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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酷寒難耐,山上四時皆春。


    相比之下,沈琴蘭的心情更近如前者,盡管如此,她還是強顏展笑道:“阿來,快過來讓你夏師姑瞧瞧。”


    小書來聽話的來到了三人麵前,一張粉嘟嘟的小臉似因久坐而露出濃濃的倦意。


    沈琴蘭之前從來沒想過探察過小書來的天賦根底如何,當得知他是天生無垢魂體後,對於他期望更是達到了頂峰,毫不懷疑他將會是下一個書錢。


    而沈丞之言卻像一把巨錘突如其來的重擊在了她的道心上,這應該是她此生最大的失誤之一了,所以才請夏蟬兒這個仙緲峰首座來確認一下。


    近了眼前,夏蟬兒細瞅一番眼神忽亮,是個美人胚子無疑了,須知仙緲峰收徒盡是女輩,而條件之一便是姿色要上佳,身為首座的她眼光自然高若天穹,她在想如若這孩子是個小姑娘的話,將來怕是不知要迷倒多少俊男才子。


    “有勞了。”沈琴蘭的話讓她收了神。


    毓之瑤在一旁也是眼巴巴的看著夏蟬兒,她迫切的想知道劍主之言是否為真,心中對小書來還尚存一絲希望。


    夏蟬兒聞言漸漸收了笑臉,神情微凝的看了沈琴蘭一眼。


    “放心。”


    下一刻。


    隻見她伸出右手,掌心驟亮,一簇青色的火苗燃起,在掌中旋繞升起,勾勒出一尊如琉璃玉翠鑄成的爐子,外圍被三圈上古符文密密麻麻的拱衛,整體像個微小陣法。


    陣法成型後,大殿內的天地元氣猶如尋到宣泄口般,形成了無數條肉眼可見的銀色洪流,發出陣陣輕微的風聲,向爐中凝聚。


    殿內的元氣很快被抽幹,外麵的元氣源源不斷的湧入進來。


    重複的壓縮下,元氣中的雜質被剔除罄淨,五息之後便凝結成了一滴濃鬱到極致的元液,且散發著其獨有的香氣,裏麵蘊含著最根本也是最為純淨的元氣。


    唯有仙緲峰的修士能用劍爐做到如此,其他人不管如何,都無法將元氣中的雜質剔除幹淨。


    劍閣每次外出擇徒時,身邊都會帶上幾個仙緲峰的修士,目的便是防止選到與小書來狀況類似之人。


    夏蟬兒對小書來說道:“阿來,別怕,放鬆,想象自己平日躺在床上鬆神睡覺的感覺。”


    小書來麵露猶豫,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片刻之後還是點了點頭。


    通常情況下,這滴元液要放在玄胎處探察,隻是那時聖元珠被排斥的一幕眾人有目共睹,因此夏蟬兒打算試試經由頭頂的鹵門送入精根,再通過其中腎精之脈直達玄胎。


    倘若小書來有玄胎,那麽這滴元液就會被玄胎自主吸收當做日後凝練真元的種子,要是死胎就會散開,被體內的髒腑、竅穴所吸收,總之百利而無一害。


    這也是成為聖宗弟子的好處之一,其他人也是如此,隻需運轉小周天,將體內預先留下的元液與後天之精慢慢融合,再通過吸收元氣從而不斷凝練,很快便能達到小周天圓滿,進而踏入歸元境。


    夏蟬兒將一縷神念附在了元液上,緩緩自鹵門處送入了小書來的腦中,不料異變突生!


    不同於月憐當初僅是探察到小書來的魂力,這次夏蟬兒是由鹵門直入泥丸宮,毫無阻礙的來到了他的神魂所在之地,第一眼同樣是強橫無比的魂力,然而緊接著一股死亡的恐懼感突然縈繞在了夏蟬兒的神念上。


    入眼可見的盡是一片猩紅之海,邪異和神聖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充斥在無邊的血海中。


    如此異象,叫夏蟬兒不禁一愣,定睛看去,海天相銜之處,有座漆黑的方形大物,被霧靄所纏繞,若隱若現,卻是看不清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正當她欲想看清霧中的神秘時,倏然間,一股不知名的無儔之力將神念瞬息絞殺,隻剩一滴精純元液靜靜地漂浮在此間,等待它的將是被逐漸吞噬......


