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當時我也是真的衝動了。


    不過,人這個衝動,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壞事,可有的時候,它也是好事。至少,我的所作所為,得到了藥師和燕三他們認可,總歸可能也是他們看到我不是那種賣隊友的貨色,覺得我至少是個可信可交之人吧,所以,至少是願意和我親近的,我也正是因為自己最初這一拍腦門所爆發出來的衝動,跌跌撞撞的打開了自己進入陰行的大門。


    當時,我扒拉開小爺以後,腦子裏麵其實是一片空白的,什麽也沒想,就覺得救人要緊,衝上用自己的肩膀“咚”的一下子,直接將墓門就給頂開了,然後我一股腦兒衝進去以後,待看清眼前的情況以後,猶如一盆冷水劈頭蓋臉的給我澆了一個透心涼,剛剛所有的衝動一下子全都熄火了。


    隻見,橫陳在我眼前的,是一座空空蕩蕩的墓室,裏麵彌漫著一股歲月沉澱下來的腐朽味道,墓室四四方方,在四周散落著一些已經腐朽的看不出模樣的物件,應當是從前的陪葬品,而今已經變成了垃圾。


    墓室的中間,是一座巨大的棺槨,棺蓋已然打開,裏麵正冒著絲絲縷縷的霧氣,隻不過這墓室裏麵點上的蠟燭卻並不僅僅隻有東南角的一支,而是足足有六支,而且六支蠟燭也並不在東南角的位置,而是呈一條曲線來排列的,正對著墓門,看那曲線的形狀,感覺倒是與天空上的北鬥七星相似,隻不過不是七支蠟燭,而是六支。因為墓室中氧氣並不是很充足的原因,蠟燭的火苗也不是特別的旺盛,在加上這墓室中總有陰風陣陣,火苗也是跟著“呼啦啦”的搖曳著,撐起的微光讓這墓室看起來昏黃陰暗,環境十分的詭異!


    藥師呢,就站在這一排呈北鬥七星曲線排列的六支蠟燭的末端,感覺他這個人就是用來補全這排列的一樣,隻不過,此刻,他的形容多少看起來有些狼狽,身上的黑袍已經有了多處破損,有些地方在昏黃的燈光下麵,看起來呈現出一種暗紅色,應當是鮮血浸透黑色衣服,顯然他已經負傷了,在他的腳上,更是插著一杆黃色的大旗,那杆大旗分明是已經洞穿了他的腳背,而且看樣子應該是他自己將之插到腳上的,看著都疼,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下得去這個手的,地上都滲出了一大灘的血,披頭散發,頭顱微微低垂,以至於我都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了,不過他手中提溜的一個圓滾滾的物件我卻是看的清楚,那物件分明就是那拜不花的頭顱!


    藥師……竟然砍下了那拜不花的頭顱!


    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我看見了拜不花的屍身,脖頸位置有一個非常平整的切麵,裏麵的結構我都能瞧見,一動不動,絕對是滅火了,這點我特肯定!


    不過,撇開藥師的狀況不說,真正把我駭的一動不動的,卻是墓室中的另外一個東西!


    那是一具身材高大的屍體,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氧化成了黑色,因為此處已經是地下深處,土壤濕潤,水汽浸潤的原因,那衣服濕乎乎的全都黏在了他的身上,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片燒過的黑紙灰黏糊在了身上一樣,麵目基本上也是看不清楚樣子了,黑青色的死皮崩在顱骨上麵,滿嘴的密密麻麻的尖牙,在它身後黑氣湧動,似乎有一個人形的東西在掙紮一樣,即將脫離這恐怖的屍體!


    毋庸置疑,這屍體絕對是一大粽子,我衝進來時候,看到這東西頭皮當場就炸了,被嚇得是手腳冰涼,一時間徹底冷靜了下來,還真是不敢冒冒失失的就衝上去,倒是那大粽子也沒撲過來。


    整個畫麵,就定格在了這一幕。


    藥師一動不動,那大粽子也不動,不過,那大粽子胸膛起伏不定,竟然是在“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兒。


    這倒不是什麽怪事!


