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線的時候,琴棋書畫能怎麽樣?大出血的時候琴棋書畫哪怕冠絕天下又有什麽用?命都沒了,還如何過得更好?”她自己都能感到嘴唇在顫抖,“我隻學有用的東西。”


    母親將她教得樣樣都好,但卻沒有嫁到好郎君。


    師父無言一盞茶,後眯縫起眼睛問:“照你所說,殺人有什麽用?”


    蘇言裳抿了抿唇,回想起那一幕,無力與恐懼湧上心頭......


    如果她會殺人,那麽,五年前死的,就不會是她。


    “殺人我不會,但你可以跟我學救人。”


    蘇言裳跟著師父學了五年醫,最後對方卻沒有讓她真正拜師:“我沒有承認你這個徒弟,你也不要在外麵用我教你的醫術,如果用了,也不要告訴別人是我教的。”


    “因為你不配,你學醫的初衷不是為了治病救人......”


    她也以為自己隻會用這醫術殺人,五年裏,她沒有一天是不想殺人的。


    但蘇言裳還是用這醫術救人了。


    回京的路上,她救了信國公府的三公子。


    馬車外一陣兵荒馬亂,蘇言裳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你們的馬車,先停下,讓侯府馬車先過!”


    隻見幾個護衛打扮的人將路人都攔到一邊,同時強製讓對向過來的馬車停下。


    被叫停的其中兩輛馬車,見到這架勢,直接掉頭就走,一副惹不起我躲得起的自覺。


    “張管家,外頭怎麽了?”蘇言裳掀起簾子問道。


    “蘇姑娘莫害怕,這京城裏能讓國公府馬車相讓的,還沒幾個人。”


    “對麵是哪個府的馬車?”


    隻見對向一輛比一般馬車大上許多的黑頂馬車,由一匹毛色蹭亮的黑色駿馬拉著,紫檀車門上雕著繁複精細的花紋,鑲嵌著各色寶石,即使陰天,也顯得熠熠生輝。


    一看就來曆不凡。


    “好叫蘇姑娘知曉,那是鎮北侯府的馬車,鎮北侯近日才承襲了爵位。”張管家道。


    “鎮北侯?”蘇言裳印象中京城沒有這號勳貴。


    “哦,如今鎮北侯隻有五歲,是已故大將軍易淩風的唯一兒子,五年前大將軍戰死,皇上感念其功,追封鎮北侯,當時他府中姨娘已經誕下一子,哎,也算是遺腹子了,皇上說,待到五歲就讓他承襲爵位,如今正是五年過去了......”


    空氣突然凝滯。


    易淩風五年前戰死了?府中姨娘誕下一子......


    有許多話傳入蘇言裳的耳朵,但她已經聽不見了。


    許久,管家不見對方回話,以為她不感興趣,也收了話頭。


    車簾已經放下,但蘇言裳的手仍保持著抓握簾子的姿勢。她目視前方,眼神空洞。


    他五年前就戰死了嗎?


    她確定自己是恨他的,可是聽到他已經死了,還死了五年,她仍然眼睛濕潤。


    她感覺心裏空了一大塊,仿佛失去了一個目標,整個人就要搖搖欲墜。


    雖然對方沒有直接殺了她,但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慘死,多少他也算是一個間接仇人。


    她本打算將那些害她的人的腦袋扔在他麵前,然後嘲笑他的眼有多瞎,腦子有多蠢。


    可是如今他死了,她將來報仇後,就不能在他麵前炫耀了。


    真沒想到啊!


    他怎麽能死呢?他怎麽能死呢!


    突然,馬兒像是發狂,車夫使勁拉韁繩卻毫無用處,眼看著就要撞向對向行來的豪華馬車。


    車夫焦急,坐在車夫旁邊的張管家更急,車速太快,他尋不到機會將馬一招製服,現實也沒有給他多一招的機會。


    剛剛還氣勢逼人的侯府護衛已經散亂一片,眼看著突然的一幕,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蘇言裳的頭腦陣陣眩暈,胃裏翻江倒海:五年前逃跑時,她也是在馬車裏......


    就在國公府馬車與侯府馬車將將撞上時,隻聽見一聲鞭響,兩輛馬車險險擦肩而過,再一聲鞭,國公府的馬車與馬登時分離,車緩緩停下,馬也有氣無力地跌在了一旁的柳樹下。


    “世子?你怎麽會在這兒?”驚魂才定的張管家向救了他們的人行禮詢問。


    來人正是信國公府世子齊雲蒼。


    他沒有說話,眉目冷峻,氣勢壓人,連下馬的動作都淩厲萬分。


    侍衛押過來一個人,腳下一踹,那人便跪在齊雲蒼麵前。


    “為何這麽做?”侍衛沉聲問道。


    跪著的人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沒有辯駁,堵著一口氣,臉紅到了脖子根,表情憤懣不已。


    蘇言裳整理好衣衫頭發,下了車。


    侯府的侍衛看到差點與他們馬車相撞的,竟然是信國公府的馬車,稍稍掩下了囂張,其中一人恭恭敬敬地上前想要道歉。


    那跪著的少年立馬騰地跳起,在國公府侍衛的壓製下,仍伸手指向侯府馬車的方向咆哮:“是他們欺人太甚,拆我家房屋,害得我祖母氣急攻心如今還躺在床上,鎮北侯府欺人太甚!”


