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發展終會走到盡頭,你是否接受給歲月以文明呢?


    “對於每個人來說,到最後渴望的不是虛無縹緲的前方,而是對過往看見過的珍惜。與其說給歲月以文明,不如說文明給了我們歲月。”這一個不同現實世界的空間裏,上麵一個巨大的精密儀器無時無刻在轉動,地上是一列又一列的書架,記錄著來自奇幻世界的所有信息。


    自香殊離開後,蔦蘿與伊莉絲在斯仲得休養了一天便出發,直達三千第。這裏不同以往的地方,學風榮盛。許多學者慕名而來,在這裏授課聽書,不時的展開辯論會,研討會。許多王國高層也會來這裏招攬賢才,沿街大量的情報屋互相聯係。一番除了秋葉盡是書的景象。


    兩位少女先到了公會報道。“小姑娘們是來學習的?”


    “嗯,聽說這裏是世界上文化知識交流的中心,想來領略一下。”蔦蘿道。


    恰巧第十七學堂有棕發少女家族的人的授課活動,她想去那裏碰碰運氣。而伊莉絲倒沒什麽具體要去的地方,隨便逛逛。


    書寫閣裏無數學者一腔悲秋,潑墨成詩。學堂裏陸陸續續有人坐下待開課,講台後幾位老者議論紛紛。行人皆是向往箭術之士,有精靈、獸人、翼、幻等種族的年少者,唯有棕發少女目的殊同,不過混在人群裏無人在意。


    學堂門前記錄處是一位紫色長發,身材高挑,穿著黑色旗袍,手上還拿著個煙鬥的女人,眉目嫵媚,卻又讓人感覺高貴冷漠不易靠近。她躺在臥椅上督促手下為來客發通行卡,目光遊蕩間鎖定到棕發少女身上,她緩緩起身,搖搖煙鬥,少女會意,從隊伍中脫離走過去。兩人移步角落處,“沒想到我們還能再相遇,是家族上任務嗎?”


    蔦蘿搖搖頭,道:“我是自己出來的。”


    女人領會,阻止了棕發少女下一句。“既然已經出來了,何必執著往事呢?“


    “如果並非往事我又何必出行呢?”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托索沒有離開,你仍願意留在家族的控製下?”女人神色略帶詫異。


    少女沉默一會,點點頭,若問她認真思考過嗎?實際沒有。但是她很明白她所執著的重要性。


    課鈴響了,有人來找紫發女人,女人還有什麽要告訴蔦蘿,“可以的話就留下,等我課上完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說罷走向學堂。


    “等一下,這樣可以嗎?不是家族禁止傳播情報嗎?”


    女人沒有回頭,隻是禁止傳出家族。“那?”沒有得到應答。


    教室裏嘰嘰喳喳,四海來客暢談四海。長者走上講台,到處零散的課本才被撿起。師者談古論今,一度眉飛色舞。台下有莘莘學子呢喃應和,無心者低低細語,捂嘴匿笑。


    棕發少女在門外無人經過的走廊靠牆坐下,聽著曾經在耳邊縈繞的知識與那時沒有的小吵鬧。談不上激動,講不來悲傷,如果一定要給這份心情下一個定義,那就叫‘等待’吧。我想,要是不看前方,‘等待’也可以不存在。正如我們年少時,幻想自己不作為教室裏執筆苦聽老師的學生,講課聲傳入腦海模糊不清,而是一個無關又無人注意的人,在學生們上課期間不能逗留處——走廊、操場,去徘徊,聽朗朗讀書聲飄近耳畔。


    另一邊的少女伊莉絲就抱有這樣的感覺,她閑來無事遊覽了數個學堂,了解不少寒窗的雪與月。繞著,走著,來到偏遠地區,拐進泥土小路。懷著走到路的盡頭就回頭的想法,駐足於荒草前。在雜草野花遍地上有一個兩樓高的小書屋立在那裏,仿佛荒廢己久。為什麽知道它是一個書屋?倒不是少女亂開全知,而是已經推開了門。


