湶城書石路有個派出所,所長叫馬修,再過一個月,他就該退休了。


    他唯一的愛好是在家門口的菜地裏拉二胡。


    門前的菜地四季常青,春天種的是韭菜,夏天種的是黃瓜,秋天種的是菠菜,冬天種的是大白菜。


    2001年10月31日,早晨7點58分,這個在白菜地裏剛拉完二胡的人,這個再過一個月就要退休的警察,他騎著自行車去上班,剛走到單位,值班室裏的三位同事叫住他,說有人送了個大蛋糕給他。


    馬所長感到茫然:“今天不是我生日啊,誰送的?”


    同事說:“是個戴鴨舌帽的年輕人。”


    馬所長問:“他有沒有說自己叫什麽?”


    同事回答:“高飛。”


    馬所長摸了摸頭皮:“不認識。”


    馬所長打開盒子,“轟隆”一聲巨響——蛋糕爆炸了。濃煙伴隨著火光衝天而起,磚石亂飛,強大的衝擊波震碎了附近民房的玻璃,塵埃落定之後,派出所的值班室變成了一片廢墟。馬所長和兩名民警當場犧牲,另一名受重傷。


    中午1點30分,大案指揮部召開案情分析會,白景玉親自主持,周興興、畫龍、寒冰遇都做了發言,一個女接線員敲門走進會議室。


    白景玉對她說,正開會呢,有什麽事等會再說。


    女接線員:“有人打來一個奇怪的電話,你最好去接一下。”


    白景玉:“怎麽奇怪了?”


    女接線員:“咱們不是懸賞通緝高飛嗎?”


    白景玉說:“是啊。”


    女接線員:“那人說他就是高飛!”


    白景玉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會議室,拿起電話,周興興、畫龍、寒冰遇隨後也跟過來,站在旁邊側耳傾聽。


    白景玉:“喂,請講,我是大案總指揮白景玉。”


    高飛:“我是高飛,砰,你們都聽到了吧,放爆竹的聲音。”


    白景玉:“渾蛋,你也太囂張了!”


    高飛:“我們來談個交易,怎麽樣?”


    白景玉:“什麽交易?”


    高飛:“我在另一個地方又放了一個炸彈,那個地方至少有上百個孩子。”


    白景玉:“你到底想幹什麽?”


    高飛:“我想用這一百個孩子換兩個人。”


    白景玉:“誰?”


    高飛:“三文錢和馬有齋,把他倆放了吧。”


    白景玉:“他倆已經判了死刑!”


    高飛:“那就隻換三文錢一個人。”


    白景玉:“我們不會和你討價還價,更不會受你威脅。”


    高飛:“這樣,你們還是考慮一下,要知道,你們隻有三十分鍾的時間。如果不答應,那一百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會炸得滿天飛。想想你們真的很沾光,一百個孩子的命換一個人的命,還是很劃算的……”


    白景玉不說話了,看著周興興他們,周興興接過電話,語氣堅定:


    “我們會將三文錢和馬有齋立即押送刑場,執行死刑!”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隨即掛斷了。


    大案指揮部裏氣氛凝重,白景玉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思索著什麽,所有人都看著他。終於,他拿起對講機,下達命令:


    “所有警員,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全部待命,放假的警員立即召回。我再強調一遍,所有警員全部待命,不管是武警、刑警,還是交通警、消防警,還是片警、法醫、預審人員,戶籍管理人員,全部放下手中的工作,一切都為大案讓步,這不僅僅是犯罪,這是一場戰爭。”


    白景玉:“拆彈小組立刻準備,五分鍾之內集合。”


    畫龍:“可是我們得知道炸彈在哪兒?”


    白景玉:“什麽地方有上百個孩子?”


    周興興:“學校,幼兒園,兒童遊樂場。”


    白景玉:“立刻聯係教育部門,提供這個城市所有的學校和幼兒園名單,警員全部出動,在三十分鍾之內,協助他們疏散所有學生,讓孩子放假回家。”


    寒冰遇:“還得調查一下那個電話是從哪兒打來的。”


    二十分鍾之後,警察調查出了高飛是在一個小賣部打的電話,小賣部處在城鄉結合部,人員複雜,流動量非常大。據小賣部老板說,打電話的是個戴帽子的年輕人,他留下一張字條,說一會兒有人會來找他。


    白景玉拿起那張字條,發現上麵寫著一行字:你們來晚了!


    下午2點整,炸彈爆炸了。盡管已經出動了全部警力疏散學生,但是警方遺忘了一家孤兒院,那家孤兒院是由全市人民捐款建立的,大多是在監服刑人員的子女和流浪兒童。所有老師都是義務支教的大學生,在這裏請記住一個老師的名字:秦卜慧。秦老師接到教育部門的通知,立即讓所有學生離開教室,因為那些學生無家可歸,他們就聚集在樓下的草地上做遊戲,希望這隻是一場虛驚。草地旁邊有個鐵皮垃圾桶,秦老師越看越可疑,在垃圾桶裏她發現了炸彈,這位可敬的老師抱著炸彈衝向空曠的操場……炸彈爆炸了,秦老師當場死亡,113名孤兒除兩個孩子受輕傷外,其餘均安然無恙。


    下午2點15分,大案指揮部的電話再次響起。


    高飛:“我很失望,我在城市的另一個地方又放置了炸彈。”


    白景玉:“要我們釋放三文錢和馬有齋,你休想。”


    高飛:“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白景玉:“要錢是嗎?”


    高飛:“你讓周興興接電話。”


    周興興接過電話,說:“聽著,我現在發誓,我向我去世的媽媽發誓,我會親手抓住你。”


    高飛:“畫龍和寒冰遇也在吧,你和你的這兩個夥計,你們三人來抓我吧。”


    周興興:“好,你說你在哪兒?”


