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寒冰遇突然直挺挺地摔倒在地,畫龍也“哎喲”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兩顆子彈是從遠處射來的,一顆子彈擊中了畫龍的肩膀,另一顆子彈打中了寒冰遇的頭部。


    這突然的變故讓周興興呆若木雞,他回頭去看,背後並沒有人,他環顧四周,公園周圍都是高樓大廈,每一個窗口,每一個樓頂都有可能是埋伏射擊的地方。


    公園裏的所有警察都跑了過來,救護車很快也趕來了,現場一片混亂,畫龍被抬上了擔架。一個警察撿取彈頭,彈頭很尖,形狀細長,適合遠程射擊;另一個警察檢查寒冰遇的傷勢,子彈從前額射入,穿透顱骨,從腦後射出,寒冰遇當場犧牲。


    “把他扶起來。”周興興對那兩個警察說。


    “他死了。”兩個警察說。


    “我再說一遍,把他扶起來。”周興興提高聲音。


    “你冷靜一點,也別太難過了,唉。”


    “渾蛋,王八蛋!”周興興大吼著說,內心的悲傷和憤怒再也壓抑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這時,白景玉也趕到了現場,寒冰遇躺在冰冷的地上,白景玉隻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把頭扭向旁邊,不忍再看。


    周興興對白景玉說:“我有個要求。”


    白景玉說:“什麽要求?”


    周興興說:“我要擔任總指揮,我要親手抓住他們。”


    白景玉毫不猶豫地說:“好,我給你當助手。”


    周興興對那兩個警察說:“把老寒扶起來。”


    一個警察嘀咕了一句:“人都死了,把他扶起來有啥意義。”


    另一個警察也攤開手,表示無奈。


    白景玉麵無表情地說:“你們倆扣發全年獎金,記過處分,再有不服從命令的,不管官職大小,一律停職查辦。”


    顯然,這句話起到了作用。


    兩個警察立刻把寒冰遇扶起來,他們倆架著寒冰遇,一動不敢動。


    白景玉說:“要不要等痕跡鑒證專家……”


    周興興打斷他的話:“不用,我要一個人勘察現場。”


    白景玉:“現在沒有檢驗彈道痕跡的儀器設備。”


    周興興:“就地取材。”


    白景玉說:“現在你是總指揮,聽你的。”


    周興興說:“封鎖現場。”


    警戒線馬上就設置好了,一些圍觀的群眾被攔在外麵。


    周興興說:“那邊亭子處有片竹林,誰去找一根筆直的竹子過來?”


    很快,竹子找到了。


    周興興說:“刀子。”


    一個武警把一把軍用匕首放在他手裏。


    周興興用匕首削除竹子的枝葉,削成一根筆直細長的竹竿。


    圍觀的群眾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對不住了。”周興興把竹竿的一端插入寒冰遇頭上的彈孔,他調整著方向,把竹竿的另一端放在彈頭落地的位置。


    “老寒,告訴我,他們在哪兒?”周興興自言自語,淚水再次模糊視線。


    子彈從遠處射來,穿過寒冰遇的顱骨,嵌入地上。按照三點成一線的原理,隻需要用一根竹竿,以彈著點為起點,經過寒冰遇頭部的彈孔,指向的位置就是發射子彈的位置。正規的彈道檢驗一般使用鐳射激光,周興興削的這根竹竿也同樣有效,他瞄準,順著竹竿指示的方向,看到了一棟樓上的一個窗口。


    那是一家賓館的一個房間,打開房間,裏麵空無一人。


    周興興把大案指揮部臨時設置在賓館裏,要求痕跡鑒證專家把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全部檢驗一遍,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經過技術檢驗,很快,在茶杯上和電視的遙控器上找到了指紋,在抽過的煙蒂上提取到了dna,在衛生間發現了幾枚清晰的鞋印,經過對比,和高飛、大拇哥、丁不四三人吻合。


    半小時後,在窗簾上檢驗到了微小的火藥顆粒,說明他們在這個窗口開過槍。


    周興興讓鑒證專家用吸塵器把床單和地板吸了一遍,其中發現了幾根長頭發,他們三人都是男人,這是很值得懷疑的事情。一個痕跡鑒證專家分析說,會不會是服務員的頭發?周興興要求立刻找到打掃這個房間的服務員,看看是不是長頭發。很快就找到了,那個服務員確實是長發。


    鑒證專家從垃圾箱裏找到了一些食品的包裝袋,經過三十多個警察一小時的調查努力,終於找到了售出這些食品的地方,那是賓館附近的一個大型商場。根據商場四樓的一個職員回憶,有個戴帽子的年輕人買了這些東西,他還買了鍾表、電線、膠帶,還有一個大的拉杆箱,然後乘坐電梯走了。


    白景玉說:“鍾表、電線、膠帶是用來製造定時炸彈的,那個大的拉杆箱說明他們要出遠門。”


    周興興說:“高飛乘坐電梯離開商場,商場應該有監控錄像。”


    很快就取來了商場電梯的監控錄像,在錄像裏果然看到高飛,他乘坐電梯離開賓館,電梯門快開的時候,他拿出一張紙片看了一下,然後放回兜裏。通過技術手段,將錄像中的那張紙片放大一萬倍,然後做畫麵清晰處理,得出一個鑒定結論——那是一張車票。然而車票上的字跡是模糊的,國內一流的鑒定專家和火車站售票員都看不清楚是從哪兒到哪兒的車票。