    門內壁爐裏的火還生生不息,地毯上疊了一堆又一堆的書,天花板上的蠟燭倒懸燈未滅。意識到自己可能擅闖別人家的少女正要拉上門離開,一個身材高大,白發白胡,穿著厚大的黑色風衣的老者從二樓慢慢走下來,發出極具磁性,吸引力的聲音:“這個屋子還是有主人的。”


    伊莉絲彎腰道歉:“對不起,是我冒犯了。”老者深邃的眼睛看向少女,平淡的臉色裏悄然露出一點驚喜之色。他背著手走到少女麵前,少女也抓住這時間打開全知——類人精靈,明麵上一雙尖耳朵也能判斷七八成,體內有帕爾回廊就肯定了。不過再往深一點,他體內竟有數個結界阻止少女的洞察,這位老者的故事非同一般。


    “那麽作為賠禮,可否與老朽走一趟路?“老者破天荒的邀請屬實讓對方摸不著頭腦,既然察覺不到明顯敵意,就答應下來。


    兩人從後門出去,放眼望去是無際的荒野,讓風的足跡無處隱藏。好似走遠幾步,青草地上會浮現幾團白雲,伴牧羊人的笛聲悠揚。一條高高的泥土路直通遠方,兩人不急,細數步伐。“你喜歡看書嗎?”老者應是經曆頗多,語氣沉穩,抓不到任何感情變化。


    “喜歡——吧?”少女的回答為什麽帶有疑問?因為她想到,在花園裏,自己的閑暇時光便是習慣看書,所以要說這種習慣是否是一種喜歡,自己也捉摸不定。


    “書中有什麽吸引你呢?”


    “看一本書就好像在與一個朋友交流,我能知道對方的想法,並從中學到許多。”


    “但是你如何保證你學的就是對的呢?”


    “那我可以多看幾本書,從更多人的角度去看。”


    “大多數人認定的就不會錯嗎?”


    少女沉默


    “假沒你處身於一片沙漠,有人跟你說前


    方有綠洲,有人卻說那是海市蜃樓,你要怎麽做?”


    “既然答案不一致,那麽不如自己親身去看,所以老爺爺想讓我明白的道理是要去實踐來獲得真知對吧?”


    不料老者笑笑搖頭,“我想最好的解決方法是先判斷持有異議雙方的說辭,看能否找出哪一方的漏洞,最後選擇可能性最大的理論去踐行。”


    “這樣不過是在我的方法上裝潢。”白發少女對這個問題的“狡猾”感到不服氣。


    “嗬嗬嗬,一點差異也能去之千裏。這也是


    讀書的道理,讀來的是別人的說辭,還要從中整理出自己最滿意的答案,然後用它接觸你所處的現實。致知在格物,我想這便是書的作用。”少女欲挑刺,被老者製止,看他指了指前方,不知何時繞回原地:“比起現在反駁我,不如進屋多看幾本書,然後把自己的結論用在自己身上。”


    不愧說薑還是老的辣,句句扣中少女心聲。故一個上午,她都待在屋子裏,在火爐旁,書堆裏孜孜不倦翻過頁頁書影。閣樓桌上枯黃的信封,萬年青上不願升華的水滴,都要鎖在時光的鐵盒裏。


    白發少女直至豔陽高照才醒了書醉,想跑去學堂,忘了是第幾學堂。此時蔦蘿才等到紫發女人下課,約她吃飯。飯店喧囂,兩人就定了個包廂。不過茶都上齊了,愣是沒動筷,喝著茶說上許久。一個擔心,一個咬緊嘴唇,神色凝重。


    伊莉絲果不其然走錯學堂,在學堂裏轉悠幾圈,來到操場邊的草坪上,杧果樹下輪椅上一位少女,一頭晶瑩的粉色長發與望穿秋水的寶石眼睛配上雪白長禮裙,皙白的雙手放在腿上的書上。若世間有仙界,那她一定是仙女中的公主,白發少女在她身邊也失了夢幻,隻是凡間的天真女孩般。雖然如此,她還是靠上前去,一方麵是她打開全知,認識到眼前這位便是人稱勃伊斯之明珠的幻種,生活在海裏的文明,激起伊莉絲的好奇心;一方麵是對方的氣質十分吸引白發少女。


