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潛一旁的二人沒反應過來,但看見顧潛的樣子,也雙手合十跪了下來。


    管他姿勢對不對呢,拜就完了。


    顧潛的餘光瞥見兩個穿著白色喪服,垂著眼睛站立的男女。


    想必這就是死者的弟弟和弟媳婦了。


    這女子真不愧“美嬌娘”這一謂稱,一副媚態雖然在看遍了采花無數的顧潛眼裏不怎麽驚豔,但在這小小緣河鎮,可就好比天仙下凡了。


    女人神態雖然一副很悲傷的樣子,但眼睛總是向別處瞥,並且有一絲不耐煩。


    也對,小叔子死了也犯不著那麽悲傷。


    男人也是低著頭,但眼眶泛紅,應該是哭過。


    男人眉目清秀,算是個書生樣子,就是這張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顧潛三人跪拜完畢,他率先起身,走到那男人麵前,握住他的手。


    “節哀順變,節哀順變。”他說。


    男人顯然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顧潛。


    顧潛也擺出一副悲傷樣子,對他說:“令兄之事,在下深感心痛,不知令兄尊姓大名?”


    男人一臉慍怒,看著顧潛那張賤兮兮的臉,僵硬地吐出三個字:“何應…武。”隨後說:“我叫何應文。”


    這回輪到顧潛奇怪了,我問你哥的名字,又沒問你,你這麽著急地答應幹什麽。


    不過這不是重點,他的手一直在何應文的手掌裏摩挲著,等他說完話再放開。


    又說了幾句類似深感心痛,節哀順變的話之後,顧潛便走了。


    看著管家等一眾人的眼神,再不走也不行了。


    一出了院門,顧潛立刻說:“不對勁。”


    “還用你說。”秦飛答。


    “我是說那人不對勁。”


    “又來?”


    “按理說天天捧著書卷的人手應該十分細膩光滑,那人的手卻生了許多老繭,粗糙得很,莫非…”


    顧潛不說了,托著下巴端詳起來。


    嚴森開口說:“咱們又不是來斷案的,隻要找到鬼揪出來不就得了,趕緊回去吧,我都快困死了。”


    他懷裏的女兒已經睡著。


    顧潛搖搖頭,調侃道外行還是外行,擺擺手讓他回去,他一邊嘀咕著不知道我來幹什麽之類的話回去了。


    剩下的兩人望向遠處霧氣升騰的湖,顧潛總感覺這湖沒那麽簡單,如同這個鎮子,何應文給他的感覺一樣。


    當然,如果要是簡單的話也不至於這麽久都解決不了。


    “走,咱倆過去看看。”顧潛跟秦飛說。


    秦飛沒有質疑,直接跟了上去。


    他倆是鎮鬼人,鎮鬼人若是害怕這些東西那還要腰間的令牌做什麽。


    走進了那片大霧,顧潛感覺能見度更低了,往往走一步都得用手來探一探前方有什麽,是不是撞到了樹幹之類的。


    這片霧和籠罩在緣河鎮的霧不一樣,更加濃厚,更加詭異。


    二人跌跌撞撞地走著,期間撞到了兩三次樹幹,被石頭絆了幾次,所幸湖岸離霧氣的邊緣並不遠,一路磕磕絆絆沒多久,二人的腳就踏進了水裏。


    “能看見湖麵上有什麽嗎?”


    顧潛問秦飛。


    這基本上屬於白問,因為自己的眼前一片銀白,手伸進去都模糊得很,難怪那麽多人葬身於此,這麽濃的霧,若是沒有提前準備,不掉進去才叫奇跡。


    令人意外的是,秦飛手搭涼棚觀望一陣,竟說:“有一條小船。”


    顧潛驚了,再仔細望去,霧仿佛淡了幾分,湖中心隱隱約約地確實有一條小船,在那裏飄飄蕩蕩。


    “這地方怎麽會有船?”顧潛疑惑道,“不會是鬼船吧。”


    “應該不是。”秦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對岸,“那兒有一座茅草屋,船是從那裏劃過來的,應該是活人。”


    顧潛眯起眼睛仔細看,霧仿佛和他有心靈感應,應和一般地再次淡了點。


    這次他又看到,對岸確實有一座茅草屋。


    “嘿,怪事,這霧氣中心,竟然有人住,還能劃船到湖中心?”他將信將疑地說。


    實際上信的成分沒有多少,倘若真的是活人,那湖底那麽多溺死鬼怎麽不去把他拉下水,還有那水性極好卻被水淹壞的何家大公子,怨氣那麽重,早就應該把劃船那人給沉到湖底增加增加一位好夥伴才對。


    秦飛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對他說:“耳聽基本上都是虛的,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但至少比道聽途說來得可靠。你倒好,把一個人雲亦雲的老水手的話當真,對這眼前景象卻抱有懷疑。”


    顧潛被他這麽一說,也覺得有理。


    那老水手的話,不過是旁人添油加醋的產物,現在霧裏有船有房屋,說不定什麽水鬼放霧,根本就是一場自然現象呢。


    照這麽說,這事兒就不應該歸鎮鬼司管。


    他和秦飛轉身原路返回,顧潛走在前麵。


    在霧中,他沒有看見秦飛突然回頭,眼睛眯了起來,看向那條湖心的船,而茫茫大霧,似乎也為他的目光開辟了一條道路,使那條船在他的眼中格外明晰。


    二人回到了客棧,竟碰到兩個大漢模樣的水手被狼狽地丟出客棧,倉皇逃跑了。


    顧潛推門進去想看看怎麽回事,卻發現客棧裏的水手們皆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客棧門廳中間,提著七尺長刀的刀客王七還是把下巴擱在刀柄上,但按照周圍水手的慘狀來看,肯定是被他教訓了一頓,還好沒有見血。


    再看他身旁,陳柔提著知白在那裏立著,明顯有些害怕,但還是一副頑強的姿態。


    一看這陣仗,顧潛便猜出七八分:陳柔睡不著下樓,水手們看她長得俏美,紛紛做吹口哨之類的調戲,從她被撕碎的衣角來看,最後甚至動手動腳的。


    王七出手,三下兩下便解決了這群雜兵。


    而事實確實和他想的沒什麽出入。


    他走到王七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謝意,隨後悄悄地說:“這個不會還要收費吧。”


    王七把眼睛一瞥,說:“拿了錢就得保主子平安,主子的奴婢,也算半個主子。”


    顧潛點點頭,走向陳柔想關懷一下,但她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依舊是扭頭就走了,上了樓去。


    顧潛看向客棧裏呻吟聲巨大的水手們,沒有做什麽表示。


    按理說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顧潛的眉頭卻緊鎖了。


    一般來說,一個地方的民風和地方的上層階級及統領有很大關係。


    如果民風淳樸厚實,那上層階級一般體恤民情,關愛百姓。


    如果人民作惡多端,奸邪狡詐,那麽上層階級就是不顧民生,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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