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將軍領軍去雲南剿匪禍,同時也帶走了號令三軍的虎符,雖然留下三位副將在軍中進行日常的操練,可他們隻認聖旨,隻認虎符,隻認唐子書。這一變故,讓朝廷裏的一些人隻能大眼瞪小眼,打碎牙齒往肚裏咽,不說相互之間狗咬狗一嘴毛,滄州十八城壓根兒就沒理會那些隻會握筆杆子,人前裝清高的朝中大臣。


    轉念一想,白大人在朝廷的日子也不好過。


    紫薇府,二樓廂房內。


    秦佑年坐在木椅上摸著下巴,說道:“白大人明知葉綠竹對太子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為什麽還要大費周章,不惜得罪人也要護她周全?”


    對葉綠竹來說,沒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或許就不悲哀,還能無憂無慮的去染坊做工,下工回家時幫鄰居陳大娘做些重活。


    朱胖子眼神躲閃,為人處世圓滑的他又豈能不知道秦佑年心裏打的什麽鬼主意,隻不過見秦佑年雙手抱在胸前,儼然一副不問到底誓不罷休的模樣,歎息一聲,說道:“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價值,白大人看中的便是綠竹姑娘身懷的皇家血脈,那便是籌碼,至於籌碼是多是少,能否對太子有所影響,聊勝於無吧。綠竹姑娘能活著握在我們手裏,總比死了強。”


    秦佑年沉默。


    朱胖子雙手趴在桌上,下巴放在手臂上,看著眼前的青花酒杯,說道:“當一個人的價值用完,那便不如路邊野草,會被隨手丟棄,或者一腳踩死,隻因礙眼。我們生在同一片土地上,活在一樣的春風裏,命運卻截然不同。”


    秦佑年眸泛溢彩,緊靠木椅的背突然挺直,然後他起身走到窗邊,眯眼看著窗外的江麵,有一身披蓑衣的老漢乘小舟撒網捕魚。秦佑年收回目光,輕輕呢喃一聲:“咱們,頂峰見。”


    一柱香後,


    磨磨蹭蹭的高酋,高首回到廂房,一人手裏拿著一株桂花。


    此時正值秋季,桂花香濃,所以很多人的家裏都會插上一兩株桂花。


    坐下後,見屋內氛圍怪異,高酋眼珠子一轉,笑著說道:“大哥,四弟,還真別說,紫薇府的侍女比有鳳來儀樓的姑娘可一點都不差,有一兩位隱隱勝出那麽一點。文人士子形容美人都說秀色可餐,我一開始不信,出去走動一圈後真飽了。他娘的,有文化就是不一樣,要按我說就是腰細屁股大。”


    高首撓撓頭,不解的說道:“二哥,你這是咋啦,茅房裏哪有侍女可看?”


    高酋怒其不爭,立即瞪了一眼沒有眼力見的高首,小聲道:“住嘴!”


    高首輕哦一聲,看了眼窗邊的秦佑年,趴在桌上發呆的朱胖子,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便自顧自的低頭喝酒吃菜,沒吃飽就被高酋拉去茅房硬拉,回來就更餓了。


    一片泛黃的落葉正好從眼前飄落,秦佑年伸手接住,放在眼前端看,說道:“二哥,既然知畫姑娘如此不識抬舉不懂二哥心意,幹脆我們兄弟幾個給你籌點銀子,看中紫薇府的哪位侍女,替她贖身了便是,若是不娶她,讓她做個暖床的丫鬟也行,反正銀子不能白花。”


    有鳳來儀樓裏的風月事,秦佑年剛回白岩城時,走在街上聽見有不少人議論此事,暗道這知畫姑娘好重的心思,身為白岩城第一花魁,見過的俊美公子如過眼雲煙,隻要應允便可枕著金銀財寶入睡。她一介女兒身又是下九流裏的青樓女子,等人老珠黃時,出身卑微的她會更加不堪,與其去金屋玉簷下委身受氣,還不如找個窮酸書生做那掌上寶,誰知如意算盤落空,碰了一鼻子灰,聰明反被聰明誤。


    朱胖子抬起頭,一拍手掌,大睜小眼,笑著說道:“四弟的這個主意好啊,二弟看中哪位姑娘了,快給大哥哥說道說道,大哥幫你鑒賞一番。”


    秦佑年撇撇嘴,得,就朱胖子那眼光,欣賞美始終和別人不同。


    高首剛吞下雞腿肉,咕噥一聲,“茅房裏有啥鑒賞的?就四四方方一塊地,地上一個坑,坑旁邊一疊紙。”