    端莊嫻靜,蕙心蘭質的粉發少女發呆似地望操場上孩童嬉戲,身上陽光被忽然擋住,抬頭看是白發的人類少女,眼神裏透露深深的不解。


    “姐姐你好,那個,你有沒有看見這裏有一個棕發的少女?”真是奇怪的魔力,隻是靠近對方,多躁動的心情也能被平複。宛如一朵無色之花在散發沁人香味,安撫心靈,從年齡上看,粉發少女實比伊莉絲大三歲,但好像對方活潑點,世上少女都要黯然失色。對方明白了白發少女的目的,認真搖頭,秀發舞動之際,傷佛又能迷例一片好逑者君子。


    白發少女發現不對勁,問:“你是沒辦法說造嗎?”對方微微一笑,好像在說你真是聰明呢,答對了。


    是經曆什麽悲傷的事情吧?伊莉絲下意識的結論。粉發少女在書裏拿出薄薄的筆記本莎莎寫了句話給白發少女看:請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我並不因為這樣而感到過懊惱。


    伊莉絲覺得有意思,坐到粉發少女旁的石椅,雙手在兩側撐著椅麵輕輕搖擺。“失去本不就是件另人難過的事情嗎?”對方搖頭,寫道:我們難道不是一直在失去和得到某些東西的路程裏嗎?何況生來就沒有,更不必去傷心了不是嗎?


    “生來就沒有?”


    這次對方寫了較長時間:我是幻種,我們一族大多數生來便無法發聲,好像神明的懲罰一般。但其實在海裏我們有自己的發聲方式,也僅限於海底。可是我作為領袖家族的女兒,常伴家族在大陸國家高層間遊走,說來數年沒有回去了。


    “這樣不就是該悲傷的地方嗎?”對方依舊搖頭,隻是搖得更慢,嘴角還帶上一絲甜甜的笑意,是想到什麽了吧?就在對方要落筆寫什麽,伊莉絲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逗得對方捂嘴輕笑又不失優雅,把輪椅邊包裝精美的飯盒拿與白發少女分享。趁伊莉絲帶羞愧神色吃著美食,粉發少女提筆寫了幾頁的話,是要講一個朝花夕拾的美好的故事:亞特蘭蒂·詩婭,這是我的名字。萊昂,是一個說書人清年的名字。談來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但我還是能記得清清楚楚。我第一次見到人類是隨家族議論政事來到三千第,住在一個花園裏。那時的我雙腿還能活動,好動地在花園裏玩瘋了,最後累壞了就坐在亭子裏休息,看著溪邊翠綠柳樹在陽光下耀人眼目。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略帶慵懶道:“我還認為這個花園沒人居住呢,所以寄身於此,我想小姑娘不會介意吧?”我回頭望老樹上躺著一個穿得破爛的青年,但一雙眼睛中帶著我在政治高層,商業富賈都未曾見過的光。


