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律儉,空口白牙誣陷郡王,你將東嶽律法放在何處?還是你覺得你刑家在江城可以一手遮天了?」烈烈火光中,魏玉年輕的臉上露出猙獰之色,「今日刑家欺人太甚,不顧聖旨阻擾我父王回國,是可忍孰不可忍,眾西郡將士聽令,捉拿刑氏兄弟,為郡主報仇!」


    「為郡主報仇!」


    「為郡主報仇!」


    「為郡主報仇!」


    一時間複仇的喊聲震顫山穀,整個西郡和親隊伍就像一隻憤怒叫囂的野獸,恨不能將眼前的所有獵物撕得粉碎。


    「為郡主報仇,殺刑律儉!」


    魏玉話音未落,陸雲猛地抽出腰間長劍,身如驚鴻一般朝著刑律儉撲去。


    「陸賊,休傷我弟。」


    一道龍吟刺破長空,刑少奇橫劍擋在刑律儉身前,與陸雲戰作一團。


    主將親自下場,士氣正高的西郡兵宛如下了山的猛虎一般毫無顧忌地撲向陳陽帶來的衡水守軍。狹窄的棧道上兵戈相交,火光烈烈,仿佛山路間一條猙獰扭曲的長龍在匍匐,在翻滾。


    宴升在魏玉發動兵變的第一時間抓住孫平的領子將他一把甩給陳陽:「看好了。」說著,抽刀直撲魏玉。


    魏玉沒想到宴升竟然不顧刑律儉的安危直奔自己,反手抽出旁邊侍衛手中的彎刀迎擊而上。


    宴升本沒把魏玉放在眼裏,一開始隻以為隻要抓住魏玉,一切自然迎刃而解,然而一交手,他便暗自心驚。魏玉的功夫與他這個人表現出來的溫潤儒雅恰恰相反,那是從刀山血海裏曆練出來,處處殺招,處處製肘,完全不給他任何一擊即勝的機會。


    他突然明白刑律儉為何一定要派人截住西郡王父子了。


    西郡有魏玉這樣文武雙全的世子,他們怎麽會甘心偏居一隅?西郡王果真是好謀算,一邊在江城韜光養晦,鬆懈東嶽對西郡的防備;一邊暗中培養西郡勢力,他不僅將魏玉培養成了個合格的世子,更將他培養成了一個大殺器,便如陸雲一樣。


    「三公子滿身武藝,待在刑律儉一個瘸子身邊實在委屈。」魏玉一邊打,一邊趁機撩撥宴升,「若是三公子肯為我西郡效力,我敢保證,回到西郡後,必允三公子護國將軍之位。」


    宴升側身劈腿,擋住魏玉的腿,兩廂糾纏,刀劍掣肘:「我若做了護國將軍,那你那位陸將軍呢?」


    「陸將軍自有陸將軍的去處。」


    刀劍一處既開,魏玉勾唇冷笑:「三公子可想好了?一個瘸子而已,何苦為他傷及性命?」


    宴升麵無表情乜了他一眼:「誰說他是個瘸子?」


    魏玉一怔,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聽見斜後方傳來一聲悶哼,原本護在刑律儉身前的刑少奇被陸雲一腳踹開,整個人斜飛出去。事情隻發生在須臾之間,等陳陽將麵前的西郡士兵斬於馬下的時候,陸雲已經疾步上前,將劍橫到刑律儉脖頸上:「都住手,不然我殺了他。」


    魏玉心中大喜,猛地向後退出戰圈:「我可以給你時間好好考慮考慮。」


    宴升握刀的手一緊,垂眸看向刑律儉。


    一旁的陳陽已經神色驟變,指著陸雲的鼻子大聲咒罵::「陸雲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混蛋,你要做什麽?有本事你跟本將軍比劃比劃,老子……」