    高酋鼻子差點氣歪了,一拍高首後腦勺,怒道:“吃你的菜,喝你的酒,說那麽多話你要瘋啊。”


    高首臉色一苦,見二哥動了真怒,不敢再說話了,唯有埋頭苦吃,化悲憤為食量。


    秦佑年扔掉手裏落葉,讓它隨風去,轉身回到椅子上,輕笑道:“知畫姑娘的這一舉動,不僅暗自貶低了自己,也狠狠打了白岩城一幫公子老爺的臉。有鳳來儀樓是二哥的傷心地,要不明天我們去江上畫舫一遊,懷裏生香生柔軟,眼觀美景觀華燈。”


    朱胖子一聽,使勁搖著肥碩的大腦袋,說道:“江上就兩三艘畫舫,而且裏麵的姑娘沒有一個比得過有鳳來儀樓的,我不去。”


    高酋舉杯,和秦佑年碰了一個,笑道:“哪是姑娘比不過,分明是畫舫上沒有楊媽媽,算算日子,楊媽媽好像滿血了,大哥的心思恐怕又活絡了。”


    高首突然想起什麽,猛的抬頭,說道:“對哦,知書達禮兩位姑娘可思念四弟的緊,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別處。”


    “哈哈哈……”四人開懷大笑,皆舉起手中酒杯,喚來侍女又上了四壺胭脂。


    胭脂雖然名貴,卻比不上烈酒灼喉,再入胸腔似火燒,沒有那種酣暢淋漓的快感,相對來說清淡不少的胭脂,也就隻能當水喝,若不是嫌價格太貴,秦佑年大手一揮,直接抱著壇子喝來的還痛快點。


    天色幾近傍晚,


    送走三位結拜哥哥,秦佑年回家時在陳大娘家看見一位素衣女子,高盤青絲,腰細如弱柳扶風,正挽起袖子從井裏打水,卻因身世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秦佑年搖搖頭回到小院,打開房門,一個由木質且做工精美的劍匣子映入眼簾。


    走上前,劍匣子的表麵刻有螭龍紋和劍紋,古樸大氣,一眼就讓秦佑年心生歡喜。


    秦佑年解開身後木匣子,取出妖鱗劍,一拍劍匣子上的機栝,左右兩邊的木條瞬間落下,左邊插著六柄劍,右邊插著五柄劍,十一柄劍形狀不一,有長有短,皆是沒有劍柄不可拿手握。


    “不錯,不錯,都是玄鐵打造。”


    秦佑年把妖鱗劍放進劍匣的主劍槽,坐下仔細端詳眼前的十一柄怪劍,有的開雙刃吹毛斷發,有的開單刃削鐵如泥,有的鈍鋒斷骨碎五髒六腑,各有妙用,可見鑄劍大師花了大心思。


    十一柄劍的劍身末端分別刻著,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地,玄,十一個字,對應十二奇字訣,而最後一個天字指的便是主劍槽裏的妖鱗劍。


    秦佑年很是滿意的合上劍匣子,朱胖子有一點說的沒錯,他的事,朱胖子都在盡心盡力而為。


    突然,


    院子裏有異響。


    秦佑年立即把手搭在劍匣機栝上,沉吟喝道:“誰?”


    屋外頓時傳來渾厚笑聲,“是你老子我,臭小子,趕緊出來。”


    老頭子來了!


    秦佑年喜出望外,立即走出屋子,瞧見自帶兩壇酒放在桌上,翹著二郎腿,摸著下巴一撮山羊胡子的老頭子正笑望著他。


    老頭子招招手,說道:“臭小子,老子我去了趟北方境外,在天山仙池釣了幾天魚,回來路過白岩城,特意來看看你。”


    秦佑年坐下,揭開壇蓋,開門見山問道:“老頭子,除了李陰山,雪白衣之外,還有哪些是你的人?”


    老頭子想了想,一挑稀疏眉毛,說道:“除了劍老九,其他人你都不認識,說了也沒用,臭小子,你隻要知道他們一心向你,哪怕前麵是萬丈懸崖,你讓他們跳,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老頭子拍拍酒壇子,“不用碗?”


    秦佑年點點頭,輕聲道:“抱著壇子喝,豪爽。”


    老頭子大手一揮,抱著壇子喝了一口,酒液順著嘴角流出,放下酒壇子後搖頭說道:“喝著不習慣。”


    秦佑年左手指關節敲敲酒壇子,笑道:“習慣就好。”


    拿酒杯,拿酒碗喝酒顯得文縐縐,本就不是讀書人,行走江湖文裏文氣的豈不讓江湖上的人往扁了看?


