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頓家族不需要廢物!


    這個是亨利·伊頓開始綢繆家族未來之後,製定的鐵血族規之一。


    任何一名家族成員成年以後都必須為家族服務,要麽從軍要麽行政,可以去行商,甚至去當農夫,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力所能及為家族做出貢獻!


    想當紈絝?


    想啃老?


    那麽亨利不介意剝奪他的姓氏並放逐!


    作為亨利眾多兒子之一、生來身子骨積弱無法練武的卡夫卡·伊頓,從小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在“實力決定命運、利益決定一切”的世道中,他如果想成年以後有好日子過,隻能努力積累知識,以便日後能謀得一份文職的俸祿。


    所以,他是整個伊頓家族裏人緣最好的人,因為注定了與爵位無緣;也是脾氣最好的人,因為沒有發泄壞脾氣的實力;他更是學識最淵博的人,因為從小就是在書籍中泡大的...


    亨利對這個腳踏實地努力自力更生的兒子印象很好。


    特別委任他去和火神教打交道,處理政權與神權的一些瑣瑣碎碎的事。


    並告誡他說,有人生來富貴,有人生來悲慘,如果你不是被上蒼偏愛的那個,那就隻能拚命拚搏獲得上蒼的眷顧。


    卡夫卡很受用,也幹得不錯。


    就連愛因斯克家族派遣來伊頓領地主持火神教事務的主教,都對卡夫卡淵博的知識、接人待物的謙卑以及潔身自好的品質讚不絕口,因而也在被愛因斯克家族召回南方之際,向卡夫卡發出了邀請。


    “親愛的卡夫卡,你優秀的品質能讓世人感受到火神的慈愛,你淵博的知識能讓世人聆聽火神的福音。我歸去南方後將接任一個教區的事務,如果你有奉身火神的意願,我願意將你推薦給大主教接受洗禮成為神的仆人、作為我教區內的唯一副主教,引導更多的子民沐浴火神的光輝。”


    這個邀請讓卡夫卡有些猝不及防。


    他知道伊頓家族加入火神教的初衷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也很明確的知道,自己的人生規劃中從來沒有打算要成為神職人員。


    但亨利對這個邀請很欣喜。


    不止於父輩的欣慰,更是因為來自家族掌舵者的喜悅——


    如果卡夫卡去了南方成為傳播火神光輝的神職人員,那就是為日後伊頓家族遷徙往南方的綢繆夯實了根基。


    政教合一的南方素來很排外。


    伊頓家族想融入南方,以信仰淡化來自地域排斥要比通過商路利益交換更容易一些。


    就這樣,那時剛滿二十歲的卡夫卡便帶著亨利的冀望、背負著家族的希望,踏上了背井離鄉的路途。


    但時間才過了三年,他又踏上了歸來北方的路途。


    對此,亨利並沒有責怪,反而舉行了十分盛大的宴會迎接他回來。


    因為卡夫卡是帶著妻子艾薇兒回來的。


    艾薇兒,是火神教樞秘大主教、如今的愛因斯克公爵拉斐爾最小的女兒。


    天資超群,十八歲就成為護教戰士,二十歲便被所有人一致認為必然在數年內成為強者的人,也被視為家族未來的砥柱。


    但可惜了,天妒英才這種詞就是上蒼給艾薇兒這樣的天才準備的。


    在一次執行教會任務中,她被一位身份不明的強者帶人半道設伏截殺,雖然拚死逃了出來,並且在服用家族付出極大代價從精靈族手中換來的“月神的淚滴”後保住了性命,但也迎來了不可承受之重: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踏入強者的境界了。


    從未來可期的天之驕子變成一個廢人,這種打擊讓艾薇兒萬念俱灰,偷偷尋了好幾次短見。幸好家人有所預防,這才避免了悲劇延續。


    後來,在家人苦口婆心勸說下的艾薇兒雖然不再尋短見了,但也難免終日鬱鬱寡歡。少小家境優渥的她,一直將踏入強者境界作為激勵人生前行的奮鬥目標,如今這個目標成為過眼雲煙,她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與看不清前方。


    卡夫卡·伊頓就是這樣闖入了她的生活。


    從阿爾卑斯山脈丘陵地帶而來卡夫卡,有著南方人願意傾聽的新奇故事;淵博的知識與謙卑的態度,更是令人覺得在他身邊能找到歲月靜好的親切感。


    對於艾薇兒來說,卡夫卡帶來的親切感是家人也無法給予的。


    因為這個北方男人自幼身體羸弱,莫說踏入強者境界了,連作為一名戰士都無法勝任。


    就如現在淪為廢人的艾薇兒一樣。


    同病相憐。


    但卡夫卡沒有向命運屈服,他依舊活得很陽光,依舊對生活有著期盼,有著力所能及為家族盡力的熱枕。


    這個男人......