    陳陽話未說完,陸雲冷笑打斷他,手中長劍更往前遞進幾分:「陳陽,讓你的人都住手,否則刀劍無眼。」


    陳陽含在嘴裏的咒罵硬生生被懟了回去,隻好扭頭去看刑少奇。


    刑少奇摸了一把唇角的血,拄著劍從地上爬起來:「讓他們都住手。」


    「可是……」陳陽還不服,自打當年衡水戰敗後,他這輩子還從未被人這麽威


    脅過,簡直是拿他的腦袋在地上摩擦,簡直忍無可忍。


    「陳陽!」


    刑少奇微沉的臉上帶著一股子陰狠的煞氣,陳陽雖然不甘心,但到底是記得齊閣老的話,一切行動以刑律儉為主。


    「都退後。」陳陽一聲令下,整個衡水大營的守軍全部有規律的後撤,兩軍再次形成對峙狀態。


    「讓我們過去。」陸雲麵無表情地看著刑少奇。


    「世子!」陳陽不甘心地看向刑少奇,一旦放陸雲和魏家父子離開,後果將不堪設想,而他們此前所做一切將會前功盡棄。


    這個道理難道刑少奇不懂麽?


    他懂,但他絕不能看著刑律儉死!


    他麵色慘白地看向被陸雲劫持的刑律儉,腦中忍不住浮現出少時他總拉著他的袖擺叫表哥的場景,那時他還不叫刑少奇,那時他們還是親密無間的兄弟。


    亦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再沒有聽過那一聲表哥。


    「放了他,帶著個瘸子總歸不方便,我跟你們走。」他將目光落在刑律儉蓋著薄毯的雙腿上,丟下手中長劍一步步朝陸雲走去。


    陸雲垂眸看了眼一直抿唇不語的刑律儉,嗤笑道:「原來刑家公子們這樣兄弟情深,刑律儉,你倒是有個好哥哥。」


    刑律儉眼神微暗,垂眸看著逼到眼前的劍。


    烈烈火光之中,深冷的劍鋒正抵著他的喉嚨,隻要陸雲微微用力,劍刃便能刺破他的喉嚨。


    「是呀,我有一個好哥哥。」緊抿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你也知道我是一個瘸子,你覺得刑家會為了一個瘸子放你們離開?」


    陸雲嗤笑:「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是吧,刑世子?」


    刑少奇臉上表情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他深深看了刑律儉一眼,沉聲道:「我說過,我換他。」


    「刑世子想一命換一命麽?」陸雲劍眉微挑,冷笑道,「可是我不想換怎麽辦?」


    刑少奇腳步一頓,蹙眉看向陸雲。


    陸雲冷笑出聲:「怎麽?世子是不是做人家兒子的時間久了,就以為自己真的是世子了?」


    聽完陸雲的話,刑少奇臉上的肌肉瞬時一抽。


    陸雲滿意地勾了勾唇:「可惜呀,你不過是刑家立起來的一個靶子罷了,你以為刑家真的放棄刑律儉了?」


    難道不是麽?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皆因他的話而在刑少奇和刑律儉之間流轉,最後落到刑少奇身上。


    刑少奇寒眸微斂:「你想說什麽?」


    「世子大概不知道,咱們……」


    陸雲話音未落,一隻弩箭破空而來,直奔他的麵門。這一箭來的雷霆萬鈞,裹夾著勢如破竹之力,仿佛一隻銀蛇,眨眼間便逼到近前。


    陸雲絕沒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放冷箭,他下意識側身閃躲,弩箭貼著他的麵頰飛過,在古銅色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殷紅。於此同時,原本安安穩穩坐在輪椅上的刑律儉突然操作輪椅向後猛退,藏在薄毯下的右腿猛地抬起,腳尖重重踢在陸雲手腕關節處。


    隻聽「嘎嘣」一聲脆響,陸雲的手腕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向下耷拉著,掌中長劍「啪」的一聲脫手落在地上。


    所有事情隻發生在須臾之間,誰也沒想到會有人在暗處放冷箭,更沒有人會想到瘸子刑律儉會突然發難。


    「你的腿!」魏玉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看向刑律儉,腦海裏閃過宴升剛才說的那句話。..


    他說「誰說刑律儉是瘸子?」


    刑律儉根本就不是瘸子!


    就像他一直潛伏在養濟院一樣,他一直在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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