    “給我閉嘴!你這嘴怎麽說話呢!竟然敢對侯府不敬!”侯府侍衛對其恐嚇兩句,又低聲下氣對信國公世子道,“世子莫怪,這人就交給小的處理,免得礙了您的眼。”


    “他們真的拆了你家房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蘇言裳的眼睛定定望向跪著的人。


    她不是愛出頭的人,但鎮北侯府的事,當主母的時候從沒管過,如今倒想管上一管。


    她眼裏冒著金光。


    出氣也好,嘲諷也罷,或者是想證明,她回來了。


    侯府的人見問話的人從公府的馬車上下來,並不敢太多得罪,仍然懟向那人:“低等賤民,胡說八道什麽!衝撞了貴人,看你如何收場!”


    “我沒有胡說,鎮北侯府前幾日派人白日裏無故闖入我家,就因我家住他隔壁,如今他們已經將我家地盤納入他府,我們全家隻能到京城外鎮上居住,鄰居們都看著呢,那都是證據。”少年大聲道。


    鎮北侯府原身是大將軍府,大將軍易淩風出身鄉野,隻是參軍後屢立奇功,接連升職,後將母親和弟弟從鄉下接到京城。


    置產業時,離皇城近的院落都已經被權貴世家占盡,所買地段周邊住的不全是皇親貴胄,也有普通官員。


    眼前少年的父親就是一普通京官,不敢得罪勳貴,如今到京城上工,每日還得從城外鎮上出發。


    “你的意思是,你用石子打了公府的馬,讓馬受驚,是為了讓公府的馬車撞侯府的馬車?利用國公府的馬車給你報了仇?”齊雲蒼的侍衛問道。


    “是!但報仇談不上,出口氣罷了。”


    “你可知道,這是信國公府的馬車?信國公府你更惹不起!”


    少年憋著氣不說話,眼裏充滿恨意。


    “是因為隻要沒人發現是你用石子驚了馬,被國公府馬車撞到的侯府諸人,也不敢對國公府怎麽樣吧!”蘇言裳道。


    這就是權勢。


    眾人恍悟。


    “豈有此理!”公府侍衛暴怒。


    竟敢算計到國公府頭上,真真是膽大包天。


    “你可想過公府是無辜的,侯府的車上也可能坐著孩童或老者,那都是些無辜之人呢?”信國公世子齊雲蒼道。


    麵容冷肅如石刻,無比威嚴。


    鎮北侯府的侍衛得意洋洋。


    大將軍離開多年,將軍府差點撐不下去,如今少爺承襲了侯爵,感覺整個將軍府都翻身了,連國公府都幫著侯府說話。


    “無辜?我家就不無辜嗎?我祖母差點兒被嚇死,我家都沒了,誰無辜,誰不無辜!”少年說著,還想衝上前。


    群眾指指點點,蘇言裳從眾人的言語中聽出了真相。


    “鎮北侯府真了不起,用了別人的地,交費了嗎?”蘇言裳本身的聲音小,為了讓周圍的人能聽到,她著實刻意提了一把力氣。


    一瞬間安靜。


    這時,侯府的馬車簾裏伸出一隻玉手,由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牽著下了車。


    “侯府用他的地,是他的榮幸,哪裏還有交費的道理!”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按照她的想法,侯府想要的,所有人都應恭恭敬敬地進獻。


    她覺得國公府也和侯府一樣,都是貴族,哪個不是這麽做的,定然不會因此找侯府麻煩。


    馬車裏下來一婦人,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梳了一個高高的靈蛇髻,發髻上插了幾支金釵,巨大的寶石鑲嵌上頭,一副雍容華貴的派頭,和她坐的馬車相得益彰。


    原來是餘姨娘。


    從旁群眾的議論中,蘇言裳知道了,如今的鎮北侯,正是餘姨娘的親兒子。


    蘇言裳的心一抽。


    當年餘姨娘是大將軍府第一個有身孕的,後來說是小產,怪罪於她,她辯駁,全府沒人信她,都冤枉是她下的藥,她也因此被趕出府去。


    不久後易淩風去了西北,二人沒有再見麵的可能,餘姨娘就不可能再次懷孕,而且,那個孩子已經五歲。所以那次,餘姨娘根本就沒有小產。


    而她卻白白頂了鍋。


    如今餘姨娘有兒傍身,諸事不愁,但明顯的眼袋和脂粉也掩蓋不住的斑,加上那過高的顴骨,還是讓人感覺到她的操勞。難道是常常處心積慮的結果!


    “鎮北侯府不過如此,真是汙了大將軍的威名。”蘇言裳道。


    餘姨娘皺了皺眉,問向蘇言裳:“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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