    《祖巫秘術》上麵記載,天生萬物,其實都是會呼吸的,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隻要能動彈的,都有這個特點,當然,屍體不算,這和許多老式港片裏麵的鬼怪形象似乎不大一樣,那裏的鬼怪形象可能也有出處,但有些渲染和想當然的成分在內,說僵屍鬼怪不會呼吸,其實是有失偏頗的,這種東西會喘氣兒,不過喘的和咱人不大一樣罷了。歸根究底,“氣”這個東西是養育萬靈最根本的東西,人活一口氣嘛,不僅如此,鬼也活的一口氣,隻是需要的氣不大一樣罷了,活人口鼻之間走的是陽氣,死人口鼻之間走的是陰氣,山野精怪不吸陽氣也不吸陰氣,深夜抬頭對著天空長嘯時候,吐納的是日精月華,譬如狼,大概許多人對狼的印象就是夜間蹲在石崖上麵仰天長嘯吧?其實那就是在吐納月華,尋常的狼不會那樣,會那樣的基本上的是快成精的,就是白靈這號的,惹不得。


    眼下這大粽子也是一樣,隻不過它口鼻之間吞吐的是陰氣。


    我也是受了這氣氛的感染,此時也站在那不動彈了,沒整明白情況呢,動彈不是給自己找事兒?


    結果,這個時候,伊詩婷和萍子他們幾個人也紛紛湧入了墓室,見到這一幕,集體滅火,我站在前麵,就聽到伊詩婷在後麵喃喃自語道:“青冥骨,七星釘魂陣!藥師……這是拚了啊!”


    聞言,我忙回頭錯愕的看了伊詩婷一眼,問道:“你知道這當中的門道?”


    “好好看看《祖巫秘術》,別整天不學無術,遇到什麽事情就知道問問問,你是守夜人,每次執行任務你都應該是主心骨那一類型的人,你的肩膀上至少得承擔起這個責任吧?”


    伊詩婷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也不跟我客氣,上來就是劈裏啪啦一連串的訓斥,直把我訓斥的頭暈腦脹的時候,這才終於和我們說起了這青幽骨和七星釘魂陣!


    所謂青冥骨,其實是一種非常詭異的怪物,說它是屍,它也不是屍,說它是鬼,其實它也不是鬼,隻能說是介於這二者中間的一種東西吧。


    相傳,死時對生前執念特別重的人,再入葬的時候一不小心葬進了“聚陰池”裏麵,他的執念會帶動著身軀在短時間內瘋狂的吸收陰氣,進而,讓執念充滿力量,扭轉陰陽,而後,會將魂魄死死的拉扯在屍體裏麵,魂魄不入輪回,仍舊與屍身在一起,最終形成一種非常特殊的怪物,這種怪物,就是青冥骨了!所謂“聚陰池”,其實是茅山術中的一種說法,就是指陰氣匯聚的地方,換句話說,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就是聚陰池,這地方能出現青冥骨也不是什麽不可理喻的事情。


    至於青冥骨這種東西呢,它到底厲害在了哪裏?說到底,有陰魂類行蹤漂浮,能給人製造幻境的能耐,也有大粽子那樣力大無窮、無堅不摧的屍身,結果起來可就了不得了,是一種讓人畏懼的東西,就算是陰行中的人對此都非常忌憚!


    不用說,眼前的這具青冥骨,應該就是墓主人速不台所化了,隻是曾經馳騁江山視野無疆的將軍,死後竟然成了這模樣,說起來也是讓人唏噓感慨!


    至於這七星釘魂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說到底,是藥師為了控製青冥骨的法子!


    藥師插在腳上的那一杆大黃旗,那叫做窺天旗,其實是茅山道的人慣用的手法,施術前,要在法台前插一杆黃旗,旗上畫窺天符,以窺天意,若旗杆折了或旗子倒了,便是天機,或者說有施法人鬥不過的力量,必須立即停止施法,否則輕則折壽,重則立斃。旗杆倒還好點,若是憑空折斷,就說明是絕對不能碰的東西。不過,這法子呢,說到底就是一些能耐不高的人才會每逢施法必用,真正有本事的人遇到一些簡單的情況都有十足把握,自然懶得弄的這麽複雜,藥師顯然就是這樣的高人,而今把自己的雙腳當成法台,一下子把黃旗插在上麵,擺明了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上蒼,這一次自己是代行天道,不死不休,希望能得到冥冥之中天道庇佑!


