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的黑瞳,炙熱而銳利,似藏劍出鞘。


    其不經意間一閃而逝的混沌之力,更是如同一道能看透世間虛象的破妄神光,直逼女媧心神。


    神光之下。


    女媧隻覺心底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此刻的她,宛若一位站在毒辣烈日下,被人扒去了衣物,赤身裸體的等待著視覺審判的妖女。


    負罪之感油然而生,女媧心底一陣突突。


    該不會…


    該不會被長生瞧出端倪了吧?


    不能吧?


    本宮是聖人呀!


    也難說…


    自己剛剛的表現,是有點太反常了。


    明眼的生靈都能看出自己心裏有鬼的吧?


    “喂,你看為師作甚?看你兩位師伯啊!”


    但跟李長生相處久了,女媧演戲的功底亦隨之提高了許多。


    麵臨眼下處境,她已然能做到麵不改色,隨意將腦袋移向別處,佯裝無事,道:


    “你不是天天嚷嚷著法寶不夠用嘛?”


    “啊?啊!對!”


    李長生姍姍回神,向女媧遞去一個別有深意的怪笑,而後一拍腦門,如坊間的市井小民般搓了搓手掌,朝通天和元始道:


    “兩位師伯,你們看…”


    他不願當著二清之麵,尋女媧難堪。


    聞言。


    通天和元始相視而望,皆是麵龐驟苦。


    女媧則暫時鬆了口氣。


    為什麽說是暫時呢?


    因為她讀懂了李長生那抹笑容的意思:


    這事還不算完!


    女媧知道,等回了媧皇宮,李長生必然是會找自己秋後算賬的…


    這叫自家事,自家談,不足為外人道哉!


    “喂,你倆能不能行事了啊?”


    一想到回媧皇宮後,自己百分百又得被李長生欺負的不成人樣,女媧頓時憋出了一肚子火。


    這火她是不舍得對李長生撒的。


    於是…


    很不幸,通天和元始,成了她的出氣筒。


    隻見女媧玉手輕輕搭著李長生的手腕,殺氣騰騰地凝望著通天和元始,冷冰冰的開口,道:


    “別以為你倆那點花花腸子能瞞過本宮。”


    “就衝來意不純這一點,你倆今個兒若拿不出能叫我家徒兒滿意的禮物,本宮就把你們…”


    說著。


    女媧混元大羅的氣勢猛的綻放,威脅道:


    “通通丟到萬蛇窟裏去喂毒蛇!”


    萬蛇窟乃孕育女媧之福地。


    裏麵遍布太乙金仙境的毒蛇。


    古言雲: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受女媧成聖恩澤,這些曾擔任過女媧娘娘守護獸的毒蛇,也都得到了一番造化:


    它們的毒液效果,翻了幾百倍!


    雖然增強百倍的蛇毒依然要不了通天和元始的命,但讓他們難受個幾十年還是不成問題的!


    萬蛇窟的名號和混元大羅的威壓,嚇得通天和元始兩準聖臉色慘白,四肢冰冷,如墮冰窖。


    “師妹息怒,師妹息怒啊。”


    費了老大的力氣站穩腳跟後,通天忙賠著笑臉,出言討饒道:


    “師妹,快收了神通吧,我等隻是準聖,扛不住你的威壓啊。”


    “我等此行匆忙,真就隻帶了幾件破破爛爛的小玩意防身呐。”


    “是極,是極。”


    一旁的元始也求生欲滿滿地附和道:


    “下次,下次,待師侄於人族傳下道統時,我等定攜重寶拜會,你看如何?”


    “誒,你們…”


    得理不饒人的女媧,哪肯放過讓兩位師兄大出血的好機會?


    她正想再給兩人施加點重碼,李長生卻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玉手。


    女媧納悶地轉過頭。


    “師傅,差不多得了,當心兔急咬人。”


    李長生踮起腳,往女媧的軟耳根吹了句枕邊風,不動聲色地掐了一把女媧的嫩腰。


    接著,他鬆開手,抬起頭,臉上不知何時已溢滿了熱情,迎上通天和元始,笑道:


    “哎呀,師伯,你們說的這是什麽話?”


    “禮輕情意重嘛,兩位師伯能來,弟子就十分高興了,什麽禮不禮的,見外了不是?”


    李長生一邊說,一邊從須彌空間取出兩團蒲團,擺於二清跟前,誠意十足,道:


    “來來來,兩位師伯坐。”


    這是他給通天和元始搭的台階…


    也算是打完大棒,給的甜棗吧。


    拉攏某人,恩威並用是起碼的。


    是以。


    在女媧唱紅臉的時候,他沒有勸阻,而是等紅臉唱的恰到好處了,他才跳出來唱白臉。


    嗯…


    挑撥女媧的心火,亦是他借風順旗而為之。


    恰好生了這檔子事,乃人和,不用白不用。


    他是陰謀家,又不是聖人。


    陰謀家嘛,就是要利用眼界所及內,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事、物,步步為營,步步局。


    不能說算計吧。


    戲裏的算計,能叫算計嗎?


