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的天台,大門緊鎖。


    龍之凪看著那扇緊鎖的鐵門,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反倒加快了速度,以不要命的氣勢撞了上去!


    嘭的一下,鐵門發出一聲巨響,自身卻是紋絲不動。


    反觀龍之凪,被巨大的衝擊力給衝的七葷八素,一屁股坐倒在地。


    但他卻沒就此放棄,而是站起身,繼續用身體撞向鐵門,企圖將門撞開。


    後方的姬夜雪追來,在看到大門鎖著時,長鬆了口氣。


    她上前一把抱住又要發起衝撞的龍之凪,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他,哀求道:“凪,別這樣,你冷靜點!”


    她從沒哀求過誰。


    但在得知龍之凪要自殺時,她承認她真的按捺不住了。


    “放開我!”龍之凪雙眼充血,脖子上青筋暴起,已然是陷入了癲狂之中。


    他用力掙開姬夜雪的雙手,再一次撞向鐵門。


    但令人絕望的是——鐵門被撞了好幾次,卻還是一動也不動的,絲毫就沒有受到過影響。


    “凪,你偏要這樣嗎?!”姬夜雪看著一次又一次撞擊大門的龍之凪,歇斯裏地的尖叫道。


    而龍之凪又撞擊幾次鐵門無果後,意識到鐵門是不可能被撞開時,突然冷靜了下來。


    他聽著後邊姬夜雪的呐喊,轉過身來,悲哀地看著她,說:“隻有這樣,才能救老師。”


    “我不理解你為什麽隻有自殺才能救老師,但我絕不允許你自殺!”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允許?”龍之凪滿臉痛苦的問道。


    “要死,你就帶著我一起吧,我們約好的。”姬夜雪上前,摸著他左肩處,眼神變得極為複雜。


    “你認真的嗎?”


    “認真的。”


    “我這次不是在和你鬧著玩,我真的會死。”


    “我認真的,要死我們一起死,你把我拉下深淵吧。”姬夜雪語氣決然,臉色無比認真。


    “你……”


    龍之凪一下子被咽住,什麽也說不出來。


    半晌後,他沉聲道:“好。你有鑰匙嗎?打開這扇門吧。”


    “我有。”姬夜雪說著,從裙袋裏拿出一串鑰匙。


    本來,龍之凪也是有通往天台的鑰匙的,隻是她之前忘記給了。


    好在那時沒給,不然她就會恨透那時的自己。


    “那我們就一起死吧。”龍之凪接過鑰匙,突然笑了起來。


    隻不過,他的笑容裏不是釋懷,而是在告別,也是計劃得逞的笑。


    哢嚓——


    與此同時,他打開了門,一步鑽進門後,將門給用力關上!


    ‘抱歉……死的人隻有我一個就好了。’


    龍之凪在心底對姬夜雪道了聲歉後,邁步向著天台邊側走去。


    “凪!!!”


    門後,姬夜雪難以置信的大喊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密集的敲門聲。


    龍之凪無視了那歇斯裏地的呼喊,一步步站至天台上,俯瞰著腳底下。


    在他腳下,街道上進出的車輛和人流,都變得極為渺小,宛若一個個黑點。


    “我來救你了,老師……”


    龍之凪閉上眼,張開手,想象自己是一隻飛鳥,即將展翅欲飛。


    他鼓足勇氣,一步踏出,身體猛地傳來失衡感。


    哢嚓——


    這時,在他身後的鐵門被打開了!


    姬夜雪就這樣看著龍之凪張開手,一步踏出,如一隻鳥一般,向下墜去。


    “凪——!!!”


    她以沙啞的嗓音嘶吼出聲,卻無法阻止龍之凪墜落的事實。


    她隻能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龍之凪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心裏緊繃著的弦,猛然崩壞。


    “凪,我恨你,我絕對不要原諒你,絕對……”


    姬夜雪失神呢喃著,赫然感覺到眼角一濕,臉上劃過兩行清淚。


    她抬起頭,望著青空烈陽,隻感覺到灰暗無趣。


    以往的炫目,於此刻黯然失色,崩塌寂滅。


    ……


    “凪——!!!”


    龍之凪聽到身後的大喊時,身體已然開始下墜,湧入耳朵的聲音被烈烈風聲取代。


    ‘請回到三十一號晚上六點’


    他在心裏默念著,臉上露出釋懷的笑容。


    好在,自己為了能通往幸福的未來,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在極速下墜時,龍之凪並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感覺自己是自由的。


    他感覺自己在飛。


    這短短的幾秒墜落,在他的世界裏,卻是被無限放慢,像是時間靜止一般。


    腦海裏,走馬觀花的湧入了很多回憶,皆是有關於宮櫻子的。


    從自己來到東京開始,再到最後一次見麵和分別。


    感覺……恍如隔世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人的人際關係能這麽脆弱,卻又那麽的堅固。


    脆弱到僅是一次指責,便能讓好不容易構築的穩定關係,瞬息崩塌;


    堅固到為了對方,能毅然赴死,不畏恐懼,隻為救贖。


    “或許……這是我的贖罪吧?”