    易事,難事,糟心事,百姓婚喪嫁娶事,床榻風雪雨露事,沙場營帳握樽事,也不過是一壇子酒的事。


    如果一壇酒不行,那就兩壇,三壇……直到填滿萬丈紅塵,將士醉臥沙場,俠客一劍酒中醉!


    豈不更好。


    老頭子哈哈笑道:“也對,儒道一脈的元勝秋年輕時候可風流的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讓很多女子暗自神傷。隻不過後來他們師兄師妹反目,焚書斷劍時元勝秋心灰意冷,在江湖上苟延殘喘幾十年,也被人笑話了幾十年。兩耳山一事後,元勝秋叩觀音山沒殺一人,請儒道一脈再入江湖,讓各派之首的老家夥們從此沒了聲音,即使那劍道魁首,天下第一也中肯的點了點頭。”


    秦佑年目光怔怔,“牧老鬼?”


    “不錯。世人皆說為爭那劍道第一,斬斷了天下氣運,真武不可見,劍道神仙也不可見,其實不然。牧老鬼穩坐半步真武境二十一年,一劍可讓九天星河傾泄,怒斬三江斷水流更是不在話下,如今怕是完全躋身真武境,當得上天下第一的劍道魁首,否則禦神機的陳空青又怎會不敢救下劍老九。”


    老頭子自顧自的去廚房拿了一個碗,先喝上兩三碗潤潤喉,接著說道:“也正是如此,蘇姓王朝甘願舍棄夜幕十劍,也不想觀音山成為第二個懸山劍宗。這樣也好,被他們舍棄的人,正好可以你所用,也由你去為他們正名。”


    秦佑年見老頭子難得的認真,抱著酒壇子猛灌幾口,黃酒順著嘴角溢出打濕胸前的衣裳,也不顧。


    老頭子拿碗顯得文雅了許多。


    放下壇子,秦佑年一抹嘴邊酒漬,說道:“劍九前輩如此,雪叔叔亦是如此,老頭子你和老神仙這樣做,既然不是為了替懸山劍宗複仇,那又是為何?無權無勢,手腕又掰不過朝廷裏的那些人,自討苦吃。”


    老頭子抬頭望了望天上剛升起的一輪彎月,說道:“掰不過手腕,那就拿刀砍了他們的雙手,若是聒噪,那就挖了他們的舌頭,若還是不聽,直接砍了他們的頭。”


    秦佑年愣了一下,老頭子酒量挺好,怎麽還沒喝醉就說起了胡話?真如這般簡單,牧老鬼早就揭竿稱王了,爵位何需他人給?


    秦佑年白了一眼老頭子,起身給他倒滿酒,坐下說道:“老頭子,你不吹牛會死啊,知道你和老神仙是江湖高人,也僅僅是在江湖上罷了,幸好今天的風不大。”


    老頭子輕撫胡須的手一抖,拔下幾根胡須,疼得齜牙咧嘴,被自己兒子不相信差點讓他氣歪了鼻子,立即罵道:“臭小子,你才風大閃了舌頭。要不是你娘………”


    老頭子及時住口,暗道一聲不好,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差一點也說了。


    秦佑年可沒這麽好糊弄,趕緊站起身問道:“我娘怎麽了?老頭子你說屋後的那座舊墳是我娘的,每逢佳節我都要去祭拜。三個月前,一場驟降的大暴雨衝開了屋後的那座舊墳,向陽村的大爺大娘們想替我們修繕,去了才發現那隻是一座空墓。老頭子,你說我娘死了,那我娘的墓呢?在哪?”


    老頭子神色一僵,隨即很好的隱去,歎息道:“當初是我的錯,你娘剛生下你時就被我氣走了,其實你娘並沒有死。”


    秦佑年緊皺眉頭,捏緊拳頭,冷冷道:“為什麽不去把我娘找回來。”


    老頭子撓撓頭,看了眼生氣的模樣和妻子如出一撤的秦佑年,尷尬說道:“不敢找,怕你娘!”


    秦佑年問道:“為什麽騙我說我娘起了?”


    老頭子幽幽道:“是你娘說的,等時機成熟了她會接你回去。不過目前,你娘的處境不怎麽好。”


    官方吐槽:(秦佑年,你娘沒死,是不是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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