    夏蟬兒悶哼一聲,氣息一滯,再次看向小書來的眼神中隻有濃厚的駭然。


    這一點,就連沈琴蘭和毓之瑤也看的清清楚楚。


    小書來皺了皺鼻子,不出他所料,這還是他極力抑製下的結果,如若不然,換作別人,他說不準會順藤摸瓜,循著神念與魂魄之間的聯係,直搗對方的泥丸宮。


    當然以現在的他來說,對脫凡和半聖之流想來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最多也就像現在這樣,毀掉對方一道神念罷了。


    “到底如何?”沈琴蘭不知夏蟬兒剛剛發生了什麽,匆忙問道。


    一絲神念被毀對於半聖這等大強者來說,倒也算不得受傷,至多是氣息紊亂罷了,但任誰都難以置信,一個毫無修為的垂髫小兒居然能毀她神念!


    要清楚她可是半聖境的存在,聖人之下的第一戰力。


    這是多麽駭人聽聞!


    夏蟬兒瞪圓了眼睛看向沈琴蘭問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你可有事瞞著我未曾言明?”


    毓之瑤和小書來也同樣看向她。


    沈琴蘭的目光在三人的臉上來回遊動,眉頭緊蹙,她大概猜到了是天生無垢魂體的影響。


    要說最不願透露這個消息的人非她莫屬,目前也隻有她是處心積慮的為小書來的將來著想,她怕萬一走漏風聲,小書來會沾惹殺身之禍。


    在劍閣她尚能保其一世平安,可出了劍閣呢?萬一自己有天道消身隕呢?


    但有些事終歸是瞞不住的,尤其是如今的小書來身患死胎之症。


    如若小書來體現不了自身的價值,沈琴蘭肯定閣內的某些人會毫不猶豫的將他逐出劍閣,任何勢力都不會白養一個“廢人”,誠如當年書錢離山,多數原因也是受此影響。


    她清楚那些人的目光仍未離開此地也包括劍峰上的那位。


    二者進行了短暫的神識交流,沈丞隻回了她兩個字,“隨你。”


    沈琴蘭輕吸一口氣,溫柔的看著小書來,說道:“在我之前,阿來曾遇到過白虹闕一行人,她們說阿來是……”


    “天生無垢魂體。”


    ......


    話音剛落,講堂內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死寂,接近著便迎來了數十陣劈啪爆響聲,這是很多神識碰撞之下所發出的聲音。


    以五峰為首的眾多山峰上皆有劍鳴擦響於群山中,繞耳不絕。很多弟子聞聲甚為納悶,紛紛抬頭看向山巔,心想自家師長這都是怎麽了,閑得沒事鼓搗劍意玩?


    所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了小書來的身上,眾多神識形成了一股不俗的威壓,匯聚在小書來的身上,就連站在一旁的毓之瑤都受此影響導致氣血不順而麵泛潮紅,畢竟在那些脫凡、半聖境的大人物麵前,辟魂境的修為實在微不足道,可想而知身為主要人物的小書來該承受何等壓力。


    可怪就怪在小書來卻是一絲反應都沒有,在這等壓力之下似乎更困了,眼皮耷拉著類似睡眼惺忪的樣子。


    這一點倒是無人去在意。


    “夠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陡然響起,喝止了他們的行為,並在一瞬間將他們的神識擋在了大殿之外,那些人頓時便如泄了氣的皮球悻悻離去。


    壓力驟消!


    毓之瑤不禁長鬆了一口氣,想那聲音卻是有點耳熟,過了兩息才想起是誰。


    沈琴蘭和夏蟬兒相視了一眼,都有些詫異,自己還未吱聲,沒想到那個素來刁鑽刻板的老家夥竟好心了一回。


    ……


    ……


    有尊死去已久的古獸矗立在劍閣的西南方,那裏終年不見走獸遊蕩,不見靈鳥飛掠,漆黑不見外色的山體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醒目的青綠,煞為鮮亮。


    活氣和死氣這兩種給人矛盾的感覺共同出現在這位老人的身上,隻不過前者卻源自那身竹青色的衣裳罷了,總是有些敷衍。


    老人瑤瑤注視著遠方的那座矮丘,似是很久都沒笑過,忘了該如何去笑,終究隻是動了動嘴角,顫了顫那把及腰須。


    “這會是件好事嗎?”


    森寒且不見半分光亮照入的山洞內,一道渾厚的聲音倏的響起,那人說得很懷疑,還有些急切,希望老人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老人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又看了一會方才收回目光,轉過身來看向洞口處,聲音略顯嘶啞道:“不一定,但這的確是多年來我聽到過最好的事。”


    那人想到了什麽,靜默無言,過了片刻又說道:“可惜是個寂胎。”


    “無所依靠的火星一定會熄滅,但若有風來相助,說不得也可化作烈炎將那些腐朽的幹柴灼蝕殆盡。”老人明白他的意思,便出言安慰著,不過在他那嘶啞的聲音下,倒顯不出半點安慰之意。


    沉默了半晌,那人說道:“可誰來起風呢?”


    老人的目光遠眺至那座最深處的巨峰,麻木表情好像多了些許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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