    嗯,很不一樣。


    艾薇兒有了這樣的感觸,也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心理。


    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有了好奇心理,往往會誕生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


    他們也不例外,最早同病相憐的親切感,慢慢的就發展成為男人的熱切眼神和女人的嬌羞臉龐。


    此事得到了雙方家族的祝福。


    他們兩個是不幸的,都是被上蒼戲耍玩弄的人兒;他們兩個也是幸運的,在如同寒冬的命運中有個人心心相印、相互依偎取暖。


    婚禮是在南方舉辦的,但婚後的生活則是前去北方。


    這是愛因斯克家族的掌舵人、艾薇兒的父親拉斐爾做出的決定。


    雖然他很不舍得女兒遠走他方,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回來,但他更知道女兒離開了南方會更幸福。因為對於艾薇兒來說,在南方有太多不好的回憶、有太多觸景生情的事物,而去了北方則是開始新的人生。


    就讓一切不好的過往徹底塵封吧。


    拉斐爾·愛因斯克看著女兒踏上北方路途的背影,心裏是這麽默默念叨的。


    臉龐之上沒有任何情緒,藏在背後的雙手一直在顫抖著。


    事實上他的決定很對。


    艾薇兒在北方的生活很靜好。


    雖然伊頓子爵領沒有錦衣玉食的優渥,每年冬天的苦寒會凍紅她的雙手,從阿爾卑斯山脈嗚咽而來的寒風會讓她臉龐更快生出皺紋,但這裏幾乎與世隔絕的淳樸,刻在人們臉龐之上的堅韌,還有溫暖如春的愛意,讓她從容跨過人生道路之上的坎坷。


    隻不過,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


    曆經死裏逃生的艾薇兒,如果想順利的終老有一個前提,不能有孩子!


    孕養一個孩子所需要的養分她的身體供不起了。


    這點,艾薇兒和卡夫卡結婚之時就達成了共識,隻是上蒼似乎很喜歡作弄這兩個可憐兒。


    很意外的,來到北方的第四年,艾薇兒懷孕了。


    這個世界哪一種愛最偉大?


    所有種族都有一個共同的答案:母愛。


    所以卡夫卡的態度很堅決,不要這個孩子!


    連墮胎的藥都讓人配好了。


    艾薇兒的態度更堅決,無論卡夫卡和兩個家族各個長輩的各種苦口婆心,咬著牙說一定要這個孩子。


    寧死也要生!


    最後逼急了,她給了卡夫卡兩個選擇。


    要麽她帶著身孕死去,要麽就讓她的孩子生下來。


    艾薇兒從來都不是任性的人,更不是是非不分不分的人。


    相反,她對自己的身體很清楚,對自己的未來更清楚:如果她堅持要這個孩子,最大的可能是堅持不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就一屍兩命。


    最理想的結局,也不過是孩子順利生下來了,而她很快就死去。


    但母愛的偉大,也讓她覺得之前所有受過的苦難都是上蒼的考驗,為了承載一個使命,生下這個孩子。


    “孩子沒來之前,我不敢去奢望。”


    “但是孩子真的來了,我就不會放棄,哪怕隻有一絲希望。”


    “這個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是我在這個世間留下的痕跡,也是我身為女人,能為你做的最幸福的事。”


    在所有人的反對中,艾薇兒是如此對丈夫說的。


    對此,卡夫卡無法反駁,最終隻能妥協了,兩個家族也都妥協了。


    幸運永遠隻眷顧膽敢抗爭命運的人。


    九個多月後,孩子出生了。


    小家夥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聲哭聲很嘹亮,不僅將產後陷入昏迷的艾薇兒給喚醒了,似是還給她注入了繼續活下去的生機——在所有人都難以置信以及對上蒼仁慈的感恩中,艾薇兒一直堅持到了孩子七歲的那年才與這個世界告別。


