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蓮祭陣後方。


    見那手持符幡的黑袍人虛手朝自己握來時,陸人傑霎時驚得背脊一陣發麻。


    我應該不會就這樣被人給捏小雞仔一樣輕易捏了死吧……


    我特麽好歹也是個一身正氣,還攜有外掛的穿越客啊……


    而且我還是為了救這些無辜孩童,是在做好事,老天爺應該會眷顧我的吧……


    應該會的吧……


    方才那位矮胖大儒也隻是被抽得口吐鮮血,一路飄飛了出去而已……


    可是他被捏之前硬生生往自己身上加了一通又是堅硬如鐵,又是不動如山的言靈buff,我特麽不會這種自我興奮,自我催眠的招數啊……


    糟糕……我估計是怕要完犢子鳥~


    這抬頭的瞬間,陸人傑腦海中冒出了一連串的驚悚念頭。


    下一刻,


    他便感覺到周身三尺外的虛空之中,驀地浮現出了五道詭異的無形大柱,朝著自己劈頭蓋臉的合圍擊抽而來……


    陸人傑驚得下意識地烏龜般縮了縮脖子,雙手抱頭,彎腰,就差個牆角可以貼背作龜殼躲起來了。


    砰!砰!砰砰砰!


    哢嚓——哢嚓——


    旋即,


    他還未來得及徹底完全彎腰蹲下,便立馬感受到自己頭頂,後背,接連被五根大柱抽中,發出了一道道沉悶的聲響。


    以及哢嚓哢嚓,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音。


    然而,


    陸人傑卻並不覺得有絲毫疼痛,難受。


    他整個身形在這擊抽之下,竟也是紋絲未動!


    甚至當這些沉悶聲響發出時,他還感覺有幾分莫名的舒服,就如被五個按摩棉捶擊打在身上一般……


    那砰砰砰的沉悶聲音,和哢嚓哢嚓的骨頭碎裂聲音,不是從我身上發出來的!


    是那虛空中突然形成的無形大柱自己發出來的!


    小舟舷上,驚得抱頭護身,做了個半深蹲的陸人傑恍然醒悟過來。


    他有些錯愕地收回手,站直身,重新將疑惑打量的目光投向祭陣中央的黑袍人。


    陸人傑那目光仿佛在說,喂,小老弟,怎麽回事啊,不是說受死嗎?這算怎麽回事……


    此刻的黑袍人,也已是徹底呆在了原地,仿佛一尊靜止的石雕般。


    他那隻朝著陸人傑虛空抓捏出去的手,依舊停留在原處位置。


    隻不過,本應握捏成拳頭的五根修長的手指,已然如同五瓣被煮得過火,往外炸開翻卷的脆皮腸一般,斷裂翻垂在手掌外側。


    白骨盡顯,鮮血淋淋……


    這一瞬間,波濤洶湧的湖麵上,血光四溢的祭陣側,氣氛有短暫的凝固。


    對峙著的陸人傑和黑袍人見了眼前這番場景,麵麵相覷著,皆是一臉懵。


    隨即,


    兩人的目光,皆都同時落在了陸人傑手上的那塊龍息玉牌上。


    玉牌上此刻蕩漾出的光澤再不是先前的清光白芒。


    而是呈現著另一種令人沉迷的剔透淡金色,光圈無聲地蕩漾在夜色血光裏,仿佛一麵淡金色的鋒銳圓形光刃。


    是剛才自己捏著這玉牌抱頭護身時,那五根朝自己抽打來的無形大柱子,磕在了這龍息玉牌的金光之上!


