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話之後,林北起身出門,秦老太回憶起過往,哭成淚人,林北讓獄卒晚點進去,給老人家一個獨自發泄的空間。


    身為二十一世紀的青年,他無法理解秦老太和錢老爺的這種主仆情,不過看秦老太啜泣的樣子,便知道感情極深,對方都快死了,能滿足的便滿足吧。


    找獄牢中的幾個老獄卒問了才知道,當年的錢宅發生了何事——


    五十年前,在蘭木河邊上有個大戶人家,錢家。


    錢老爺為人善良大氣,樂善好施,縣民對他無不稱讚。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人稱讚、從不與人結仇的大善人,卻突然死了。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雷聲大作的夜晚,錢宅的人,無論是老人、小孩、家主、仆人全都在那個夜晚莫名喪命,無一生還。


    死者皆是麵目鐵青,眼神中充滿驚懼之色,手腳僵硬如同風幹的雞爪,最離奇的是,眾人身上沒有一道傷口,體內更是幹幹淨淨,並非是被毒死。


    捕快和仵作去了錢宅查看情況,基本斷定了並非是人為殺害。


    有人推斷,不是被人為殺死,那麽極有可能是鬼怪作案。


    恐怖的消息流傳出去,住在錢宅附近的人家都很害怕,沒過多久都搬遷了,漸漸地,那一片成了無人區。


    而更離奇的事情發生了,一個月的時間不到,當初去到錢宅的那些捕快和仵作,全都陸續喪命,症狀和錢家眾人一樣。


    有些膽識超群,不信鬼神之說的人前去探險,剛邁進廢舊的錢宅,便感受到森森寒意。


    眼前所見,老鼠幹癟的屍體布滿了地麵;房梁上傳來野貓屍體腐爛的味道;角落中躺著人形骸骨,風從骸骨穿過,便會發生嗚嗚的詭異聲響。


    這些人害怕極了,將消息傳遞出,又用紙張記錄下自己的所見,用以警惕後世之人,絕對不要進入錢宅。


    又是不出一個月的時間,這些人都死了,死狀和錢宅那些人一樣。


    然而總有不怕死的人進去,而後結局也都一樣。


    五十年後的今天,以錢宅為中心方圓五裏之處,官府豎起一整排碗口粗細的木樁,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不過,就算沒有官府的警告,也不會有正常人想不開會冒然進去。


    林北倒是無懼,身上擁有五十年修為,能為早已超過普通人,不說天下隨處可去,但平安縣隨處可去卻是做的到。


    “誒,你瞧他前進的方向是往錢宅去的吧?”


    “是啊,年紀輕輕,怎麽就想不開呢。”


    “看這人的相貌,身形,獨特的穿著,似乎是咱們縣裏獄牢的獄廚林北啊。”


    “呦嗬,還真是。”


    ......


    幾個年紀比較大的老人看見往錢宅悠悠走去的林北,在一旁偷偷議論。


    有一個人想上去勸阻林北,卻被另一個老人攔住“別,他是一心找死的,我們還想活呢,萬一沾染上厄運,可就隻能等死了。”


    想要拉一把的那人想想,確實有道理,又退回來。


    幾個人的談話都被林北聽在耳中,他的想法絲毫沒被動搖,開啟血眼,平靜地掃視周圍。


    在距錢宅的五裏之外,一根根兩人高的木樁排列豎立,防止有人闖進去。


    不遠處,有幾根木樁被人為砍斷,砍出一個豁口,正好可供一個人通過。


    每年總有厭世不想活下去的人、因為患病沒錢醫治無法忍受病痛之人、承受不住生活壓力的人等等,會悄悄地穿過這道木欄,跑到裏頭尋死。


    官府知道這回事,並未阻止,畢竟真心想死的人,怎麽攔都攔不住。


    在木樁上貼了一張告示,在風雨的侵蝕下,上頭的字跡很模糊,隻能看出大致的意思:內中危險、勸人清醒,珍惜性命,切莫進入。


    林北輕輕一躍,便進到封鎖區之中。


    這裏早已雜草叢生,樹木他趕忙將野蠻生長。


    精心搭建的房屋在時間的摧殘下,已是斷壁殘垣。


    讓林北疑惑的是,一路看過來,並未有任何怪異的地方,空氣還很好,若不是距離獄牢較遠,他都想搬到這裏住。


    再往前走,看見一排坍塌的房屋,裝飾不差,料想應該是錢宅了,可從外麵看,並未任何異狀,疑問。


    “這...”


    錢宅的大門前,竟然臥躺著一個人,阿不,準確說是一個體重起碼有兩百斤,穿的破破爛爛的老乞丐。


    “居然還沒死?而且紫氣?”老乞丐的胸口一鼓一鼓,還活著,但他身上淡淡的紫氣,卻是讓林北好奇。


    正常人的身上,隻有象征著白色的活人生氣,這人卻還有紫氣,依照自己所得練氣典籍中所言,紫色意味著福氣,乃是受到上蒼眷顧的人。


    可這...有了上蒼眷顧居然還隻是個乞丐?


    老乞丐橫躺在錢宅前,林北笑笑,看對方睡得正香,便不打擾了,打算大邁步跨過。


    “嘿,你這年輕人怎麽不講禮數?”老乞丐眼睛突然睜開,騰地站起身,擦去嘴角的口水,怒視林北。


    “抱歉”林北將腳縮回來,從人身上邁過,的確不合禮數,應該道歉。


    老乞丐也不計較,而是看向林北發問道:“你是獄牢那個獄廚?”


    “是,你知道?”林北納悶,自己就是一個小小獄廚,怎麽連住在錢宅門口的乞丐都認識。


    “哼哼”老乞丐得意一笑“我們當乞丐的,別的本事沒有,但對這平安縣的一人一狗、一草一木都是了解得清清楚楚,誰家老婆出去找男人、誰家男人去找男人、哪頭母豬生了小豬仔,我們啊,都知道。”


    林北也不囉嗦,邁步剛要再進。


    老乞丐卻不肯“這是我家,我沒同意呢,你就進了,現在的年輕人連基本的禮數都不懂?”


    “特麽的”林北本想斯文一點的,但對方無賴模樣,真令他氣惱,道:“據我所知,錢宅五十年前,便已經是無主之物了,何來你家這個說法,要點臉好嗎?”


    “先來後到,這個道理不懂嗎?”依老乞丐所述,五歲時,他的爹娘帶他經過錢宅,走路累了,便歇一歇,然後就永遠歇著了。


    爹娘莫名死了,年紀尚小的老乞丐卻是活蹦亂跳,無憂無慮活到了今天,後來,老乞丐才知道,他和爹娘經過這的那天,恰好是錢宅出事的第二天晚上。


    林北詫異,這個老乞丐的福氣是有多好啊,爹娘都沒了,自己還在,在這誰來誰死的錢宅外活了五十年,非凡人啊。


    林北往兜裏摸出五文錢,丟到他的碗裏:“拿去買碗麵吃吧。”


    豈料老乞丐抓著五文錢,在林北麵前比劃道:“五文錢,你打發叫花子呢!”


    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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