    我盯著他,因為我沒辦法說話。他明白了,跳下樹來塞給我一張已經發黃的信紙和要沒墨的筆,不在意般講道:“有什麽不滿,寫下來告訴我。”我當然沒有什麽因為他人擅闖花園而不高頭的情緒,反而覺得新奇有趣。我問了他名字又問了他是幹什麽的,他說他是講故事的旅人。一開始我還不相信,沒聽到過世上有這等職業的人,但他著實給我講了好幾個我聞所未聞的奇事,激發了我對外界美好的向往。這一談就到日落黃昏,逗留太久會驚動家族的人,我不得不回去,與他作別。倒也沒什麽不舍,因為聽他說他就偷住在這裏。年幼的我沒發覺對方作為人類的特殊。特殊在那時家族來三千第便是與人族打交道,憑空出現的人類青年定有不簡單的目的。不過我一直堅信青年的作為,一個願意給孤獨的小女孩講故事,而且一講就是一下午的人不會壞到哪裏去。可是噩夢接踵而至,青年被幻族的守衛抓了起來,說他竊取會議重要資料。我也是氣血上頭,偷了牢房鑰匙,為他開了鎖。我還幫助他舉劍對抗自己家族的守衛,給出的條件很簡單——帶我走。黎明一路盡是坎坷,我們終走上鄉間安寧,晚風拂麵的小路。後來的兩年時間,跋山涉水也是遊山玩水,去過極東之地的高原上望繁星,在極北的大森林裏探索夢境一般的空間,也有到人類的領地——諾亞,體驗人間煙火氣。我度過了歡樂的時光,如永不枯竭的靈泉。期間青年一直盡力抽時間與我相伴,但他背地裏應該還有什麽大事——從出發開始就在他背後。可是每當見到我就會裝一臉輕鬆,跟我講有什麽好玩什麽好吃。甚至有時失蹤數天沒有音訊,他也搪塞過去。我也識相不主動過問,但潛在的危機是籠子裏的野獸,不清楚那一日就會放縱野性。變故就在我們漂流海麵數天才到達的世界彼岸。我到那時才知道他一直在抗爭的,是與他同族的人類,青年觸犯了他們的逆鱗,派了無數殺手尾隨我們,我們一連廝殺數天,在我們絲毫不了解的地方。最後我失足於一個不見底的來穀,失去意識。仿佛過了好久,在似夢非夢裏,一直有滾燙的淚珠滴到我臉上,還能感覺到的是鮮血。待我恍驚而醒,發現我又回到家族中。過去如夢幻泡影被陽光所湮滅。我再也找不到青年的蹤跡,同樣,我的雙腿也不能再站起。


    故事結束了,粉發少女說不知道為什麽向伊莉絲講故事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由於這個故事是粉發少女用筆一橫一堅寫的,寫完看完,太陽也沉到地平線,昏暗開始侵染天空大地。


    白發少女臨別前最後的問題:“這趟旅行讓你失去一輩子的行走能力,你不後悔嗎?“


    粉發少女抿嘴笑笑,她寫得很堅定:不後悔,相比其他人,我隻是將我的孩提時代,青春時代凝聚在最寶貴最不平凡的兩年裏。它猶如一塊糖,甜得沁心,不覺淚流。


    伊莉絲離開了,她想這個下午她聽了一個很棒的故事,恰不知,在跨過千千萬萬的歲月後,故事裏有那麽一幕隨滄海桑田,落地生根——白裙追著白蝴蝶躲過人群,鑽進螢火蟲的森林,發現花的靜覓。盛夏不用煙火也不用海賓沙灘,沒有熱血也沒有悲傷,穿梭在林深不知處,聽世人以外的故事,在花田中與風安睡。


    並不是所有故事都能長篇大論,不是所有的美好都記在書裏。那些被眾人遺忘的芬芳,留在無人問津之處。有人恰逢而來,將它流於心中,一生忘返。


    夜來小街兩旁小店熙攘,桌上勺筷交錯,人言人語混做一團。白發少女不以為意,行走在夜色之中,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的全知可以聽取聲音,巧合聽到‘蒙德’一詞從誰口中吐出她迅然開啟。


    “提亞托絲?人族在打什麽鬼主意?特地跑那麽遠建交。”


    “如果消息沒錯,他們內部矛盾甚大,主張這麽做的居然還是個不起眼的貴族。”


    “洛茲菜特家族?”


    “你居然知道,誒,就因為他們家族出了個賢才,也就是這次使團的領頭人。”


    沒想到在異國他鄉還能聽到家族的事,讓少女倍感咫尺天涯。花園出來後,她並未探查災難的真相,主觀上是不願回想。今日聽上這一席話,傷佛一隻無形的手,抓著自己去戳破假裝看不見的事實薄膜。


    心思忡忡的白發少女回了客棧,打開房門不但見不到棕發少女活力的身影,連行李都打包不見。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與白發少女抱著同樣心情的蔦蘿先到客棧。她站在窗邊不說話,看夜漸漸織上對麵屋頂,織上天空。想好後,動身收拾東西,走了出去。


    伊莉絲走進房間,門突然被關上。她轉身要去開,另一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要開門,聽我說就行。”於是,雙方各靠著一邊門,講起心裏話。


