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很安靜, 沒有風。


    那嫁衣掛在架子床上, 卻在輕輕地擺動著。嫁衣並不是單薄地掛在那裏,裏麵像是有什麽東西。


    可是衣服裏麵明明空蕩蕩的, 什麽都沒有。


    房間裏有光,昏黃的燈光,不知從哪個方向照了過來。


    祁無過低頭, 看到嫁衣落在地麵上的影子。


    他眉頭微微一挑,倒是明白那嫁衣為何會輕輕擺動著。地上的影子, 和掛在架子床上的嫁衣有些不同。


    地上衣服的影子下方, 伸出一雙腳來,衣服上麵有一根繩子掛在衣領。準確來說,應該是掛在脖子上, 隻是那人的脖子似乎已經折斷了, 從這個角度看起來,影子便隻有一雙腳了。


    那雙腳在抽搐著, 踢動著, 這才把衣服帶得微微擺動起來。


    祁無過看了片刻,說道:“您是幾姨太?”


    之前的信息中,祁無過可以得知在段戾前麵的八個姨太太都是自盡身亡。


    慧姨太是死在他們玩家麵前的, 她是咬舌而死,自然不會是眼前這個上吊身亡的女鬼。


    祁無過等了片刻,見這影子的主人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的樣子,便轉身想開門看看院子裏的情況怎麽樣了。


    沒想到,他才一轉身, 身後就傳來低泣聲。


    “你……為……什麽……要……走……“


    祁無過並沒準備轉身去安撫這隻女鬼,隻是他才一抬腳,就覺得腳踝一緊。


    真是有些難纏。


    他歎了口氣,低頭看了過去。是人,就有影子,祁無過也不例外。


    即便是房間的光線詭異,祁無過腳下也是有影子的。


    起初的時候,影子是很正常的影子。隻是現在卻不知何時伸出來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那手十指纖纖,皮膚白皙,手腕上還帶著一個玉鐲子,看上去仿佛完美的藝術品。


    手的主人,明顯是不想讓祁無過離開。


    祁無過轉身,看向床鋪的方向。


    架子床上的嫁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披嫁衣,蓋著紅蓋頭坐在床邊的鬼。


    她側身而坐,姿勢很是優雅。


    或許是感受到祁無過的視線,她開口了,聲音幽幽的。


    “你又要離開?為什麽?我不美嗎?”


    祁無過這時,已經把女鬼的身形完全收入眼底,他越看臉色越僵硬,隨後捂住臉,肩膀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在憋笑。


    雖說坐在床邊的這人,麵容被紅蓋頭所遮掩,但祁無過是搞藝術的人,對於人體結構極為了解。


    更何況,他和段戾之間關係非常親近,對於段戾的骨骼肌肉他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來。


    即便是穿著嫁衣,他也能從身形判斷出來這人的身份。眼前這人,是段戾。


    或者說,是厲鬼製造出來的幻覺,用了段戾的外形。


    這厲鬼大概是按照遊戲設定來製造的幻覺,祁無過現在的新歡是九姨太,出現在此地的便是九姨太的形象。


    問題是,段戾那個人是一副純然的男性長相,輪廓深眉眼間還帶著很重的鋒利之氣。這種形象穿上一席紅嫁衣,嚶嚶哭著問自己美不美。


    整個場景完全沒有任何的恐怖效果,隻會讓祁無過覺得啼笑皆非。


    他很努力地忍著笑意,那邊的九姨太卻是哭得更加哀切起來。


    聽到這綿延不絕的哀怨哭聲,祁無過唯一的想法就是,還好這女鬼沒有用段戾的聲音,不然他恐怕是有一段時間沒辦法看段戾的臉了。


    或許是祁無過的悄然無聲讓女鬼失去了耐性,她抬手,說了一句:“你不過來看看我嗎?”


    祁無過搖頭,說道:“不了不了,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


    女鬼抬手,直接揭開了紅蓋頭。


    “……”


    祁無過著實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辣眼睛,他眼神微微下移,落到對麵那女鬼的裙角處。


    女鬼說道:“嗬,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祁無過是真不想再車軲轆下去了,也不想看這個鬼頂著段戾的臉穿嫁衣。他皺著眉頭,說了一句:“你是哪位?”


