躍身來到了監斬官的麵前,提起金絲三刃爪,便將監斬官輕鬆製服。蘇眉抓著監斬官的脖子,衝著官兵大喊了一聲:“全都給我住手!”周遭剛要衝上行刑台的官兵立即停下了腳步,站在了原地不敢再輕舉妄動。


    行刑台下圍觀的百姓見此狀況,嚇得紛紛倉皇而逃,場麵一度失控。


    待局麵平靜下來之後,俊朗公子對著一眾官兵開口說道:“在下林探雲,今日前來並非蓄意擾亂,實屬此案另有隱情。不願見有人蒙冤枉死,特來道明真相。”


    無雙所期盼的劫法場的義士終於出現了,此刻心裏十分高興。想著當初好心救了他,還真是沒救錯。


    被擒住的監斬官瞪大了眼睛,看著林探雲。想著,我的個乖乖,這不是天下第一號大賊,探雲閣主林探雲麽?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竟然在這裏現身了!還是為了救兩個從未聽過名號的殺人犯,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


    林探雲衝著無雙拱了拱手道:“無雙公子,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莫要怪罪。”


    無雙聽見林探雲這樣說,連忙也拱手說道:“閣主這是說的哪裏話,今日出手相救,無雙感激還來不及呢,哪裏來的怪罪呢。”


    林探雲笑了笑隨後揮了揮手,示意蘇眉放開監斬官,蘇眉會意鬆開了手收回了金絲三刃爪,但卻沒有離開,依舊站在監斬官的身旁。林探雲頓了頓隨後看著監斬官問道:“監斬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


    監斬官整了整衣冠,一臉愁容的回應道:“你說,你說。”


    “請問監斬大人,無雙公子二人所犯何罪?”林探雲笑著問道。


    “他二人見財起意,夥同...夥同...夥同你裏應外合,滅了城西郭老員外滿門。”監斬官說著有些心虛。


    “哦?既是滅了滿門,那郭府從下人到郭老員外,必是一個活口都不剩了!對吧。”林探雲反問。


    “那...是...那是自然。”監斬官開始有些結罷了。


    “那郭老員外全家是否安葬?”


    “當然,還是縣令郭大人出的錢給...”監斬官話說到一半門突然捂住了嘴巴,好像說漏嘴了什麽,立即閉口不語。


    “好,那我帶來的這兩具屍體是何人那?”林探雲指著行刑台上的屍體怒聲問道。林探雲此話一出,四周的官兵紛紛看向行刑台上的屍體,其中一個眼見的指著屍體喊道:“那不是郭老員外嗎?怎麽會在這裏?”


    “是啊是啊,不是早就下葬了麽?”眾官兵議論紛紛,開始胡亂猜測了起來,心中生出了不少疑惑,看著無雙和林探雲的眼神,也漸漸的少了幾分敵意。


    無雙和聽到雲曦聽到林探雲說的話,也是一臉疑惑,剛要上前辨認,又聽到官兵說那人便是郭老員外,驚的他倆張大了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


    隨後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趕忙跑到一邊,撿起了剛被劊子手看下的人頭,擦了擦臉上的血,定睛一看。竟然是郭管家!!!


    無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陷入了沉思。


    “你...你...你竟然連死人也不放過,竟然盜墓掘墳!簡直喪盡天良!”監斬官此話一出,又引得眾官兵一陣議論。


    “哈哈哈哈...我盜沒盜墓,掘沒掘墳,去那下葬之處一看便知。到時候出現兩個郭老員外,我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走走走,現在就去。”


    監斬官一聽這話連忙說道:“不...不...不必了。”隨後兩腿一軟癱倒在地,嘴裏不知嘟囔著些什麽。


    突然監斬官又像是想到了些什麽似的,猛地站了起來。用手指著林探雲說道:“他倆不是凶手,那你一定是凶手,你...你趁郭老員外遠走四方山,圖財害命,殺了郭老員外!對,一定是!”監斬官慌不擇言,又一口咬定了林探雲殺了郭老員外。


    “哦?這麽說,你是承認無雙公子二人沒有殺人了?哈哈哈哈......”林探雲一番引誘,終於讓監斬官說錯了話,露出了馬腳。


    “我......”監斬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要辯解,一時間又想不出反駁的說辭,憋的一臉彤紅。


    “是時候真相大白了!”林探雲突然眯縫起眼睛說道:“我家愛徒為了救治我的傷病,偷了郭老員外的紫血靈龜,郭老員外想要找回寶貝,便設下擂台雇了無雙公子二人想要尋回寶貝。但無雙公子寬厚仁義,從我處取回了寶貝,並且沒將我送官。我自知對不起郭老員外,想著傷好之後,親自賠禮道歉,哪知道一到這洛州城,便聽說無雙公子二人,見財起意滅了郭老員外滿門,將在今日問斬。”


    林探雲說到這看著監斬官,瞪了瞪眼睛,接著說:“我自知無雙公子斷不可能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所以暗中調查,沒想到在當晚郭府滅門之夜,城南一隊聲勢浩大的發喪隊伍,同時出了洛州城,你猜發喪隊伍裏都是什麽人?”


    林探雲沒等監斬官開口,便一揮袖子指向了行刑台上的郭老員外屍體:“那隊伍裏竟然就是被滅了滿門的,郭老員外本人!”


    癱坐在行刑台上的無雙,終於恍然大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林探雲看著無雙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滅了郭老員外滿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郭老員外自己!”


    “一派胡言!來人呐,他們都是劫法場的逆賊,快給我殺了他們!”監斬官已經氣急敗壞了,沒什麽說辭,隻好施展官威,想要強行解決此事。


    但周遭的官兵卻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命令,全都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你...你們...要造反不成?”監斬官氣的想要親自動手,但剛一伸手,就被一旁的蘇眉按在了桌案之上。


    林探雲哈哈大笑繼續說道:“老天有眼,即便尋回了寶貝,郭老員外還是怕有人,再打他寶貝的主意。所以自滅滿門,嫁禍他人,帶著紫血靈龜和幾個親屬家眷,冒險跑到四方山脈之中,沒想到最終沒逃得過報應,被山匪洗劫一空,害了性命。”


    林探雲說完仰頭探了口氣,隨後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說道:“善惡終有報,人做天在看。”說完用手指向了被按在桌案上的監斬官。


    一眾官兵收回了手裏的兵刃,紛紛轉頭異樣的看著監斬官。


    監斬官看著眼前的情形,眼裏失去了神氣,一臉愁苦的嘟囔著:“不關我事,不關我事,我沒拿錢!全都是郭縣令!都是他!全都是郭老員外!”眼看著監斬官像是要崩潰了一般,開始胡言亂語了,林探雲冷冷的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他了。


    林探雲走上了行刑台,一手扶起了癱坐在地上的無雙說道:“無雙公子,真相大白了!走吧!去探雲閣修養幾日可好?”


    無雙一直緊緊攥著的拳頭,慢慢地鬆開了。看著林探雲連忙拱了拱手:“多謝閣主救命之恩!”


    林探雲趕緊將無雙扶了起來說道:“不必客氣,咱倆扯平了嘛,哈哈哈哈......”


    無雙聽聞也一同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仰著頭感歎了一句:“唉……人心不古,江湖險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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