    “我上午去了我們家族開辦的學堂,沒有見到我想見的人,不過我見到了家族裏一個長輩,在她嘴裏終於問出我想知道的事。見諒我不能跟你說出來,因為它涉及得很廣,包括你的家族。我知道那一直是你的心病,原諒我對你的隱瞞。呼——總之,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再伴你左右了。不要傷心也不用不舍,讓本姑娘痛快點走!”誰都聽得出來後半段的逞強,既然她都這麽說了,照做便是。下樓的腳步聲傳來,對方確實是走了。


    暫不論傷心與不舍吧,自斯仲得一路來,白發少發心中已浮有對棕發少女的距離感。如前麵所說,是兩個世界的溝通,誰與誰都不可能在一個氣氛裏說永恒。現在對方一走,留下的無盡落寞。伊莉絲還靠著門,直至夜深人靜。


    驚夢筆記:


    九月十一日


    如果終點預示著分離,那我一定會好好珍惜旅途。詩婭姐姐說兩年的歡樂勝過後來的止步不前,我不能完全理解。回想昔日的笑語,經曆今日與蔦蘿姐姐的分離,我應該明白了些許。我自知我與蔦蘿姐姐終有一日要告別,所以還在一起的每一日不曾懈怠。我想,詩婭姐姐也懷有過這樣的心思吧?此刻再回憶那燈火闌珊,如品嚐一顆糖,真的,甜得沁心,不覺淚流。


    洛茲萊特·伊莉絲


    人的心情是可以疊加的,故我們能說自己心情複雜。宛如一個抽象的水彩世界,川流不息的蕩漾小河乘起風帆,在沉沉的墨黑裏搖擺不定。


    吃了晚飯,少個人可以閑談,伊莉絲很早上床睡覺。夢裏她回溯時間,旁觀粉發少女的過往:春融的冰川充盈奔流的江河,兩岸連綿的青山不時傳響鳥獸的喜悅。江邊卵石沙灘,一位身穿藍白寬鬆長裙的女孩迎風奔跑,背後的青年雙手放到腦後,安步當車地走著。一直注意女孩的舉動,怕她受傷。但對方一回頭卻裝作欣賞美景。


    “風精靈,保護好她”青年一句話,他懷中項墜湧出一道風,悄無聲息環繞粉發女孩。


    有一點莫問他人,連伊莉絲也不知道她能在夢中開啟全知。可能是下意識的行為——全知開啟。


    溫蒂·枯蘇,精靈族中風型帕爾最強操控者。不知青年如何與它簽訂契約,但後來粉發少女的死裏還生和橫跨曆代無人能做到的大海就有了依據。


    “詩婭,別玩太瘋了。”青年提醒道,換來對方一捧水:“呦嗬,你這樣我可不客氣了。”青年陪她胡鬧,水花四濺。


    玩累了,女孩坐在大石頭上,用小腳丫攪動潺潺的水流。青年則在不遠處,釣著他們沒著落的午餐。


    一隻小白兔從樹林冒出頭來,被女孩看到,一溜煙追過去。林間薄霧繚繞,柔柔的飄在空中。陽光是金色的細沙,斜斜穿過疊疊重重的枝葉,斑駁打在地上枯葉。女孩跟丟了目標,迷失了方向,在林間兜兜轉轉。這裏有發光的蘑菇,可愛的樹屋精靈,會唱歌的花。她不亦樂乎,在自然的神奇裏遨遊。


    肚子餓得發疼,最後隻能蹲在地上,想呼叫都不行。花草高長,把女孩遮得嚴嚴實實。怎麽辦呢?隻能幹著急。一陣強風撲麵,在光線源頭,青年正努力跑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當然還要被他訓斥,雖然有香噴噴的烤魚可以補償,女孩還是認真聽下。


    夕陽欲頹,水麵波光粼粼。青年總會隔一段時間問的一句話:“這樣跟我出來受苦,真的可以嗎?”