    陸人傑心頭幡然頓悟過來。


    這玉牌究竟是什麽寶貝……


    不僅能輕鬆克製這黑袍人的神通,甚至還將他變成了斷骨雞爪……


    他定睛盯一眼手裏的玉牌,震撼不已。


    “龍息玉……你這小賊修為平平,手裏卻為何擁有大離皇室唯一的一枚龍息玉,你莫不是蘭玉長公主在酒莊藏匿的私生子……”


    這時,那黑袍人終於恢複了活體的特征,若無其事地緩緩收回五指折斷的手,負手而立在原處,開口沉聲說道。


    在陸人傑精湛的目力下,他清晰瞧見,這黑袍人負在背後腰間的手,正在疼得瑟瑟顫抖。


    他敏銳地察覺到,黑袍人此刻所感受到的這種疼,絕非僅是斷指傷勢所帶來的正常疼痛,而是還在受著另一種奇異力量的不斷侵蝕。


    看樣子,這龍息玉牌應是天克這陰陽術師的修為!


    陸人傑心頭大喜,並不去理會這黑袍人的什麽私生子猜想言論,而是鬼魅得意一笑,舉起手裏綻放淡金光澤的玉牌,繼續開始麻溜地切割裁剪血光絲線,解救更多孩童。


    轉眼已是切割了十餘根血線。


    “放肆!趕緊給本座住手!莫以為龍息玉牌克我陰陽術,本座便沒其他法子治你了!”


    黑袍人頓時被陸人傑這當麵搶劫的舉措氣得一陣肺疼,當即開口嗬斥。


    語氣裏也不再有先前那般大勢在握的淡定從容,而是充斥著一股子歇斯底裏的憤怒。


    嗬斥出口時,他忍著劇痛,激蕩體內氣息,另一隻手猛然揮動了那麵血光密布的符幡。


    下一刻,血色光絲受到符幡催動,倏地往內曲折,繼而往外彈去,猶如弓震空弦。


    但這數百空弦齊震之時,卻是掀起了數百刀血色箭光,朝著四麵八方激擴而出。


    仿佛一枚紅色炸彈瞬間爆炸,裹挾出幾百道血色碎片,聲勢駭人。


    這些激射出的箭光,皆是一股股巨大的陰冥煞氣。


    黑袍人見識頗深,當他認出陸人傑手中那枚龍息玉時,心間便已知曉,自己再繼續使用陰陽術師體係下的術法,對這當麵搶劫祭品的小賊已然無用。


    他曾聽他主公說過,傳聞近萬年前的人混戰時期,從神界碧落天下來了一群自稱神族的生靈,他們養有一種驍勇無比的巨大神獸當做坐騎。


    碧落神族騎乘著這些神獸與九州人族修士激戰,曾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這神獸生靈,便是九州人族現在所稱的龍。


    隻不過後來,這些龍卻在混戰之中,遭到了人族勇者的頑強獵殺屠戮。


    到了混戰後期,最終僅有碧落神族當時的首領天女的坐騎真龍之祖存活了下來。


    但彼時的天女已然在混戰中不知去向,這最後的祖龍眼見自己種族已然死絕,隻得向九州人族投了降。


    後來此龍被人族初代人皇昊神豢養在了一個叫做龍棲台的地方。


    不過這條天地間最後的真龍活了沒幾百年便也鬱鬱而死了。


    據說,它死後的性靈融入了大地,將曾經戰死在九州地界上的所有真龍血脈連接融合,化成了一條無形的運河,這條運河流淌到哪裏,哪裏便風調雨順,人丁興盛。


    這條氣運之河,便是當今九州大地的龍脈!


    而它臨終時,呼出的最後一口真龍之息落在龍棲台的一塊石頭上,這塊不起眼的石頭便變作了一塊寶玉。


    這塊寶玉便是所謂的龍息玉。


    龍息玉的主體後來被做成了曆代人皇皆都執掌在手的鎮國玉璽,又叫做龍璽,


    唯一切割剩下的一塊,他聽說現今便掌握在蘭玉長公主手裏。


    他所修的陰陽術其內核原理乃是掌控陰陽,移動乾坤,而恰好這龍息玉與九州龍脈有著極深刻的聯係,任他陰陽術的力量如何強大,卻也無法擊潰龍息玉在九州龍脈所在地界撐起的一片乾坤空間。


    然而,他心頭慶幸的是,自己這些年來跟隨主公,所擁有的修行資源多得難以想象,他除了陰陽術法之外,也修過不少高深道術!