    如果把計劃告訴女媧,她有了包袱,不就演不出如此逼真的效果了嘛?


    為了萬無一失,隻能先委屈一下女媧了。


    【好師尊,此間事了,弟子好好補償你!】


    想著。


    李長生且先壓下對女媧的愧疚,再度向遲遲未有動作的通天和元始開口,問道:


    “兩位師伯,不坐嗎?”


    “可還在生我家師尊的氣?”


    “沒有沒有,我等尚未反應過來呢。”


    直至被李長生二次提醒,二清才注意到,鎮壓著他們的混元大羅氣息早已消散。


    “師侄客氣了。”


    “多謝師侄。”


    充滿感激的對李長生道了聲謝,感謝他幫自己二人解圍後,通天和元始趕忙老實坐下。


    “兩位師伯放輕鬆。”


    瞧著一動不動的兩人,李長生裝作“好心”,勸道:


    “來者是客,不必拘束。”


    “哈?是我倆拘束嗎?”


    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李長生,引得通天一頭黑線,反問道:


    “開玩笑,就你師傅那話不投機,稍不稱心就要送人去萬蛇窟的暴脾氣,誰敢放肆?”


    帝王之道的效果立竿見影。


    李長生春風滿麵。


    他不再規勸,取出兩團蒲團,與女媧一人一個。


    四人坐而論道。


    “我就開門見山了。”


    李長生摸了摸鼻尖,說開門見山,便真就不拐彎抹角,直截道:


    “非常惋惜,您二位想要的答案,我這兒沒有,我同樣好奇,天道為何要對我示好。”


    額。


    大概是沒料到李長生居然這般快人快語,聞言,通天和元始都怔了怔。


    半晌後。


    通天略感好奇地問道:


    “那你叫我們坐下是…”


    “師侄我呢,有件禮物想送給二位師伯。”


    李長生神秘一笑,故弄玄虛道:


    “隻是這禮,有點重。”


    “不知二位師伯…有沒有接下來的膽量!”


    女媧鳳眸一挑:


    來了!


    “哦?”


    通天來了興致,半調侃半嚴肅道:


    “你這小家夥竟小瞧我等?”


    “有什麽寶貝就盡管拿出來吧,我等走南闖北那麽些年,大風大浪渡了無數,連龍鳳大劫都活下來了,有什麽禮是我等不敢接的?”


    噗,吹牛是吧?


    本宮看你敢不敢接。


    聽到通天驕縱的言論,女媧暗自竊笑:


    哈,真好。


    又能看長生出風頭了!


    自打那日李長生在人族祖山勸退鴻鈞,成了洪荒矚目後,女媧驚奇的發現,自己沒別的什麽興趣愛好,獨獨就愛看李長生出風頭。


    好像出風頭的是她自己一樣。


    “是嘛?”


    李長生搖了搖頭,笑容邪魅狂狷,壓低了身板,亦壓低了聲調,一字一頓,道:


    “那如果師侄說,師侄的禮,是助您二位…”


    “成聖呢!”


    唰。


    刹那間。


    風雲停滯。


    通天和元始的表情,轟然凝固,有些滑稽。


    他說什麽?


    這個少年說什麽?


    這個玄仙說什麽?


    等等。


    這才十年,他怎麽就從真仙跳到玄仙了?


    呸。


    跑偏了,現在想這芝麻小事幹嘛?


    他剛剛說要幫自己二人立聖?


    憑他?


    “師侄,你…你再說一遍?”


    通天難以置信的盯了李長生好一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的轉頭,望向抱胸看戲的女媧:


    “是你教他說的?”


    如果是女媧說的,尚有幾分可信度。


    “滾犢子。”


    女媧白了通天一眼,輕蔑道:


    “本宮巴不得你們一輩子成不了聖呢。”


    “額…”


    通天吃了閉門羹,隻得又看回少年。


    嘀嗒。


    嘀嗒。


    時間,消逝了。


    看著眼前這個麵容俊秀,美的像個女子的少年玄仙,通天心頭忽然有些感慨:


    距離兩人上次見麵,也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他成長的真快啊。


    二十年,從真仙提升到玄仙,他是有了什麽奇遇嗎?或是女媧給他尋了什麽天材地寶?


    又或者…


    他就是有這個本事?


    通天潛意識裏更願意相信第三條。


    數億年,真的太久太久了。


    他苦苦追尋成聖之機,追尋了太久太久了。


    他去過東海之濱,攀過不周神山,遊過三十三重天…


    他把洪荒翻了個底朝天,可仍找不到他的成聖之機。


    但!