    女孩沒有回答過這個問題,因為她覺得它不需要再回答了。


    夢境即將消散,在白色填滿的視野之時,伊莉絲聽到了今日粉發少女直至最終都沒說出來的企望:無論何時我都不後悔我一路的故事,隻是呢,還有遺憾留在心底掙紮。人的欲望確實是永無止境的,我也是如此貪婪,還渴求與青年再見麵,再次踏上旅途。


    是誰滴下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化作至臻的寶石,反射著幕幕回憶。


    夢醒便到清晨,幽麗又清新。田裏稻苗帶上晨露,多長高幾寸;橋下流水悠悠流淌,小魚都爭起食來。仿佛一切還在少女們各自相惜的斯仲得,卻再找不到一絲棕發少女的蹤影。


    還是在早上出門,還是去偏僻的小書屋。發現它外觀一夜荒廢一般,雜草在牆縫裏肆意生長,木製的門窗一股腐爛的味道。推開吱呀的門,再沒有溫暖的火爐與搖曳的燭光,沒有書本堆疊的小山。究竟發生了什麽呢?白發少女也是一頭霧水。登上她沒涉及過的二樓,在閣樓裏的書桌上放著一封嶄新的信封:


    至伊莉絲


    想必昨日相見後你又經曆了許多吧?正如我所說,無論書本還是什麽,獲取隻是隻是第一步,把它轉化為自己的理解,如何去使用它才是對這個世界真正的做法。我想你現在應該已經有了出發的理由了吧?我是這麽期待著的。


    等你有一天來到極北的格魯大森林,我會再與你相見的。相信那時你已經在心裏醞釀好一壺彌漫久遠的酒要向我傾吐。


    一個精靈老人


    九月十一日


    伊莉絲收好書信,隻好轉去學堂。學堂裏也找不到粉發少女的存在,問了旁人才知道她回到她的府邸了。沒辦法,就趕去幻族的貴族府邸。在門口就被攔下,能理解現在防備如此之嚴的原因。一番解釋還得詩雅出麵才成功就來,原來這裏就是當年的花園。粉發少女坐在亭子裏喝著薄茶,兩人聊起了家常。白發少女


    現在更能理解詩婭的感受,所以交談起來也輕鬆。


    一個下午有說有笑,粉發少女談到,近期三千第附近好像生出了隻鏡魔。靜魔,顧名思義可以模仿他人,而運帕爾出生的它連能力都可以模仿。如果隻是被模仿還好說,但是這樣的它對社會造成破壞就令人憤憤不平了,故被列為害物。之所以詩婭會講到這個,不是她是一個耳聽八方的人,而是她好像在昨晚看到過人們描述鏡魔類似的影子,而且就在這花園裏!


    看到粉發少女擔心的樣子楚楚可憐,伊莉絲鼓起勇氣要去幫她一探究竟。不過她沒與粉發少女明說,打算告別時自己去看,因為如果真是鏡魔,把行動不便的詩婭牽扯進來可不行。


    又聊上一會,午飯也一起吃了。懷著心思的白發少女告別詩婭,繞路回到花園。


    全知,開啟。掃描花園的特殊帕爾流動會更省力一點,果不其然,找到了了在角落處有特殊的帕爾流動。加強探索,是一團有生氣黑霧。確實與鏡魔的描述相似,伊莉絲尋過去,偷偷揭開雜草叢,忽略了對方並不是人類。天色已經昏黃,白發少女眼前看著黑霧一點點變成她的樣子,咧著詭異的嘴,看了自己一眼,發出奇怪的咕嚕聲翻牆跑了。少女心中大驚,這下不妙,對方會用自己的身份做什麽壞事自己沒辦法承擔。


    下意識想到了棕發少女,如果是她,一定能平複這件事吧?事不宜遲,伊莉絲動身跑去蔦蘿家族的學堂,想在那裏一定能遇到她。


    學堂依舊擠滿了人,人聲鼎沸。白發少女在人群中跳來跳去,左顧右盼還是找不到棕發少女。應該在更裏處,她自然走過去,被那家族的人堵去路,問白發少女目的。


    “請問蔦蘿姐姐在嗎?我想找她。”