    他本來想問的是,這是哪位姨太太。


    隻是這問話,似乎激怒了對方。


    女鬼臉上的五官,開始劇烈地扭曲起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如同被丟進了攪拌機裏一般,粗暴地被混合在一起。


    她的身形也慢慢變矮,變得瘦弱起來,最後完全變成了女子地身形。


    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也不知這個姨太太,是如何悲慘死去,才會變成鬼之後也是這麽淒慘的狀態。


    她站了起來,伸出手對著祁無過的方向就撲了過來。相較於她臉上的可怕,那雙手倒是依舊完美得如同藝術品一般。


    祁無過後退幾步,隨後打了個響指。


    一隻黑色的鳥,悄無聲息地穿透門板飛了進來。


    那隻黑鳥的爪子下麵,依舊抓著那球狀的黑霧。


    這嬰靈已經完全放棄了反抗,安靜地蜷縮在霧氣之中,仿佛沒有生命地娃娃。


    即便如此,嬰靈出現的時候,那個披著嫁衣的女鬼撲過來的動作,也猛地停住了。


    一秒鍾的猶豫時間都沒有,女鬼向後倒退數米,如同看到什麽讓她極度害怕的東西一樣。


    祁無過心神一動,黑鳥爪子微微鬆開,放鬆了對於嬰靈的控製。


    嬰靈並沒有太多理智,基本都是憑借著本能行事。他感受到來自黑鳥的威脅,被控製的時候便會老老實實地一動不動。


    現在鳥爪鬆開,他就開始動了,霧氣湧動著,那嬰靈伸了伸手。


    對麵的女鬼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然後整個人就縮回到了嫁衣裏麵。


    先是頭,然後是手,再然後是腳。


    不過十幾秒之後,一件鮮紅的嫁衣飄然落在了地麵。


    女鬼消失,黑鳥再度收緊爪子,把嬰靈控製住了。


    祁無過覺得自己剛才的果然是對的,這些慘死的姨太太,似乎對於這隻嬰靈都怕得不行。不管她們是人,還是鬼。


    還真是挺好用的,起碼隻要讓黑鳥一直抓著這小鬼,他連手指都不用動就能解決眼前的狀況。


    女鬼消失,祁無過這才覺得耳邊清淨下來,可以好好看看房間裏麵的構造。


    這明顯不是慧姨太的房間,剛才那個女鬼出現之後,房間的一些裝飾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擺放的照片。


    這些照片上的男人還是同一個,祁無過的長相,也就是少爺。


    女人卻不一樣了,照片中的女人相比慧姨太來說,少了些許嬌媚的感覺,眉眼之間很是溫婉。


    她身上的衣服挺樸素的,沒有什麽首飾,從年紀看起來,似乎比少爺要大上那麽幾歲。


    雖說無法推斷出照片中的女人是第幾個姨太太,祁無過卻能發現最開始的一張照片,少爺握著女子的手,兩人看起來感情很不錯。


    到後麵,女子衣服依舊樸素,手腕上卻出現了一個碧綠的鐲子。自從這個鐲子出現之後,少爺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照片裏麵。


    這究竟代表了什麽?


    祁無過摸了摸下巴,一時之間沒有太多頭緒。


    除此之外,房間裏再沒有更多的線索。


    祁無過直接轉身,推開了門。


    出現在他眼前的,並非是想象中的院子,而是一個房間。


    熟悉的房間,正是曆任姨太太居住的那個房間。


    祁無過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依舊在房間裏麵。


    門外麵,卻還是這個房間。


    祁無過默默算了一下,最開始出現的慧姨太,院子裏的血水,還有剛才上吊而死的女鬼。


    在這個姨太太專屬的院子裏,已經出現了三個女鬼,不知道前麵的房間是不是還有一個在等著自己。


    設定裏的少爺,好像死了八個姨太太,這麽下去,他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裏回去睡覺。


    真累,加班就是累,返聘也累。


    祁無過歎了口氣,再次踏進房子裏麵。


    屋子裏的家具,有些改動。改動不算太大,就是一些擺設的變動而已。


    梳妝台上的首飾,還有一旁放著的照片。


    照片裏的主角已經不一樣了,男人依舊是少爺,女人卻是換成了另外一個。


    祁無過看了片刻,把照片的順序調換了一下。


    果然,女人的長相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最開始的時候,照片多是少爺和女人兩人的合照,少爺看向女人的眼神,可以看出兩人感情甚好。


    再到後麵,女人的長相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這時,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兩人的合照了,照片多是女人冷漠地看著鏡頭。


    祁無過細細看了過去,發現女人五官變動的地方,其實隻有一個。


    她的嘴唇。


    女人本來的嘴唇是豐潤的類型,下唇很飽滿,不是傳統審美觀念裏的櫻桃小口。到了最後一張照片,她的下唇卻變薄了,嘴型也發生了微微地變化,從上翹變得向下撇。


    祁無過突然又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慧姨太,和之後慧姨太房間的照片。慧姨太的眼睛,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她眼睛不一樣開始,少爺就再沒有同她合照過。


    這種外貌上的改變似乎改變了姨太太們和少爺之間的關係,究竟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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