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清明坊六條胡同的一戶宅院的大門被敲開,開門的是個穿著花俏水田衣的俊俏女郎,二十郎當歲,俊俏帶著幾絲嫵媚,冷眼瞧人的時候眉角微微挑起,仿佛有訴說不完的千言萬語。


    「幾位郎君要找誰呀?」花娘斜倚在門廊上,風情萬種的眼風掃過刑律儉的腿,最後落在宴升腰間的挎刀上。她秀眉微蹙,粉嫩的素手連連拍著高聳的胸脯,朝著宴升嬌叱道,「呦,這一大早的,奴家可是要被郎君嚇破了膽的。」


    宴升昨日去北鼎城不僅沒找到林氏的絲毫線索,還發現當初認領屍體的一對老夫婦也早已離開北鼎城,所以他今日的心情實在稱不上好,經花娘這般戲謔,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冷冽了。


    花娘倒是對他不解風情的冷眼不以為意,慵懶地打了個哈氣,又把視線落到站在刑律儉身後的蕭魚身上:「呦,這不是養濟院的蕭院首麽?您怎麽有時間大駕光臨?」


    蕭魚怔愣一瞬,苦笑道:「花娘子認得我?」


    花娘噗嗤輕笑出聲:「當然認得。蕭院首前幾日在胭脂鋪買胭脂,小女子正巧也在。」說完,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刑律儉身上。


    刑律儉微垂的眼睫顫了顫,他驟然想起此刻還放在袖籠裏的半盒散碎胭脂,隻覺得耳尖一陣莫名的發熱。


    蕭魚尷尬得恨不能尋個地縫轉進去,訕笑道:「原來如此,花娘子是個細心人。」


    花娘掩唇輕笑:「哪裏就是細心了?哪個姑娘不想要刑公子這樣慷慨大方的情郎?蕭院首真是好福氣,可不想我家那個沒心沒肺的混球,既小氣又魯莽,簡直是個棒槌,一點不懂女兒家的心思。」說著,花娘目光幽怨地看了眼一旁的宴升。


    宴升暗地裏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愣是一句不語,佯裝死人。


    蕭魚憋著笑,故作一本正經道:「可不能這麽說,花娘的相公可是衡山大營的百戶,怎會是小氣之人?」


    花娘抖了抖高聳的胸脯,抬手虛虛推諉了蕭魚一下,冷笑道:「拉倒吧!一個又老又醜的老家夥,能當什麽事兒?」


    「那要不要哥哥給你當個事兒,你看哥哥這身強體壯的,保準將你伺候舒服。」過路的地賴子最喜歡在口頭上占人便宜,花娘唾了一口,「你算那個鱉兒子,還想來占老娘的便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


    地賴子被罵了也不惱火,曖昧地看了兩眼宴升和刑律儉,被一旁的同伴招呼著進了豆花店。


    「一群有賊心沒賊膽的癟三,總是想占老娘的便宜,也不看看老娘是誰?」花娘唾罵一聲,扭頭又換了一副殷切的笑臉看向宴升,「這位就是宴三爺吧!長得可真俊俏。」說著,扭著婀娜的身子朝宴升靠去。


    宴升連忙退後兩步,一把揪住蕭魚的衣領將她拎到麵前擋住花娘:「有話好好說。」


    花娘撲了個空,不甚樂意地癟了癟嘴:「有什麽好說的?」


    蕭魚訕笑道:「是這樣,我們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你的相公王百戶,聽說他前段時間失蹤了,可是真的?」


    花娘一聽‘王百戶",俏麗的臉上瞬時露出極不耐的表情,冷哼道:「提那個殺千刀的做什麽?他有本事走,有本事一輩子不回來呀,信不信老娘讓他頭頂青草原。」


    蕭魚「嗤」了一聲,故作狐疑道:「那你就沒有去找過他?」


    花娘冷笑:「老娘為什麽要去找他?他不是本事麽?我倒要看看他又跑去會哪個小妖精了。」


    「小妖精?」蕭魚驚訝,上下打量花娘,「王百戶有了你這樣如花美眷,竟然還在外頭有人?」


    花娘似乎是被蕭魚的‘如花美眷"取悅到,自動讓開身子:「逗你玩兒的。行了,都進來吧!我可不想


    家裏那點醜事鬧得人盡皆知。」


    蕭魚總覺得花娘話中有話,側頭與刑律儉對視一眼,連忙跟上花娘進了院子。


    院子不大,前後兩進,有一個丫鬟和一個做飯的婆子。廚房和公的書房都在前院,進了過堂就是後院,一共一間正房和兩處廂房,一間小廂房是丫鬟和婆子住,另外一間似乎控製著,門上落了巴掌大的銅鎖。


    「有什麽話你們就問吧,是不是我們家那個殺千刀的真出了什麽事兒?」花娘在天井處停下,目光若有似無地打量起刑律儉來。


    刑律儉迎上花娘的目光,左手細細抹茶這右手拇指:「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花娘嗤笑一聲,在院裏搭建的秋千上坐下:「我有什麽意外的?個混蛋最近一直不太對勁,我早就看出來了。」


    「他有什麽不對勁?」


    花娘雙腳輕點地麵,身子隨著秋千輕輕晃動:「倒也沒什麽,不過是最近總是隔三回家,有時候挨著老娘的身子也……咯咯咯!」她垂眸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蕭魚臉紅脖子粗地別開頭,正好與刑律儉的視線對上,然後……..


    更尷尬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在外麵有人了,就偷偷跟著他出去,結果這人既沒有去青樓,也沒有養什麽外室,一個人跑到荒郊野外亂晃。」花娘朝刑律儉看去,「你們說,他是不是得那個什麽夢遊症呀!」


    「你覺得呢?」刑律儉反問。


    花娘用力蕩起秋千,俏麗的水田衣宛如姹紫嫣紅驟然綻放。她將自己蕩到最高點,然後在回落的一瞬看著幾乎被她拋在腳下的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其實我知道你們想要問什麽?但是我憑什麽說呀?」


    秋千回落,她猛地伸出兩隻穿著並蒂蓮繡鞋的腳撐住地麵,目光坦蕩無比地看向刑律儉。


    「你想要什麽?」刑律儉蹙眉看她。


    花娘聳了聳肩,抬頭看向搬空炙熱的豔陽:「我十六歲進教坊司,十八歲時成祖遷都,我故意在臉上抹了藥,第二天臉上長滿了紅斑,教坊司的嬤嬤們怕我得了疫病,便沒有將我帶去京都,而是悄悄把握消了籍貫送進飛鴻樓,飛鴻樓知道麽?」


    蕭魚蹙眉,但還是點了點頭。花娘笑了下:「我是在飛鴻樓裏認識,再後來他就花銀子將我贖回,那年他都快到35了。」


    「前任江城指揮使魯萬軍因為貪汙軍費被流放西南,家中女眷被壓入教坊司,遷都後,魯萬軍唯一的女兒在教坊司中感染疫病而亡。」刑律儉麵無表情地看向花娘,「你想給魯家翻案?」


    「噗!」花娘發出一陣大笑,「不,不,刑公子你想多了,奴家可不想翻案,魯家貪汙軍費是板上釘釘的事,我為什麽要翻案呢?」


    「那你想要什麽?」蕭魚有些看不太懂花娘。


    花娘從秋千上一躍而起,身姿搖曳地走到宴升麵前,抬手指著他的鼻子:「我要他娶我。」


    花娘笑著回頭看刑律儉:「娶了我,秘密就是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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