    “蔦蘿?她現在可沒空,你還是下次再來吧。”


    伊莉絲垂頭喪氣,“好吧,謝謝。”


    終究是兩路人嗎?白發少女沒能得到幫助,但是她不得不去麵對困難。猶如麵對花園的火,但是孤獨的,無助的。不要,不想要再那樣子,我要去改變,盡全力去改變。或許是一腔怒氣給的勇氣,沒關係,人生很多事情,隻要走出第一步,就不會太難。


    不過黑夜已至,還是先回客棧休息,努力不是一頭蠻幹,這個道理少女還是懂的。


    一邊本心情複雜,現在還要擔憂在飛來橫禍,白發少女在床上翻來覆去,愣是睡不著。想想今早的那封信,出發的理由嗎?她確實心裏有了不少總結,開始內心的空虛還是使她猶豫不決。再等等,等塵埃落定,會做出選擇的。要交,就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想著想著,耐不住困了,就閉上了眼睛。一路紛紛,沉眠裏,總是休息的最好方法。可以讓身心得到適當安慰,還應對了來日的起起伏伏。


    再睜開眼,又是隔日清晨。樹屋倒是不用去了,就直達幻族的府邸。


    粉發少女對伊莉絲昨日的隱瞞與疏忽表示難過:雖然我們才認識兩天,開始也可以稱為朋友吧?瞞著我去為我受難,我心裏是多麽不好受,也是多麽為你擔心。答應我,以後不要這樣,要什麽事情,嘴上說不出,可以寫下來,告訴我。


    “詩婭姐姐對不起,是我沒有換位思考,但是我不想讓你受傷是十分真心的,所以這次鏡魔,我一定會處理好的!”白發少女如此說道,這一次,勇氣不再是一時的怒氣了。


    粉發少女傾城的容貌對伊莉絲笑笑,現在的她,隻能用這種方式來鼓勵與治愈對方。足夠了,伊莉絲重拾信心,決心去尋找鏡魔了。


    那麽,全知,開啟!有了上次的數據,搜索起來更迅速了,雖然在大範圍的探查上還是累人,不過對於伊莉絲來說還是做得到。找到了,在三千第北部的小樹林裏,不會讓你逃走!


    少女馬不停蹄前往樹林,根據昨天的數據,鏡魔其實那樣什麽攻擊能力,隻是會模仿而已,相反的,對它的攻擊方式也很少。


    對方倒也沒躲多遠,讓少女好找,讓少女憂心的,是昨晚它應該沒對三千第的居民做什麽壞事吧?


    鏡魔還維持白發少女的形象,詭異咧到半張臉的嘴還是讓人心生恐懼。伊莉絲深呼口氣,給自己放輕壓力,對鏡魔喊道:“喂,你不是能模仿別人嗎?冒牌貨可模仿不了這個!”接著少女當著它的臉啟動全知。


    在後世的研究裏,人們是把鏡魔歸類為自然現象,也就是說,鏡魔實際是沒有意識的。純真的少女把對方當作意識體來對待,這也是希克選擇她作為第一代傳承者的原因之一。


    此刻,開啟高效率的全知的伊莉絲,碧藍的已經霎時變成金色,發出幽光。鏡魔也進行模仿,一模一樣。伊莉絲運用全知對周圍就行分析,也把鏡魔包含在內。沒想到,對方的帕爾容量這麽大,少女開滿全知也無法耗光它。


    童話裏,好人許下的諾言是一定要完成的,白發少女已經答應了詩婭,自己會將對方打敗的,那麽自己就不該食言!既然這種程度的全知都可以模仿,那我就把它上升到神級,不過是一個小小鏡魔,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能與神明並肩!