    在他看來,這手持龍息玉的小賊修為並不如何,方才被他一招掌中乾坤攻擊時,體內除了緊繃待發的精力,毫無高深氣機波動,連抵抗陰煞之氣必備的武夫血氣都未顯現,必然無法抵擋他此刻這招!


    “啊——”


    “呀——”


    血光箭氣迸發的瞬間,大陣外率先傳來了兩聲吃痛的猝喊。


    那倆被打了興奮劑提刀猛砍血色光絲卻始終無法突破的斬魔衛猝不及防,瞬間便被突然膨脹,朝著他們麵門激射無數陰煞血箭的大陣重創擊飛。


    砰砰兩聲悶響。


    朱絲侯和張德帥二人倒飛跌落數十丈,撞在了後麵趕來的一群舟船之上,將兩艘蘭陵酒莊府兵駕駛的小舟砸得粉碎。


    但這點撞擊,對於倆煉精中期的武夫來說,並不算什麽。


    “救我救我!好漢救我!快救我——”


    “我再也不這樣莽撞了!我怎麽會這麽莽撞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二人身體裏的言靈之力被這股氣息激撞得瞬間崩潰,勇猛之意瞬間蕩然無存。


    不僅如此,二人的膽識甚至還受到了反噬,此刻顯得很是怯懦。


    他們在水裏胡亂撲騰著,仿佛受驚的孩童般瘋狂朝著那些舟船上的府兵求救。


    ……


    咦?


    這人竟還會使用陰煞邪氣?


    修行路子走得夠寬的啊!


    他該不會是以為,隻要不用陰陽術朝我虛抓,就能將我拿捏吧?


    無數道血箭迎麵爆發而來的瞬間,陸人傑心有驚喜。


    陰炁邪煞,亦可煉化!


    陸人傑佇立原地,凝神催動開《吞靈魔典》。


    有了白日裏吞吸毒蓮道人那鬼尊煞氣的初次經驗之後,此刻陸人傑麵對這股陰煞血氣時顯得更加遊刃有餘幾分。


    不能全數莽吸,否則自己現在的境界,消化能力不足,短時間若消化不了那麽多,便得給自己帶來夾雜跳蛋般的難言體感。


    隻需單吸麵前衝擊而來的一角即可!


    陸人傑凝神,一邊用吞靈魔典化解迎麵而來的血箭,一邊拔出了腰後別著的長刀,趁機徑直衝入了血色光絲籠罩的大陣內,朝著陣中心一動不動的黑袍人劈砍而去。


    他知道,


    自己若是繼續裁剪下去,不搭理這黑袍人,他必定會源源不斷的朝自己使出殺招襲擾試探,鬼知道這家夥還有多少術法底牌藏著。


    就怕這家夥還有比那毒蓮道人的煉精化毒咒更加恐怖的招數偷襲使出來,萬一就對自己起效了呢。


    自己絕對不能硬頂著這黑袍人的攻擊去一個個解救。


    陸人傑持刀突進過程中,發現那黑袍人依舊佇立在原處,仿佛雙腳是被釘子釘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他頓時明白,這人必定是因為要維持這陣法的原因,隻能佇立陣眼中心。


    正好給自己做活靶子!


    一時間,清冷的刀光如同盛夏的冰雹一般,噠噠噠,猛烈地朝著黑袍人劈頭蓋臉掄圓了劈砍而去。


    “你這廝究竟是什麽來頭!怎地本座用這血蓮祭陣激發出的煞氣你也能抵擋!這不是你那龍息玉能抵擋的!也不是你體內那可憐的凝精之力能抵擋的!你……”


    黑袍人忍著痛,在空中飛速揮舞著那隻五指已經折斷的手掌,硬生生抵擋迎接著陸人傑劈來的每一刀,口中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道。


    “窩你爹!”