    眼下,有一個少年告訴他,他知道自己的成聖之機…


    通天不想等了。


    死馬當活馬醫也好,疾病亂投醫也罷,他要試一試!


    “長生師侄,此話可當真?”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李長生從容不迫的平靜一笑,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氣質,很難不叫人信服: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


    “師侄我可不幹賠本的買賣,在點撥兩位師伯之前,我需要兩位師伯立下大道誓言。”


    “若經我點撥成了聖,此後不得再與我及我師尊為敵!”


    從始至終都是把自己當看客的女媧一愣:


    又是為了自己麽?


    她以為李長生會借機要求通天和元始幫他達成什麽目標,再不濟也是索取一些法寶啥的。


    可…


    李長生卻僅僅是要求兩人不得與自己為敵。


    他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幫自己了卻因果啊!


    女媧的芳心,又一次為李長生而潺動了。


    驕陽下,那妖族聖人兀然笑魘如花。


    笑容,比驕陽更加燦爛:


    這個小壞蛋…真是…好到家了呢!


    “可以。”


    但通天心中無女人,不受女媧美色誘惑,不假思索地應下李長生要求後,當即立誓道:


    “吾三清通天在此立下大道誓言,若吾經李長生點撥成了聖,此生此世,無論是何緣由,吾都不會與女媧師妹及李長生師侄為敵。”


    “如有違背,願大道之尊降劫,叫吾天誅地滅,神魂俱毀,永墮冥河!”


    言罷。


    冥冥之中,一縷無形的因果線牽動通天、女媧和李長生,道意盎然,天花亂墜。


    此為大道承下了誓言。


    若通天違約,它會親降劫罰,抹殺通天!


    “師侄,如何?”


    “很好。”


    李長生點了點頭,瞄了眼仍沉浸於感動中的女媧,幸福一笑。


    她開心,便好。


    笑過,李長生深吸一口氣,神情莊重,麵朝通天,認真道:


    “其實師伯您的立聖之機很簡單:立教。”


    “當年老子師伯欲立人教成聖,雖誤打誤撞被我家師尊壞了機緣,然,你們三清乃同氣而化,成聖的路子自然也是相同的。”


    “這個我知道。”


    通天皺了皺眉,道:


    “問題是,該立什麽教,如何立呢?”


    這李長生,不會就這水平吧?


    “師伯莫急,且聽我娓娓道來。”


    見通天露疑忌之色,李長生依如古井無波。


    因為他接下來說的,才是重點。


    李長生緩緩起身,來到通天身後,搭著通天的肩膀,附其耳側,與其一同目視前方,開口,擲地有聲,道:


    “道五十衍四十九為定數,一線生機遁去,師伯立教的教義,正是為天地眾生,世間萬物,截取那一線生機。”


    “道法自然,承天人合一,主上道無德,下道唯德,演變六道輪回,循環往複,有教無類,萬仙來朝!”


    “凡有向道之心者,皆可入教,此教,為天下浪子而立,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海納百川,接濟天下。”


    “故,此教名曰…截教!”


    轟。


    言出。


    通天如遭五雷轟頂,靈台乍然空明。


    其紫府之地,鴻蒙紫氣沸騰。


    那是…成聖之兆!


    好一個有教無類!


    好一個截天生機!


    他真的懂,他真的懂!


    通天和元始的道軀,因激動而顫抖。


    “師侄,哦不,先生大恩,如同再造,且容我先立聖道,再與先生敘恩!”


    來不及推敲,通天朝李長生躬身一拜,縱身一躍,上達雲端。


    李長生笑了笑,並未糾正通天的稱呼。


    修行之路,達者為師。


    自己助通天立聖,這聲先生,他擔得起!


    穹頂之上。


    通天淩空而立,紅光滿麵,手掐法訣,聲音傳遍整個洪荒大陸:


    “天道在上,吾乃三清之通天,今立下截教,為洪荒生靈截去一線生機,望天道鑒之!”


    “鐺!”


    倏然間。


    無窮無盡的功德金光垂落。


    金鍾響,翻騰寰宇;


    玉磬敲,驚動乾坤;


    提爐排,嫋嫋香煙龍霧隱;


    羽扇搖,翩翩彩鳳離瑤池。


    磅礴異相,貫徹九天十地。


    那異相稱洪荒正立,有一頭奎牛行走。


    奎牛上坐的,是混沌未分時、天地玄黃外、鴻鈞教下三清通天。


    通天左右,金童隨聖駕,紫霧紅雲,各執一支紫金筆,於天穹落筆二字:


    “截教!”


    二字,天地聞,洪荒知,百族震動:


    “天呐,通天立教了!”


    “他要成聖了?”


    “是人族祖山方位!”


    “又是那個少年?”


    …


    人族,又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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