    “命運冷如寒冬,隻有勇敢麵對命運的不公,才能贏來上蒼的溫柔以待。克裏斯,我的孩子,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裏,不管麵對什麽困難你都不要匱乏勇氣。”


    克裏斯·伊頓,是這個孩子的名字。


    在他的心裏,母親艾薇兒不曾離開過自己。


    自從艾薇兒下葬之後,他每當想阿媽的時候,就會獨自跑來墓前。


    春暖花開時的鳥雀歡歌,閉上眼睛傾聽就是阿媽哄他入睡的歌謠;盛夏陽光曬熱的墓碑,把臉龐貼上去感受那就是阿媽溫暖的懷抱;秋天微涼的微風,輕輕吹起頭發的時候,那就是阿媽撫過他臉龐的指尖;冬日皚皚白雪的清冷、一望無垠的孤寂,則是阿媽鼓勵他要勇敢麵對風雪的期盼。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他十五歲。


    那年的生辰日,卡夫卡送給他一把長刀,同樣是聲稱是他的母親艾薇兒贈予的。


    已經明白許多道理的他,知道北方的人沒有慶祝生辰日的習慣,而且作為伊頓家族成員的一員,一生隻有出生日、成年禮、葬禮這三個特殊的日子。


    同樣,他知道也接受了母親早就離去的事實。


    所以他認為長刀以及早年的生辰日禮物,都是父親卡夫卡自己準備然後假艾薇兒的名義贈予的,為了讓母愛缺席的他依舊能感受到來自母親的關懷。在接過長刀後,他請父親以後不需要再準備禮物了,因為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母親艾薇兒的臉。


    對此,卡夫卡沒有說什麽。


    隻是將他帶進了臥室,從床底下拉出了一個很大很陳舊的木箱。


    打開了以後發現裏麵很空蕩,隻剩下了一把小匕首以及一卷用漆泥封著的羊皮紙信,但卻讓克裏斯紅透了眼睛。


    因為小匕首與書信都有一行很秀娟的小字標注著。


    那是艾薇兒的字跡。


    原來,在他七歲那年,他的母親、自知將不久於人世的艾薇兒,就提前為他準備了十年的生辰日禮物,以另一種方式陪伴著他的成長,一直到十七歲的成年禮為止。


    從那以後,克裏斯就不再頻繁跑來到艾薇兒的墓前。


    因為他無需看著那個墳塋,也能時刻感受到母親的溫柔就縈係在自己身上。


    他是母親以性命作為賭注來到這個世界的,是艾薇兒在這個世間的延續,所以他想彌補艾薇兒最大的遺憾:成為一名強者。


    這是他能想到的、可以告慰母親的最好方式。


    到了他舉行成年禮的十七歲那年,他的爺爺亨利告訴他,成為一名強者不僅是告慰艾薇兒,更是他身為伊頓家族一員的使命。


    所有伊頓家族的人都是一頭灰色的頭發,從來沒人能摸到強者境界的門檻;愛因斯克家族的直係成員都是亮紅色的頭發,每一代都有人成為強者,而且不止一個。


    血脈傳承的必然,讓強者的後代更容易成為強者。


    剛好,克裏斯繼承他母親艾薇兒的血脈更多一些,不僅容貌很相似,更有著一頭亮紅色的頭發。


    所以克裏斯是伊頓家族有史以來,最有可能成為強者的人。


    也是伊頓家族未來的希望。


    一旦家族有了強者,就是有了與亞人族部落對話的實力,能以結盟的方式保住如今的領地繼續留在阿爾卑斯山脈。哪怕不能留在北方,遷徙去南方依附愛因斯克家族了以後,也會憑借著強者的武力得到善待,將伊頓家族領主的權力與身份延續下去。


    “我會彌補母親的遺憾。”


    “我擁有伊頓的姓氏,我將為家族贏來榮光。”


    在十七歲的成年禮儀式上,將鮮血抹在頭額之上的克裏斯,心中默默的堅定了此生奮爭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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