    陸人傑絲毫不廢話,口裏挑釁地噴出三個字後,再無其他回應,而他手裏斬盡殺絕的刀意在短時間裏劈砍了百餘刀後已然發揮到了最極致的狀態,猛烈得如同一道道從天而降的銀光閃電,又如來自地獄死神的怒火,不停從四麵八方朝著黑袍人抽打。


    黑袍人嚐試著催發體內強橫地氣機去逼退對方,但他催發出的氣機,擊打在那刀光之上,竟如泥牛入海一般,神秘消失大半,其餘則是堪堪從那掄刀砍紅了眼的男子身側溜走消散了。


    ……


    “龍息玉……”


    “長公主竟然如此放心地將龍息玉交給了這個今日才見第一麵的緝魔小吏!僅僅是因為他贈了一首不錯的藏頭詩文麽?但這小吏顯然修為平平,她就不怕此寶被那邪徒奪走?”


    遠處石台上,韓大儒眼見陸人傑憑龍息玉輕鬆抵擋了黑袍人的虛空一握之後,心生震驚,震驚蘭玉公主怎會如此輕率的將大離皇室的至寶交給一個初識的平平無奇的小吏。


    然而,片刻後,他見陸人傑迎著瞬間爆發激射的血箭,掄刀徑直衝入大陣中心,斬盡殺絕地刀意釋放如來自地獄的怒火,將黑袍人劈砍得隻能單手阻擋,無能還擊,最後埋頭入懷,瞬間便又一次被震驚到了。


    “這……小吏……怎地如此勇武……他竟能硬生生扛住此般血箭!”


    看到這裏,韓大儒錯愕地扭頭,發現蘭玉公主身上端莊高貴的皇家胄氣已然全無,她凝視向遠處湖麵懲治邪徒的陸人傑,兩抹桃花美眸裏就如街頭少女遠望中意情郎一般,綻放著無盡春光,一雙纖纖玉手抬起捧在胸口,也不知這動作是在祈福,還是單純地在看好戲時的自然流露。


    莫非,蘭玉公主,早已看出了這陸人傑有如此能力?


    韓大儒頓時想起了她方才那句“專業的事,就得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心頭不禁再生起一道震驚。


    這蘭玉長公主著實不簡單,太過精通帝王家的識人馭人之術了……


    “長公主在此好生注意安全,在下去搭救那些被陸差人解救出來的孩童。”


    韓大儒說完,便再次借來清風之力,飛掠向湖麵,將那些已經被陸人傑拯救出來的數十個酒缸一一牽引送到了不遠處的府兵舟船上。


    ……


    “這家夥不是個人……他身上的謎團太多了……不過……這些祭品血胎幸而也已成熟到了足以獻祭的地步了!”


    片刻間,


    一隻手已然因為強行格擋陸人傑刀光,而被劈砍得筋肉碎散,宛如一根破竹竿的黑袍人心頭默道一聲。


    接著,他揮舞著“破竹竿”拚命阻擋著陸人傑的刀光,埋頭入懷裏,朝著護在胸口的那麵血光符幡,沉聲念出了一道道古怪的咒語。


    隨著咒語出口,


    剩餘數百酒缸上的血色光線,開始一根根錚錚自然斷裂。


    這些斷裂後分離出來的酒缸,宛如一顆顆從樹枝上跌落的熟透了的蘋果般,紅得離奇。


    砰砰砰——


    隨即,一道道悶響聲中,這些紅色的“果實”,在湖麵上一個個炸開了。


    而就在遠處天水河底的某個黑暗角落裏,一顆被砂礫碎石掩埋包裹著的心髒,仿佛隔著遙遠距離受到了這些“果實”的滋養,開始砰砰地跳動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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