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談陽子帶著其徒兒離開正廳後,林家眾人這才感覺那如重山懸心般的壓力緩解,年長者還能保持鎮定,年輕一代中除了林瀾,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其中年紀較小的二小姐林淑雅,更是直接臉色蒼白癱坐在了地麵上,隻感覺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畢竟是麵對一位能夠決定林家命運的大人物,這種心理壓力之下,一個未經風雨,養在深閨的富家小姐,又怎麽頂得住?


    “扶她回去。”


    老太爺皺眉看了一眼,倒也沒訓斥,隻是轉頭看向了林瀾,忍不住問道:“安然,你方才所說的方法……可有把握?”


    林瀾微微點頭,“自然有把握。”


    老太爺鬆了口氣,沉聲道:“此次大難,林家若能平安渡過,那便是你的功勞。”


    而二房夫人聽了林瀾的話,卻是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安然侄兒。”長房夫人嘴唇有些發抖地說道:“你真的確定,這樣能抓到林海棠那個叛徒?不會被她跑了吧……”


    林瀾皺眉看了長房夫人一眼,說道:“大嬸,我之所以將這個方法說出來,是因為我相信海棠姐不是叛徒,即便她回來,也會無礙,而非是為了抓她。”


    長房夫人忍不住說道:“連那位道長都說了,那丫頭必然是叛徒,你怎麽還不信……”


    “好了。”老太爺皺眉喝道:“你閉嘴。”


    眼看老太爺發怒,長房夫人這才緘口不言。


    “都這種時候了,還爭這些有什麽用?不管怎麽說,無論海棠是不是叛徒,隻要她能回來,我林家就能過這一劫。”


    老太爺說完,有些疲憊地靠在太師椅上,又看了林家眾人一眼,隨即揮了揮手,說道:“都散了吧,這些天不要出府,更別去打擾那兩位道長。”


    待眾人散去,林瀾和林父出了正廳,正往西廂走去時,卻是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轉頭一看,原來是二房夫人獨自追了過來。


    “二嫂有什麽事嗎?”林父問道。


    二房夫人微微屈膝,行了個萬福禮,感激道:“方才,多謝小叔和安然侄兒為我們母子說話了。”


    林父搖了搖頭,說道:“都是一家人,我也沒幫上什麽,你還是多謝謝安然吧。”


    “那是自然。”二房夫人當即對林瀾說道:“安然侄兒,倘若今後還有機會報恩,二嬸一定竭心盡力。”


    林瀾沒說什麽,隻是問道:“我看二嬸方才欲言又止的,似乎有話想說?”


    二房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安然侄兒,你剛才說,上次海棠回家探望的時候,還和你聊過?可是我記得她明明……”


    後麵的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了。


    因為她記得很清楚,去年的九月初五,亡夫忌辰,女兒似乎心情不好,回家之後並未多作停留,隻是簡單的祭掃,又訓導了弟弟幾句,甚至都沒怎麽和她這個母親說話,就回山上去了。


    當日林瀾都不在府上,怎麽可能與海棠聊過?


    但這話,她也不敢說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侄兒為什麽說這麽大的一個謊言,可是,一旦被那談陽子道長聽去了,那就完了。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二嬸,海棠姐是你的女兒,你應該很了解她,她每年九月初五都會回來為二伯祭掃,她是重情之人,我相信她不會為了所謂的寶物,就置你和少微不顧,你也應當比我們所有人都更相信她不是叛徒才對。”


    二房夫人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林瀾的意思,咬了咬牙,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自然是相信海棠的。”


    而林父聽了兩人的對話,卻是忽然明白了,不由得吃驚地看著林瀾,臉色有些發白。


    “二嬸,你等著海棠姐回來便是。”林瀾囑咐道:“這事就不要告訴少微了,他還年幼,口風不嚴。”


