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日尚人來人往的街道已然空空蕩蕩,畢竟在墨西哥,夜晚的城市遠比白日的城市要危險得多。


    在一條陰暗的小巷中,一道黑色的木門隱匿在黑暗中,幾乎與夜幕融為一體,讓人難以察覺,直到這扇木門突然從內裏被打開,在寂靜的夜中發出刺耳的響聲。


    “吱嘎——”


    兩個男人從門中走出,他們的外套鼓鼓囊囊,像是塞著什麽東西,腰間的手槍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危險的冷光。


    其中一頭卷發,麵容滄桑的男子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順帶著取出了打火機,將煙分了旁邊那稍顯年輕的短發男子一根,隨後便深吸了一口,滿臉陶醉。


    “也不知道這筆生意什麽時候才能談成,”卷發男人說道,把煙叼在嘴裏,“老板也不知道從哪找到的那東西,天天晚上都在保險箱裏哭,還有人產生了幻覺,太詭異了。”


    年輕男子點點頭,比劃了幾下,明顯是個啞巴。


    卷發男子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煙,又吐了出來,眯著眼說道:“我們隻需要照著老板說的做就可以了,為了這筆交易已經死了十幾個人了,但隻要生意成了,那就都值得。”


    年輕男子讚同地點了點頭,他終於摸到了打火機,將煙點燃。


    縈繞的煙霧伴隨著微涼的夜風,在夜色中消逝。兩根煙很快就被完全吸完,隻剩兩根煙頭,被他們隨手丟到地上。


    “時間也差不多了,該輪班了,”卷發男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說道,“我們等到下一班人來了就可以走了。”


    “也不知道這貨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啊,聽說是挖墳挖出來了,不會是有惡靈纏在上麵吧?”卷發男人說道,想起那詭異的音樂與幻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過我們這麽多年也沒少見這種東西了,你要是真的怕可以去東區那邊找神父要點聖水什麽的,不過那玩意很貴,而且有沒有效果也不好說,我們都是扛過來的。”


    “你剛入行沒幾天,會怕也正常,你隻要記住少說多做,有事直接開槍就行了。”卷發男子說著,眼睛微眯,他看到小巷口處有兩道黑影正在朝這邊靠近。雖然身形和走路姿勢都跟接班的人一樣,但他還是警覺地把手放到了腰間的手槍上。


    隨著距離的拉進,來人的麵容也逐漸從黑暗處顯露,正是來接班的兩人。


    “時間到了,換班吧。”來人說道,走到了門前,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年輕男人看了卷發男人一眼,在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後,他們兩人便一並出了小巷,各自歸家。


    年輕男人走在路上。他原本不是個啞巴,但後來在賣藥的時候不小心搶了那些幫派的生意,就變成了啞巴。這也令他加入了這個附近區域最大的幫派。


    雖說他隻是新加入沒多久,但卻和其他人一樣受重視,被調到這裏來看守老板重要的貨品,對此他深感自豪。


    今夜的風似乎格外凜冽,這令他縮了縮身子,想起了自己溫暖的家。家中,他的妻子正在等他,這令他加快了步伐。


    他家並不遠,在幾個轉折與幾段路程之後,他看到了熟悉的家門,步伐不由得更是加快了幾分。


    但他很快就站在了原地,眉頭緊皺。


    他看到了一道黑影,站在他家門前。


    男人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


    “是仇家來報複了嗎?”他忍不住想道,手握住了腰間的槍,瞄準了那道黑影。


    他有些沒把握要不要開槍,如果隻是走錯了家門的醉鬼,那將對方打死也有些過分,醉鬼走錯家門這件事情並不少見。


    他正在猶豫,卻隱約看到那道黑影似乎抬起了胳膊,往門上敲去,似是想要敲門,這令他心下一驚,顧不得許多,直接衝向了對方的背影。


    “如果回頭發現是仇人,那我就直接開槍,要是又是個醉鬼,那我就狠狠地揍他一頓再放他走。”年輕男人想道,心裏滿是自己和妻子的團聚被打破的怒火。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了那人的身後,一巴掌朝他頭扇了過去,手卻被一隻手接住。


    他微微一愣,突然察覺了不對。


    眼前的這個男人背對著他,這個角度他根本不可能伸出手來接住他的巴掌,更何況,他的兩條手臂自然下垂。


    他疑惑地看向空中,但下一刻,他就被嚇得倒退了幾步,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火氣。


    接住他巴掌的,正是一隻手。一隻從空氣中憑空生出,通體透明,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寄生的蟲類般,不斷張合的眼睛的手,伴隨著他的後退,一瞬間,所有眼睛的眼球都轉動著凝視著他,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腦海中閃現過卷發男人說過的話。


    “……有事直接開槍就行。”這令他在恐懼中找回了些許力量,顫抖著,將腰間的手槍拔了出來,直接幾發子彈射了過去。


    被他寄予厚望的子彈在空中直接穿過了那隻手,毫無作用,隻引得那隻手掌上的眼睛們開始暴動,眼球無序地轉動,眼皮上下張合,宛如電路故障的機械。


    在他驚懼而絕望的眼神下,那道從始至終,即便是如此近的距離下,也依舊是一道“黑影”的食事物突然開始轉動脖頸。


    它直接轉動了一百八十度,正麵的它也依舊是一片陰影,或者說是一片黑暗的泥沼,但卻在不斷扭曲。


    氣泡升騰,黑色的泥潭色彩開始轉變,從最純粹的黑開始蛻變為血肉的紅白,在眼前這個可憐人的視線下,變為了一團蠕動而殘缺的肉瘤。


    伴隨著血液的流淌,宛若花開一般,肉瘤開始由內自外地迸裂,最終,一張與年輕男人一模一樣的臉,在他的頭部生成。


    一道血腥的嘴在他兩頰裂開,露出了其中依舊互相吞噬的血肉,構成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好啊,我自己。”他微笑著,左眼凝聚出一片晶瑩剔透的單片眼鏡。


    隨後便是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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