    而這七星釘魂陣呢?這個說起來就更加複雜了。


    無論是什麽地方,其實都會有生氣流動,生氣狹義上來講,指的是陽氣,廣義上來講,指的其實是氣脈所在,就是前麵所說的那種天地之氣,這天下萬物,都得奔著氣脈來走,用科學來解釋,就是生物電產生的磁場走向。在城市,由於建築混雜以及無線電波等因素的幹擾,像老鼠、麻雀這類小動物對氣脈的敏感度已經被完全打亂了,但如果到農村,仔細觀察便不難發現,所有鄰近的老鼠洞、兔子洞甚至是螞蟻洞,都會朝著一個方向挖,即使洞口不在一個方向,隻要深挖幾下,就不難發現其實洞內的走向都一樣,這就充分說明,天生萬物,皆是奔著氣脈的流動而走的。據說當年在文革期間,不少村民挖田鼠窩,奇怪的發現有的田鼠把窩挖在了田埂子上,但深處卻打了一個n型的彎開始往回挖,或者是從洞內部轉90度的彎,科學上的解釋是田鼠為了躲避天敵,但實際上,田鼠打洞的最終方向,就是那個地點的生氣流動方向。


    七關就是控製氣脈流動的所在了,每一個地方都會有七關,大到一國、城市村鎮,小到一間屋子,一座墓穴,都有七關!


    何謂七關?即雲墾關、尚冂關、紫晨關、上陽關、天陽關、玉宿關和太遊關,分別與北鬥七星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相對應,說白了也是星辰對地理磁場的影響,進而形成了風水堪輿之術中的這種說法。


    所有惡鬼、畜生,都可以根據當地‘七關’的氣脈走向來辨別方向……


    所謂七星釘魂陣,就是找到了七關中的前六關所在,在每個關的“脈眼”上插了一根雞喉。最後,釘死了生氣最尾端也就是代表氣脈出口的太遊關,就相當與徹底的封鎖了這個地方的所有氣脈,對人畜都有不好的影響,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釘此關,真要釘,釘的時間越短越好。至此,生氣流動被活活釘死,短期內人並感覺不到,但在插完最後一根雞骨,完全釘死七關後,雞飛狗跳老鼠搬家卻有如地震將臨一般。因為惡鬼與畜牲最為接近,需要靠氣脈的流動辨別方向,釘死七關,啥氣都不流了,他也就找不到方向了,也就被困住了。一個地方的七關一旦被釘死,一切遊魂野鬼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會被困在原地寸步難行。但這麽做違背了天地陰陽間的正常秩序,肯定會折陽壽。


    伊詩婷說,藥師手段強硬,他在這裏的所有排列看似簡單,其實每一出都透露著不尋常,雖說他在這裏的排布與傳統意義上的七星釘魂陣不太一樣,但卻是改良加強版,來的更加霸道,折的陽壽也更多!


    首先,找到一個地方的七關就不容易,藥師顯然是找到了這座古墓裏麵的七關,然後他沒有用雞喉,也就是生雞骨來釘,而是選擇了用蠟燭釘了前六關,這麽做鎖不死前六關,但卻可以通過火苗的方向來判定生氣的流動,最後藥師自己往太遊關一站,直接用自己釘死了第七關,徹底扼死氣脈的流動點,不光能讓青冥骨找不到氣脈流動,徹底被困住,而且因為藥師是一個大活人,控製了太遊關,他可以隨意來掌控這個地方的氣流,能把這個青冥骨當猴子一樣耍!


    隻不過這麽幹,已經不是違背秩序那麽簡單了,這都已經是逆天了,把氣脈掌握在自己手裏,不是掠奪天地的東西是什麽?說句不好聽的,這種行為沒遭雷劈已經不錯了!


    “現在咱們幾個感受不到這地方的氣脈流動,但是,從周遭的種種情況來看,顯然藥師已經在利用氣脈對付這青冥骨了!”


    伊詩婷一指那青冥骨,說道:“你們看見那東西背上的黑霧了麽?那個,應該就是這青冥骨體內寄宿的魂魄了,也是那東西在控製著這具屍身!青冥骨不好對付,是因為屍魂在一起,兼具二者特點,這是千年大粽子反殃的節奏,可怕程度可想而知!可現在,藥師封住七關,也就意味著那魂魄找不到氣脈,連自己的屍身都感覺不到了,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在屍身裏麵,藥師做的就是控製氣脈把這魂魄給騙出來,到時候,分開擊破就容易很多了!”


    說話的工夫,青冥骨背後的那團黑霧湧動的更離開了,如雲卷雲舒一般,正一點點的從屍體裏麵抽離出來。


    而藥師在這一刻也豁然睜眼抬起了頭,他看的人赫然是我,低喝道:“準備動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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