    那麽,全知,無上限開啟!伊莉絲不再顧慮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住了,將對周圍事物的信息分析提到物質本源級別,範圍瘋狂擴大,欲包裹這個世界。強大的能力運轉讓樹林各處散發光芒,即將升華。自然的,白發少女也不好受,不對,這高濃度的帕爾流動甚至讓她的白發被激活到金光閃閃。鏡魔天性去模仿,怎麽可能模仿得來,最後超負荷,化作黑煙被風吹開。


    現在的伊莉絲已經失去意識,以她為中心集聚一個太陽般的光砰然炸開,自己也暈倒過去。


    對於世界來說,隻是一次天氣異象,遠離事發點的看個過場,靠近一點的多個談資,發生在身邊的,拯救自己。


    世界之大,能同時容納高原的花開與橋下的枯草。一處處看似無關痛癢的小事編織起來便是世界的演變。起初沒人在意,隻顧自己。等到變故開始浮上水麵,誰也逃不開。


    好安靜,自己如同思考暫停,什麽都沒辦法想,控製不了自己。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才一點點回流,恢複得差不多了才能聽到外界聲音,睜開了眼睛。


    一位棕發少女守在病床前,托著腮,一臉苦惱。看到白發少女醒來,瞬間喜笑顏開。“你沒事瞎整什麽啊!?害得我一聽到你的消息,狼狽的跑過去找你。”蔦蘿少女是真的擔心壞了,那時的她才聽到伊莉絲這個名字,後腳已經在路上了,特別是登山索都用上了。


    “咳咳,對不起,我這是已經睡了幾天了?”


    “三天啊,整整三天,不省人事的。還有,不要整天對不起對不起的,聽多了誰都難受。我,我其實也有問題啦,你有困難時,我,我沒能在你身邊。”棕發少女不好意思的講道。


    伊莉絲扯出一絲笑容,道:“原來無論在不在身邊,有些東西也不會變。”


    “嗯?”


    “沒事,我想,遇到蔦蘿姐姐一定是我人生一件非常大的幸事。”


    這把棕發少女說臉紅了。“咳咳,那,那當然,本姑娘開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現在的白發少女終於說得出口:“蔦蘿姐姐,我也要出發了。”


    “昂?是嘛?”棕發少女顯然也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來:“好啊,我的伊莉絲終於長大了,要自己出去闖世界了!”


    “我的蔦蘿姐姐也終於長大了,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病房裏,解開心扉的兩人開心的笑起來,各種心裏都明確好了目標。每個人的世界並不相同沒有錯,沒有任何一種現狀是亙古不變的也沒錯,但有些東西,會一直留在彼此的世界裏,不會輕易變質,不會被忽視。


    伊莉絲大病初愈就出院了,她先是趕往幻族府邸去見詩婭。“詩婭姐姐你說得對,回憶是藏著糖的,可以讓旅者安穩飄零的心靈,再往遠方走去。我要去提亞拉絲,去找我要的真相,還要去極北的森林,去見一個精靈族的老爺爺。”


    粉發少女聽了很是高興:那我祝你好運,和期盼與你的再次相遇。


    “還有,我要去找,你詩婭口中叫做萊昂的青年,我要讓你再能與他見上一麵,讓你還能與他再踏上旅途。”


    真沒想過白發少女會說這些,因為粉發少女從沒跟她說過這些。不過對方如何得知的不重要,她也不會去阻止白發少女的決心,所以欣喜的點點頭。她內心早就明白,那已經是沒可能的事了,但不是抹殺一個天真夢想的理由。


    解決完這件事,伊莉絲算是一身輕了。她先是去圖書館用全知快速進行學習,然後打點行囊,在悲秋還為到達頂峰時出發。


    蟬蛻不鳴,枯葉飄零。秋思的書信已來往幾封,前路的迷茫被切割,粉碎,在不斷回旋的時光裏。


    驚夢筆記:


    九月十六日


    出發了,攜秋風一起。


    三千第果然是個學習聖地,讓我受益匪淺。要些道理並不記在書裏,故事也是。離別並不害怕,害怕的是去是鮮衣怒馬,歸來已是兩鬢斑白。再見了,蔦蘿姐姐,詩婭姐姐!我終於懂得前路的意義,懂得追尋。蒙德哥哥,我不再逃避了,我要去直麵你,去接受赤裸裸的真相。還有那精靈的老爺爺,我一定要去感謝你,讓我發現自己的意義。


    歸來仍是年少,就好。


    洛茲萊特·伊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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