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一趟虹城,找個人支持一下赤墨。”


    夕繁放下手中一粒棋子,隨手往上拉了一下蓋在腿上的氍毹,細如柳葉的彎眉輕輕一挑,眼底劃過一絲不被人察覺的光芒。


    這時,她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地方,那是她在最困難的時候,獲得的支持。


    “支持?”


    “我青蒙城和虹城皇族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外族修者進入山脈所送上的秘林結界奉獻,青蒙城內所有經營者的奉獻。”


    “飄渺驀遙,夕繁完全不用擔心。”


    溫崈輕吐了一口氣,順手從棋奩裏取出一粒棋子,下到了麵前的模盤上,步步驚心,仿佛每走一步,下一步就會讓他無路可走。


    夏雅走後沒多久,他提意與夕繁對弈一番,才有目前的局麵,他扶了扶額,又說:“夕繁,你想去虹城便去,天亮之後我就去準備,新正初三我和你一塊去。”


    “溫伯,承讓了。”夕繁一子落下,抬頭望去,一抹悅意的笑容上揚,白淨的臉上像是一朵綻放的美麗花朵,好看極了,她收回手,又接著說:“溫伯,我自己下山就可以,您不用和我一塊去,青蒙城不能沒有做主的人。”


    “這……。”


    “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如果途中出了岔子會有生命危險。”


    “起初就沒打算讓你下山,我直接安排人將赤墨投回來。”


    “你一定要下山,我必須和你去,投到赤墨立刻返回青蒙城直到身體完全康複,之後你想去哪裏,我不阻攔。”


    溫崈眼看夕繁贏了,雖然額頭輕皺顯得有些不服氣,但是內心卻是很開心的,可在聽到她要獨自下山的那一時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本是展開的額頭又瞬間皺起,不知該如何說她才好,他早已當她是自己的親侄女。


    “沒事的崈伯,一丈碧羽可以直接送我去,很安全也很快。”


    “您要是一起去的話,青蒙城就沒有一個能做主的人了,這要是被族人發現,那很不妙。”


    “要不,這樣!我們再下一局,誰贏了聽誰的,可好?”


    夕繁微微一笑,好似一個鄰家女孩,溫和說話的口吻,全然不似以前那般冷漠,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個跟長輩說話的小輩,乖巧懂事。


    說的也不無道理,都走了,也確實不合適。


    “再來一局?那我還不如直接同意來的好。”


    “這樣吧!”


    “你獨自下山,我實在不放心,讓夏雅和你一起,她能照顧你,也能保護你。”


    “如此安排,可好?”


    溫崈微歎,輕輕搖了搖頭,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一粒粒各自拾到白黑兩個棋奩裏,有些無奈,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小小對弈,一局也贏不了她。


    夕繁瞟了一眼蓮,談笑自如,“好,那就聽溫伯的,溫伯您吃糕點。”


    語罷,蓮將棋盤棋奩收到一旁,又將之前夏雅帶過來的糕點端了過來,朝溫崈淺淺一笑,伸手邀請。


    溫崈亦是朝蓮點了點頭,轉眼,望著窗外,一股微風吹拂,已是天明,喃喃道:“滄海桑田又一載。”


    他移回眼,又從腰間袋子中取出了一遝冊子,依次放在桌麵上,很快,桌麵被擺滿,一摞又一摞,抬眼,看著夕繁,道:“夕繁,這些奏報你都看看,還有情報你也要了解一下外麵發生的事。”


    “你後天要去虹城,我先去準備。”話落之間,他泛起微笑,站起身,一手背在身後,朝門的方向走去,在他開門的一瞬間,又說了一句,“新正初一,族人肯定都送來了祝福,有空去看看。”說完便開門走了。


    安靜的屋內隻剩下夕繁和蓮,夕繁輕輕擰眉又鬆開,看了一眼蓮之後,又看向窗外。


    又一載?