    彭常通修改遺囑,滿華修改借據的簽名,程若倩修改自己兒子戶口本上的出生日期,在各種各樣的犯罪中,常常涉及字跡的鑒定,警方會使用一些高科技分析儀器,例如薄層掃描儀可以檢驗出字跡書寫時間的差值,vsc-2000文檢儀可以鑒定字跡是否塗改,靜電壓痕顯現儀是目前顯現壓痕字跡效果比較好的儀器。


    周興興看著那個激光檢測分析儀發呆,仔細思索著什麽,鑒定專家正在做光譜分析和色彩對比,突然,周興興大喊一聲:“別動。”


    他將分析儀的畫麵倒了過來,人們看到畫麵上那張車票顯現出了兩個字:鹿明。


    白景玉立即通知鹿明縣警方,在火車站嚴密布控。周興興查看了列車時刻表,火車將在晚上8點到達鹿明。此刻,高飛、大拇哥、丁不四三人已經在火車上了。


    周興興問:“我怎麽最快過去?”


    白景玉說:“飛機。”


    周興興說:“我們應該請求空中支援。”


    白景玉看著他:“這個交給鹿明警方吧,他們已經在車站布下了天羅地網,跑不了的。”


    周興興說:“我要親自抓到他們。”


    白景玉說:“好吧。”


    晚上7點30分,一架迷彩直升機在鹿明火車站附近的麥田裏降落,周興興下了直升機,迅速跑到火車站,出站口已經停著十幾輛警車,四十多位全副武裝的警察嚴陣以待,看來當地警方動用了全部的警力。鹿明縣公安局長用對講機向大家再次強調:


    “大家都把眼睛睜大點,火車快要到站了,對方是三個人,一個青年人,一個老頭,另一個很好認,是個侏儒。”


    周興興走過去,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公安局長向他介紹說,月台上有二十名便衣警察,候車大廳人非常多,隻安排了十名警員,他們的四十名主要警力埋伏在出站口,他們選擇在出站口實施抓捕。


    周興興對鹿明縣公安局長說:“那我去大廳等著。”


    他走出幾步,回頭說道:“他們還有個拉杆箱,紅色的,那個侏儒很可能藏在拉杆箱裏。”


    後來證明,周興興的推理完全正確,大拇哥下了車,拉著箱子走出出站口,準備上出租車的時候,警方將其抓獲,打開拉杆箱,丁不四果然藏在裏麵。


    晚上8點整,火車到站了,大廳裏的人們一擁而上,紛紛擠過去。有的舉著接人的牌子,有的大聲喊著別人的名字,現場嘈雜混亂,人聲鼎沸。因為是終點站,下車的旅客非常多,摩肩接踵。周興興密切注意著每一個人,潮水般的人流中,走過一個戴圍巾和帽子的女人,周興興覺得她的樣子怪怪的,他的腦海裏像播放電影似的閃過車票、拉杆箱、食品包裝袋,想起在酒店房間發現的那幾根長頭發,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那長發很可能是假發上掉落下來的。


    周興興大聲喊:“站住!”


    那女人似乎沒有聽見,加快腳步。周興興追上去,一下就把她的頭發抓下來了。不出所料,戴著的確實是假發,這個男扮女裝的人就是高飛!


    高飛趁勢甩開周興興,大廳裏的十位便衣警察圍追過來,他們掏出槍,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嚇得驚慌而逃,擁擠成一片。高飛順手抓住一個孩子,用槍頂著孩子的腦袋對警察說,別過來。一邊說,一邊退至牆角。警察迅速形成一個扇形的包圍圈,步步逼近。


    周興興說:“放了他!”


    高飛說:“你怎麽不放過我?”


    孩子嚇得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他穿著校服,看上去是個中學生。不一會兒,孩子的父母從人群中擠過來,看到這個場麵立刻大哭起來。然後,父母向高飛跪下了,眼淚汪汪地求他放過孩子。


    周興興說:“你跑不了的。”


    高飛說:“那我就找個伴。”


    周興興說:“這樣吧,我和這孩子做個交換,你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質。”


    高飛說:“可以考慮。”


    周興興說:“你也有父母吧,要是還有點良心,你就答應。”


    高飛說:“我沒有,我是在監獄裏長大。”


    周興興說:“我也沒有,我是在派出所長大。”


    高飛說:“好吧。”


    高飛要求周興興轉過身,雙手舉起來,慢慢往後退,周興興退到高飛身邊的時候,高飛在後麵猛然勒住他的脖子,將槍口頂住他的胸口。那個孩子嚇得驚慌而逃。高飛問周興興是怎樣找到他的,周興興簡單地把過程說了一下。高飛笑起來,稱讚周興興很聰明。鹿明警方向白景玉做了匯報,白景玉在電話裏向鹿明警方下達命令,要確保周興興的人身安全,鹿明警方也不敢貿然出擊,現場僵持不下。


    高飛說:“咱倆本來應該成為朋友的。”


    周興興說:“現在就是朋友了。”


    說完之後,周興興突然按住了高飛的手。


    高飛以為他想搶奪手槍,沒想到周興興扣動了扳機。


    子彈打穿了周興興的心髒,也射進了高飛的胸膛。


    兩個人倒了下去。


    在倒下的過程中,周興興感到周圍很安靜,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看到了天空,他想起小時候,那時他大概隻有8歲,他一個人坐在河邊,憂鬱地扔著小石子,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些石子才紛紛落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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