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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沁妍說完,將手放在胸口的玉墜上,一顆黃豆大的瑩白色珠子在綠光的閃耀下出現在手中被她服下。


    她服下後便沒再說話,轉而閉目調息消化藥力。


    毓之瑤見她連潤澤魂力的丹藥都吃下了,便知她神魂定受了影響,也不再出言打擾她恢複。


    “唔......”


    陳寂這時也徐徐蘇醒,神情由渾噩漸漸變為困惑。渾白的眼睛顫了顫,看見毓師正有些緊張,略帶關切的盯著自己,而那個柳師則閉著眼睛不知在幹什麽。


    “站著也能睡覺嗎?”陳寂心中暗道。


    他感到腦袋昏漲發痛,隻記得這位柳師看了他一眼,接著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毓之瑤這時摸了摸他的大禿頭,問道:“你感覺如何?”


    感觸著頭頂的溫熱,陳寂又一次害羞了,臉上的豔紅較那時又深了許多。回想著打記事起便從未有人碰過自己,甚至村裏那些人都對自己避之不及,若不是得村長心善,加之膝下一子死於瘟疫,這才被他老人家收留,自己就算不被凍死,怕是也該餓死了。


    毓之瑤看著他臉上的紅暈,心中一驚,手掌立刻縮了回來。


    旁人或許不知血靈屍究竟是個什麽異體,然劍閣之輩對此卻相當清楚。血靈屍初期並不能控製自身的力量,一切皆憑本能為之,說白了就是極其易受情緒影響從而失控。


    血靈屍失控的前兆便是體內血液在死氣的帶動下,由蟄伏逐漸沸騰,膚色也會愈發紅豔,最終完全化作一個血人,這也是血靈屍之名的由來。


    毓之瑤兩次皆引起了陳寂的情緒發生變化,故此當她收回手掌後,心中告誡自己以後定不能再這樣了。


    “還...還好。”陳寂低聲說道。


    毓之瑤聞言這就放心了,擔心生出異變也沒再問候多餘的。


    ————


    接下來的兩刻鍾內,毓之瑤和陳寂皆沒有交談,柳沁妍則是臉色逐漸好轉,嘴唇也慢慢恢複了血色,直到又過了一炷香後方才醒來。


    毓之瑤見她睜開眼睛,問道:“怎麽樣了?”


    柳沁妍吐了口濁氣,眼底的乏色散了些許,說道:“無大礙,隻是神念散了些許。”


    聽到這,毓之瑤倒有些愧疚了,本來是請人家幫忙,沒想到卻讓對方神魂受到了損傷。


    柳沁妍看她的表情猜到了其心思,便出言慰道:“這二十年的閉門清修,我等皆有懈怠,方才若是再小心點想來也不會發生這種狀況,你更無需自責。調理之時,我忽生一道念頭,等結道大會收場後,我打算下山雲遊一番,見一場當世紅塵,唯有劍鋒染血方可拭淨蒙塵的劍心。”


    毓之瑤聞言怔了片刻,看了看右手的玉指有些感慨,的確,就殺人來說,自己也是生疏了。


    想到這,她看著柳沁妍的一字一句的說道:“等到那時,我與你同行。”


    柳沁妍含笑點了點頭。


    在修行界,有句劍閣的傳言。說是寒山劍修很少顯露世人眼前,而一個劍修若下山則勢必要殺人祭劍;一群劍修下山,那就表明有些人和物即將迎來必死之局;可若是劍閣傾巢而出,那麽一個尋常聖宗的覆滅,或許隻是一場殺戮前的開胃菜。


    ————


    柳沁妍簡單地說了一下陳寂體內的情況,並稱自己也無能為力,至於究竟是什麽令她的神識受到損傷,她推測源頭應該在於玄胎。


    無可奈何下,柳沁妍直接請示了一位長老,懇請對方出麵解決。所幸那位長老果斷同意了,沒一會便悄然來到了踏道丘。


    “見過南師叔。”


    “見過師尊。”


    毓之瑤二人對著麵前的端莊婦人執禮道。


    南長老乃仙緲峰三位掌權長老之一,有著脫凡中境的修為,一身丹術與其地位也極為相符,柳沁妍便是她手的弟子。


    她抬了抬手沒有出聲,從出現在三人麵前起,南長老的視線便一直放在陳寂身上移不開了。


    她的目光平靜而深邃,貌似還有點溫暖,雖然陳寂沒有與她對視,但那目光卻極具穿透力,使得他身子漸漸熱乎乎的。


    應當可以認為這是女子與生俱來的天賦。


    南長老就這麽默默看著,毓之瑤二人不敢多言打擾,隻得陪她一起看。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一陣風劃過,帶著看不見的灰土,像個擅於調戲的浪蕩子般,撫摸著她們的青絲,臉蛋,絳唇。


    清爽的觸感毫無意外的打破了此間的沉默。


    “吃下它會好一些。”這是南長老對柳沁妍說的。


    也不知她何時拿出了一顆朱櫻色的丹丸,約莫龍眼大小,上麵印著肉眼看不清的紋路,不過用神識就能看清那是一個爐子,是象征著仙緲峰的圖徽——劍爐。


    柳沁妍心中驚喜,知道這是師尊用來治愈她魂傷的丹藥,之前她還在擔心會留下什麽隱患,這樣一來便無需再擔心了。


    “多謝師尊贈藥。”柳沁妍接過丹藥,虛握在手心中說道。


    南長老輕輕頷首,然後說道:“時候差不多,你先去講堂吧,她留在這就行。”


    柳沁妍輕俯身子稱是道,後對毓之瑤悄悄使了個眼色,接著便馭劍離開了此處。


    毓之瑤不禁抿了抿朱唇,縱兩峰之間關係緊密,但南長老畢竟不是自家親師叔,如此相對倒有些尷尬。


    南長老這時上前兩步走到陳寂麵前,問道:“是誰將你的手纏住的?”


