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默了。


    顧潛和陳柔互相對視了一眼,後者雖然極力躲避,但還是心照不宣地沒有將自己內心的訝異說出口。


    看著嚴森一臉的眉飛色舞,二人都別過臉去。


    現在已經是黃昏了,夜幕即將降臨。


    一行人行走的前方,有霧,這霧飄渺得很,不能輕易被察覺,等到走入之後才發現已經被霧氣所圍。


    “怪事,”王七破天荒地開口了,“這地界快到陵江道了,按理說離海還很遠,怎麽會有這樣大的霧氣?”


    “不知道,”顧潛搖了搖頭,“不過從南方想要去京城,這是最近的路吧。”


    王七點點頭,一行人快步往前走。


    走了十幾裏看見一個霧中村鎮,一條略略寬大的河流過其中,近旁還有一個大湖,不知怎地,顧潛總覺著霧氣就是從那個湖中散發出來的,且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今晚就先在這裏住下吧,大家都累了。”顧潛說。


    確實,連續趕了將近百裏路程,都有些疲態,尤其是陳柔,姑娘汗濕透了白衣,但還是強撐著。


    幾人找了一家客棧,付了錢就入住了。


    這客棧裏坐了許多的水手,樵夫,由於長期在水上工作,他們的手指都有些腐爛,拿紗布包裹著。


    這兒說是客棧,更趨向於酒館,一大群水手在一樓喝悶酒,鮮有人發出聲音。


    顧潛看他們眉目都有些青黑,臉色不是很好,又覺出一層詭異來。


    幾個人都不想在這充斥著臭烘烘的氣味的一樓多待,紛紛上樓去。


    樓梯為水泡得幾近腐爛,踩上一腳就發出吱呀呀的聲音,搖搖欲墜的。


    陳柔一腳踩進樓梯裏,得虧顧潛扶住她的手臂才沒有摔倒,當然二人一肢體接觸顧潛就立刻抽出手來,不給陳柔狠狠打上自己兩下的機會。


    上了樓,進了各自的房間,顧潛才發現房間裏也是一樣的潮濕。


    被單一股子黴味,臭蟲蟑螂在茅廁裏爬來爬往,窗戶的縫隙裏滲出水,打濕了牆紙。


    最令人不安的還是那團久久環繞在鎮子裏的霧氣,顧潛如果現在身陷霧中,感覺五步以外看不見任何東西。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房間,麵對著那片湖!


    娘的,這是給人住的地方?


    顧潛心裏罵了一句,有些後悔來到這地界。


    但來都來了,今晚就湊合著睡吧,那潮濕的床單他未必躺的下,於是就蜷縮了身子,找了一塊兒稍稍幹燥的地板睡下了。


    夜晚,顧潛被細細碎碎的聲音驚醒了。


    睜眼一看,幾隻巨大的蟑螂差點爬到自己的鼻孔裏。


    他“蹭”地一下跳了起來,直接掏出桃木鋼刀,把這些禍害人間的玩意兒當成鬼一樣砍掉了。


    也對,蟑螂這東西,跟鬼一樣令人懼怕。


    但鬼還尚且可以交涉和利用,這種東西見到了碾碎便是。


    這麽一搞,顧潛哪裏還有睡意。


    他三下兩下跑到樓下,果不其然,秦飛和嚴森已經在下麵坐著喝酒了。


    不見王七的影子,這家夥,莫非在這兒也能睡著?


    “這旅館是給人睡的?剛才我想洗個澡,發現那水裏漂著三四隻手指那麽長的蟲子。”


    當顧潛在他們圍坐的酒桌坐下時,聽見秦飛抱怨道。


    “就是,不知道什麽東西把我女兒叮了一口,也不知道有沒有毒。”


    嚴森端詳著他懷裏女兒臉上的一個紅色小包。


    那小嬰孩已經快半歲,能夠稍稍做出爬行的動作和衝著人笑了。


    這時節,看見父親端詳著自己的臉頰,這天真無知的女孩子也開始笑了。


    長大後必是個美人,顧潛心裏想,同她的母親一樣。


    眼下重要的是這旅館的問題。


    近旁皆穿著黑色衫子,喝悶酒的水手還沒有走,隻不過這時節他們不喝酒,反而低低地說話了。


    顧潛提議換家旅館,秦飛則表示這鎮子,其他的旅館八成也是一個狀況。


    王七進來了,合著他剛才是出去了。


    他一臉嫌惡,肩上的那柄不離身的七尺長刀竟然沒帶在身上。


    一進門,這家夥悶下一口酒,說:“我跑遍了這鬼地方的所有客棧,跟這兒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鎮子是中邪了還是怎麽著?”


    中邪了,顧潛心裏掂量著,莫非,此地有鬼事發生?


    事實證明,一般顧潛覺得“莫非”的事,都是確有其事。


    幾人商議一番,決定明日一早就啟程,在這鬼地方少待一天是一天。


    秦飛去問掌櫃的出鎮子的路,顧潛的注意力則被近旁一桌水手的談話所吸引。


    “哎,最近真是拮據得很,我家連一瓢米都沒有。”


    “可不是麽,他娘的這霧,擾人視線,封了其他鎮子來咱這兒做生意的路。咱在這霧裏行船,走出去也得一天,到時候還做什麽生意,早上吃過早飯晚上就在那兒吃晚飯吧。”一個老水手吸著水煙,打趣道。


    幾個水手為他這不很好笑的打趣幹笑了幾聲,旋即又是沉默。


    各人隻是吸著水煙喝著粗劣的酒。


    “他娘的,這破霧到底是怎麽起來的?”良久,一個水手像是忍不住心中的憤慨,須發泄一下地開口了。


    “嘿,你這都不知道,剛從外麵回來吧。聽說一個月前有個公子哥在那湖裏淹壞啦,那湖這些年本來就有許多人擱那裏投水,邪乎的很。那公子哥聽說水性極好,不知怎麽地給淹壞了,怨氣很烈,這霧也就起來了。”還是那個老水手在解釋。


    他神秘兮兮地說著這段話,仿佛怕招惹到那公子哥的魂魄一樣。


    “那公子哥,是個怎樣的人物?”


    “嗨,那人身強力壯,又識得水性,是咱們緣河鎮頂頂有名的何家的兒子,追求他的美人兒自然不少。離奇的是這人年近二十四,未娶一妻,有人說他有斷袖龍陽之癖好,不過這也無從考證,因為他在這年華給水淹死了,可惜。他有個弟弟,這弟弟文采斐然,知書達理,二人相貌幾乎無異。但他卻有個美嬌娘當媳婦兒,每次出街那是羨煞旁人呐。這哥哥死了,弟弟當然得悲傷,這不,這葬禮儀式還沒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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