    高飛:“來吧,人民公園的假山下麵。”


    周興興:“如果我抓不住你,我就再也不當警察!”


    高飛:“記住,你們三人脫光衣服,隻許穿一條褲衩,不能坐車,隻能跑著來。還有隻能是你們三個人,如果我在那假山下麵發現第四個警察,我就引爆炸彈,如果2點30分我看不到你們三位,我就引爆炸彈。”


    周興興:“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電話掛斷了,發出嘟嘟的聲音。


    周興興、畫龍、寒冰遇互相看了一眼,開始脫衣服。一個女警員問白景玉,為什麽非要他們光著身子去呢?


    周興興接過話,回答:“為了防止我們帶武器。”


    畫龍還不忘開玩笑:“除非我們可以把槍藏在屁眼裏。”


    寒冰遇補充道:“還有,這樣很容易認出我們。”


    三人迅速地脫掉了衣服,白景玉一臉的凝重。


    畫龍對白景玉說:“老大,有什麽指示嗎?”


    白景玉說:“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們三個必須活著回來見我,少一個都不行。”


    周興興說:“有點冷。”


    寒冰遇說:“跑起來就暖和了。”


    白景玉開始部署,他命令警員全部穿便裝,將人民公園周圍嚴密布控,在外圍他安排了八十多名警察,在公園裏麵安排了二十名警察,他要求所有便衣警察密切注意一切可疑人員。


    周興興、畫龍、寒冰遇跑出警察局,跑過繁華的商業路口,立即引起了喧鬧。三個光身子的男人一起裸奔,這是多麽奇特的景觀,街上的行人都驚愕地大張著嘴,紛紛指指點點。三人跑過一個孩子身邊,孩子嚇得大哭起來,驚魂未定的媽媽拉緊孩子的手對丈夫說:“肯定是翻圍牆跑出來的。”丈夫點頭說:“我知道,這不算什麽,他們還會當街撒尿,或者把大便拉到褲子裏,我看應該給你二舅打個電話,問問他們精神病院有沒有人跑出來。”


    畫龍:“其實我早就想這麽幹了,不穿衣服在大街上跑。”


    周興興:“我們就當是在跑馬拉鬆。”


    寒冰遇:“馬拉鬆?看到別人的眼神了嗎?別人看咱們就像是三個瘋子。”


    十分鍾後,三人站在公園的假山下麵,累得筋疲力盡,氣喘籲籲。公園免費開放,遊人很多,空曠的地上有一處很小的假山,假山上有個自來水龍頭做的噴泉,水流下來,形成一個池塘,池塘裏有金魚遊來遊去。


    三人四處張望,仔細觀察。一對青年情侶走到亭子裏坐下,一個生意人站在路邊大聲地打電話,竹林旁邊坐著一個看書的學生,草坪上有個打太極拳的老頭,這些都是喬裝改扮的警察。


    高飛不會來的,他沒那麽傻。


    那他幹嗎要咱們到這裏來?


    隻有一種可能,這公園裏也有炸彈,他想炸死我們。


    如果你是高飛,你會把炸彈放在哪兒?


    三人的目光掃視了一遍,最終落在身後的假山上。這假山確實是個放置炸彈的最佳地點,一旦引爆,石頭亂飛,威力加倍。他們跳進池塘,在假山上看到了一堆石頭,寒冰遇小心翼翼地搬開幾塊,裏麵赫然發現一個定時炸彈。


    寒冰遇說:“你倆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畫龍說:“你呢?”


    寒冰遇說:“我試試能不能拆除它。”


    周興興說:“我陪著你。”


    畫龍說:“這玩意兒要是爆炸,會怎樣?”


    寒冰遇說:“你會撒得滿地都是,你的鼻子離你的腳指頭會有二十米遠。”


    周興興對畫龍說:“你是一個女孩的爸爸,你應該盡快離開這裏。”


    畫龍說:“我可不想讓我女兒說自己的爸爸是個膽小鬼,這玩意兒什麽時候會爆?”


    周興興說:“2點30分,因為高飛要求我們2點30分跑到這裏。”


    鬧鍾顯示2點29分,還有一分鍾,炸彈就要爆炸了。一分鍾之內讓公園裏的無辜遊人退到安全地帶根本來不及。


    三人趴在了地上,屏住呼吸,心跳得厲害。


    炸彈和鍾表用膠帶綁在一起,放在一個鐵箱子裏。目前世界上最小的定時炸彈已經可以做到豆粒大小,而它的威力足以炸碎一個人的腦袋。鐵箱子裏的炸藥有兩公斤左右,如果爆炸,整座假山會被夷為平地。鍾表和炸藥以及和電路板連接在一起,看不到雷管,應該隱藏在底部,外麵隻露著紅、黃、藍三根導線。離爆炸時間隻有30秒了,必須迅速切斷連接定時器的電線。但是又該切斷這三色電線中的哪一根呢?萬一弄錯,引發電路回流,立時就會爆炸。


    周興興說:“你以前不是當過特種兵嗎?”


    寒冰遇滿頭大汗:“可是我沒拆過炸彈。”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寒冰遇閉上眼睛,把紅色的導線拽了下來。鍾表停止了,炸彈安然無恙,並未引爆。


    畫龍說:“特種兵,真是無所不能,你怎麽知道應該拆紅色的?”


    寒冰遇說:“我瞎蒙的,運氣不錯。”


    三人長出了一口氣,站起來,從假山上下來。


    畫龍說:“你今天應該去買彩票。”


    周興興說:“咱們得趕快離開這裏,我總感覺不對勁,我的眼皮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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