    “......村長。”陳寂猶豫片刻後悶聲說道。


    “為什麽?”


    陳寂聞說不禁抬頭看了看她,而後立刻低了下去,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南長老見狀嘴角輕揚,說道:“是不是有人曾碰過你的手,結果就是......”


    “他死了。”


    聽到這話,陳寂的雙眼瞬間瞪大,假如他有瞳仁,該會表現出何種情緒?驚駭?恐懼?亦或是痛苦?


    “不...不......”陳寂張了張嘴,想要努力說出什麽,結果卻隻是斷斷續續的“不”字。


    陳寂的神色愈發掙紮,不同於因毓之瑤引起的前兩次變化,這次血靈屍的特征徹底顯露出來,全身猶如熟透的蝦米般紅的嚇人,眼底更是有淚在浮動,隻不過是血淚。


    “師叔......”毓之瑤見這個靦腆的少年竟癲狂至此,多少於心不忍。


    南長老扭頭看了她一眼,上位者的威嚴在這一眼中體現的淋漓盡致。毓之瑤手心赫然滲出一層冷汗,後麵的話愣是憋了回去。


    陳寂這時流出的血淚越來越多,隨著顫抖很快“染紅”了整張臉。


    回過頭來,南長老沉吟片刻後,抬手間,一道火線自袖中射出,向著遠方疾去。


    “這件事還是那位有經驗,稍安勿躁。”做完,南長老頭也不回的淡然說道。


    毓之瑤知道這是對自己說的,至於她口中的那位,不言自明,也就隻有劍閣那位獨一無二的當家人了。


    ......


    等待盡是漫長的,無一例外,這是來自精神上的作用。


    不過事實卻是,隻過了二十息不到,她們便等來了想要的回應。


    一抹黑影自天邊飄來,在三人上空徐徐落下。


    南長老見狀伸出手掌接住了它,近看原來是朵蘭花,一朵含苞待放的墨蘭,紫到幾近於黑,黑得樸素,黑得孤寂。


    蘭花靜靜地躺在手心,映入她的眼中,一絲追憶之色在眸子深處轉瞬即逝,


    在毓之瑤的凝視下,南長老將墨蘭小心翼翼的送至陳寂的腹前。


    下一息。


    墨蘭驟然散發出幽光,三片花瓣漸漸舒展開來,沒有絲毫阻礙的穿過陳寂的衣物融入了他的體內。


    那裏正是玄胎之所在。


    也就是這一瞬間,陳寂仿佛被定了身一般止住了顫抖,眼中也不再有血淚流出。


    陳寂隻覺得自己身體裏忽然多了一個東西,冰冰涼涼的很是舒爽。而那道又冷又熱令自己飽受折磨的氣息,在這須臾後便如潮水般快速消退。


    “好困......”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後,陳寂便合上雙眼晃晃悠悠地仰麵倒去。這時一道身影閃到了他身後,正是毓之瑤眼疾手快將他穩穩扶住。


    毓之瑤盯著懷中的少年,隻見他的膚色逐漸淡去,最後恢複成了原本的慘白之色。與之一同淡去的似乎還有別的,毓之瑤敏銳的嗅到少年身上不再散發那股熏人的惡臭。


    “他日後的修煉不會有影響吧?”


    毓之瑤猜想墨蘭應當是那位布下的封印,至於是何等層次的封印,自然不是她一個執事所能想到的。


    南長老說道:“讓他順其自然便可,那道封印的作用在於壓製他體內的死氣和毒元,隻是正常修煉的話不會造成影響。”


    毓之瑤驚詫道:“毒元?”


    南長老並未先回答她,而是屈指一彈,隨後便看到陳寂手上的麻布頂尖兒鬆了一截兒,露出了下麵的一截手指。詭異的是他的指甲居然呈現出一種滲人的墨綠色。


    南長老這才開口:“他身上的異味源自體內的劇毒,那劇毒積年累月之下已經化作他的本命真元蟄伏在玄胎內,逐漸侵蝕他的身體,也就是說這個血靈屍是個毒體,觸之即死,就目前來看僅是上肢被侵蝕而已,所以我猜測往日定是有人因碰觸過他的雙手而死,故而才叫人纏住了雙手”


    毓之瑤皺著眉頭說道:“那現在呢?”


    南長老說道:“暫且無妨,但你也要多加注意,耐心引導他學會控製毒元,成則罷。可若是哪天入魔了,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樂意處死他。”


    聽到這,毓之瑤格外認真的點了點頭。南長老深深看了眼昏睡的少年後,提步化作一道火光隱匿於群峰雲霧間。


    毓之瑤目送她離開後,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少年長歎了一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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