    “好。”二房夫人點點頭,行了個萬福,又深深地看了林瀾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隻是,隻看她有些發軟的腳步,也知道她此時的驚慌無措和內心的擔憂。


    “安然。”


    林父深吸一口氣,看了林瀾一眼,沉聲道:“你跟我回房。”


    林瀾一看林父的臉色,就知道他恐怕是猜到了。


    父子倆一路無言地穿過簷廊,來到了林父的房間,林父帶著他來到書房,關上房門後,便一言不發地準備好紙張和筆墨。


    他拿起一支羊毫小楷,沾了沾墨汁,便在一張白紙上飛快地書寫了起來。


    林瀾看去,隻見林父在紙上寫下一行略顯潦草的小字:


    ‘修行人手段難測,莫要說話。’


    林瀾點了點頭。


    林父又繼續寫:‘你與那道人所說之法,是騙他的吧?’


    林瀾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


    林父深吸一口氣,瞪了他一眼,不由得搖搖頭,又繼續寫:‘你可知一旦被那道人發現,長房那邊定會將責任都推卸於你,你會是什麽下場,你可有想過?’


    林瀾輕輕點頭。


    林父歎了口氣,又寫道:‘為何要做到這般地步?’


    林瀾接過林父手中的毛筆,在紙上的空白處寫道:‘拖時間。’


    林父看了一眼,沒有用筆寫,而是開口道:“你就這麽相信海棠?”


    林瀾沒回答,隻是暗想,總不能說自己是提前看到長房一家的結局了吧?


    而林父見他沒說話,皺了皺眉頭,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海棠若是未歸,那道人追問起來,你就說,這是我教給你的方法,知道了嗎?’


    “爹?”林瀾愕然看著林父。


    “總之,你記住就是了。”林父皺眉看了他一眼,隨即便將桌上剛剛寫過的紙張都收了起來,準備拿去燒掉。


    林瀾沒說什麽。


    隻是他忽然覺得,即便前世記憶覺醒後,讓他與父親之間隔了二十多年的記憶,但在這一刻,似乎也沒有任何疏離感了,對方依然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他的父親。


    “爹。”他忽然露出一抹笑容,說道:“您放心吧,我沒事的。”


    ……


    時間一天天過去。


    或許是擔心打擾到兩位道長的清靜,又或者是氣氛過於凝重,導致人心惶惶的,都沒什麽心思,這幾日的林宅都異常安靜。


    終於,九月初二這一日,生出了不一樣的變化。


    秋風蕭瑟,薄暮冥冥,一道渺渺火光自離山方向飛來,猶如火矢般當空飛入了林府,一頭鑽入了東廂的客房之中。


    那是談陽子道長及其徒兒的房間。


    房內,玉麵長須的談陽子,一身道袍潔淨未變,閉著眼睛,盤膝坐在床榻上。


    “呼!”


    忽然,一道火光自窗外飛入了房內。


    談陽子睜開雙眼,那火光便已定在了麵前三尺處的虛空。


    那赫然是一道黃紙朱砂的符籙。


    下一刻,隻見這漂浮的符篆自行燃燒起來,自下而上,為火焰所吞噬。


    與此同時,一個平靜而低沉的男子聲音隨之響起:


    “談陽子師侄,方才五光殿內終於感應到了蒼木鼎的方位,應當就在離山城內。”


    待聲音消失,這符籙也隨之燃燒殆盡。


    隨即,談陽子一揮袖袍,傳音符的灰燼,便被一縷清風吹得消散無蹤。


    房內盤坐在另一處的年輕道士見狀,忍不住欣喜地開口道:“師傅,蒼木鼎出現在離山城?那豈不是說……”


    “嗯。”談陽子緩緩頷首,輕聲道:“林海棠,真的回來了。”


    他眼神逐漸冰寒,“羽塵,開始準備吧,監院師叔早已在上山的道路上布置好了,我們在離山城等她即可,務必在她回去之前將她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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