    前年年末之時,她在葬火沼中不覺不知度過,階品晉升,身體長高,算是她醒來的人生巔峰。


    今天,新正之時,府內各處透著揮之不盡的喜氣與祥和,她重新開始有了新身份,也有了新的家人,有了關心她的人,但是她自己卻奄奄一息,難道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這一天。


    遠在虹城的思園,園中仍舊平靜,辰旭景以閉關為由沒有過去瑞親王府與晏恒過新正,一直在思園,獨自沉思,而他再也沒有在夢中見到月曦辰,仿佛她已經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了一般。


    虹城另一處安靜的小院無忘澤,溪季澤從青蒙城回來後哪裏也沒有去,無論桃溪門如何要求,他始終在無忘譯,看護院中花草,打掃舊屋陳設,以此為樂。


    早早回到各自家族的夙沙昶昱、納蘭玲瓏、白冥熙翰,三人與自家族人相處的其樂融融,準備新正,迎接新正,團聚新正,仿佛他們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月曦辰這個人。之前月曦辰送給他們的族內法術秘笈、修煉晶玉、靈果,整整一藏物袋,他們不但沒有一點感恩之心,反而全是心安理得,接受的正當如此。


    而另外一城,定城,哥舒子蘊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競選成為新族長,但他似乎並不開心,整天悶悶不樂,心情不佳的樣子,有時一直把自己關在家族古栗秘境,不見人影,有時和各族門派商確會議,尤其和羽煉門掌門聯係頻繁,窩在書房,不見別人。


    “主人,院裏有好多不同顏色的方糖。”


    “本公子拿了一塊回來,你看看。”


    潔拉著龍五,龍五手上拿著一塊緋色包裝的東西,兩人臉上掛著同樣的喜悅,嘴角沾著食物渣末,高高興興,從外麵輕步而來。


    蓮伸手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掃視了一眼進門的兩人,看向躺在逍遙椅上的夕繁,伸手整理了一下蓋在她身上的氍毹,張手走向兩人,挑眉,低聲:“你們還知道回來啊?走遠些,別挨的那麽近,小心把你們身上夜裏附上的寒氣帶給主人,主人現在已經很弱了。”


    潔和龍五兩人一個勁的點頭,他們自是不敢多言,任由蓮將推到離夕繁很遠的地方,門角處,兩人就像是犯了大錯孩子,低著頭,聽候發落。


    “回來了?”


    “玩的開心嗎?”夕繁微微睜開雙眼,臉色蒼白,垂落的長發被窗外清風吹拂的微動,仿佛這山林間的蒲公英輕輕一吹就會自由散去。


    聽此,潔和龍五扒開蓮,快步跑了過來,稚嫩的臉蛋上全是純靜無暇的笑意,好像在這人世間在他兩身上找不到任何煩惱。


    潔低著頭,嘴角上揚著無盡歡樂,道:“主人,我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對不起。回來的太晚,主要是小龍五太貪吃,後花園中的美食已經被他統統吃完了。”


    “小潔你說什麽呢?”


    “什麽本尊貪吃啊,本尊隻是不忍浪費,為大家分憂呢。”


    “這是辦好事,能積德,主人你說對吧。”


    龍五仰著頭,瞟了一眼潔又看向夕繁,圓溜溜的大眼睛撲閃,就像天上閃閃發光的星星,藏不住任何事。


    夕繁目光微動,淺淺一笑,“不算打擾,你們進來之前我就醒了,小龍五能吃是福不是壞事。”話落之間,她雙手抬放在逍遙椅的扶手上,微斂神色,白淨的臉上多了一絲冷肅,接著說:“新正初三下山,你們不必再局限於那方天地間。”


    “是,主人。”


    “是,主人。”


    “是,主人。”


    聞聲望去,三人齊齊回應,聲音堅定不帶一絲勉強,眉眼周全是藏之不盡的喜悅與迫不及待。


    夕繁收回目光,臉上迎來一絲柔和,道:“小潔兒,你剛剛說院裏有好多不同顏色的方糖?扶我去看看?這是族人的祝福,我們都去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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