    龍之凪呢喃出最後一句話後,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


    但在最後一刻,死亡的恐懼和粉身碎骨的疼痛,還是切實的流淌在他心中。


    【檢測到宿主死亡,死亡回溯發動】


    【時間回到宿主死前所想:八月三十一號,晚上六點整】


    【世界開始重置、回溯,一切開始修正】


    【進度1%……99%……完成】


    ——


    寂靜的黑暗中,龍之凪猛地睜開了眼。


    “嘔——!”


    隨即,他從一直倚靠的椅子上站起身,又跪倒在地,像是要把胃都吐出來一般的幹嘔著。


    不過一瞬間,他的額頭就浮現出細密冷汗,連帶著後背都是冷汗涔涔!


    “嘔——!”


    龍之凪拚了命的幹嘔,渾身開始止不住的劇烈顫抖,如同觸電一般。


    他想到了自己死亡時的痛苦,還有生命力於一瞬之間流逝的感覺。


    那感覺……一如既往的可怕,令人難以忍耐。


    好半晌,龍之凪才漸漸平息下來,但臉上卻還有幾分餘韻,顯得餘驚未了。


    他爬起身,拿起桌上放著的大麥茶,直接對著瓶口猛灌一口。


    “哈……”


    如此,龍之凪才喘過一口氣,鮮明的感覺到自己還仍然活著。


    不過,沒等多想、再緩一緩神,他便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匆匆離家。


    現在是晚上六點十三分——時間上還綽綽有餘!


    龍之凪小跑著來到千代田站,搭上去往新宿的電車,同時又拿出手機,撥去一個久違的電話。


    嘟,嘟——


    隨著電話聲響起,電車也哐當哐當的撞擊在軌道上,掀起一陣輕微晃動。


    龍之凪祈禱著這個電話能打通,也感覺到時間竟會過得如此之慢。


    仿佛,此刻的一秒如同三秋一般恒久。


    哢——不知過去多久,電話接通。


    “喂、喂?龍之同學?”


    隨即傳來的,是宮櫻子那略有遲疑的聲音。


    龍之凪聽著這熟悉的聲音,不禁鼻子發酸,哽咽起來。


    “喂?是龍之同學嗎?怎麽不說話?”


    電話那頭,遲遲沒得到回應的宮櫻子不由得急了,以為龍之凪又出什麽事了。


    龍之凪抹了抹眼睛,深吸了口氣,盡可能平靜問道:“老師,你在哪?”


    “我在買晚飯食材,怎麽了?”


    “你在哪買晚飯食材?”


    “怎、怎麽了啊?為什麽要問這個。”


    “請告訴我。然後……在那等著,哪也不要去,我很快就會來。”


    “……我在小企鵝這邊。”


    小企鵝超市——龍之凪還住在新宿禦菀時,經常光顧這家,離他和宮櫻子的家也是最近的。


    “好,等我,一定要等我。”


    說完,龍之凪掛斷電話,眼神變得堅毅。


    恰好這時,電車到站,他走出月台,順著地下通道來到新宿車站,向著新宿禦菀快步而去。


    隻要帶著宮櫻子早點逃離車禍現場,明天就又會是美好、充滿著希望的一天了吧?


    很可惜,這種想法是天真的……


    來到位於新宿禦菀的小企鵝超市,龍之凪搜尋一番,找到了正在挑選調味料的宮櫻子。


    他不由得放下心來。


    “老師。”龍之凪湊上前,輕喚了一聲,“我來了。”


    宮櫻子聽到身側的聲音,將頭轉過,神情略有尷尬。


    她不知道怎麽麵對龍之凪,對於他強硬的要求也感到一頭霧水。


    “好久不見,龍之同學。”最終,她選擇先打個招呼。


    “老師,和我走吧。”龍之凪沒有廢話,直接拉起宮櫻子的手,拉著她向外走。


    “龍、龍、龍之同學,你幹什麽?什麽和你走啊?走去哪?”宮櫻子被拉住手後,立即陷入了慌亂之中。


    她茫然地看著一言不發向前走的龍之凪,突然又有點生氣。


    “龍之同學!”她沉聲喊了一句,用力甩開龍之凪的手,“我不和你走!我要回家給夜子做晚飯!”


    “老師……”龍之凪回過頭,望著她生氣的臉,也察覺到自己失態了。


    也是呢,這樣沒頭沒尾的就拉著她走,她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更何況,他們的關係已經變得那麽差了呢?


    龍之凪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輕聲說:“老師,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想耽誤你一點時間,可以嗎?”


    “很重要的事是什麽事?夜子還在家等著我!”


    “這件事,比老師你回家給神無做晚飯重要,我保證。”


    “那你先說,你找我什麽事?”宮櫻子生氣的質問道。


    她不懂許久沒聯係的龍之凪,為什麽會這麽焦急的找到她,還說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他需要自己的幫助嗎?


    怎麽可能呢?


    在他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比她厲害,不比她有本事呢?


    於那一瞬,宮櫻子心裏泛起了難言的浪潮,小手禁不住的緊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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