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當然亦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瑤姬也拿出豁然一亮的表情:“真的嗎?真的可以廣為流傳?”


    風月狠狠點頭:“那是自然。”


    言罷,唯恐瑤姬反悔似的,翻手化出紙筆迫切道:“你來吟,我來寫,如此便可。”


    假意踟躕,瑤姬默了默,嗲聲道:“可是人家現在口渴了,就想喝那月桂樹上的露水,不然一句也想不起來呢!”


    風月皺眉,迅疾又掩飾了不耐煩,左右看看道:“仙子稍待,我這就去為你收集,一甌可夠?”


    瑤姬滿麵感動:“那,多不好意思。”


    “無礙的。”風月收起紙筆,大度道:“在這孤鶩島,哪個不知我最是體恤溫和之仙。仙子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裝唄!誰不會。


    瑤姬頷首,眼睛裏小星星亂飛:“那便有勞尊駕了。”


    風月擺擺手,以最自傲的姿勢飛離,直奔島上月桂樹林。


    見他離去,瑤姬甩手聳肩,身上的雞皮疙瘩才算平複了一些。


    得意一笑,她轉身掐起法訣,神力起處閃身沒入地牢結界之內。


    真的要感謝窫窳神君,這些年沒少逼她提升實力。


    進了結界,便是另一個世界,陰暗依舊,潮濕依舊。


    一個浮於虛空的仙島,哪來這般濃重的水氣,也是搞不懂。


    一邊嫌棄,一邊往前,所幸這暗道沒有其他分叉,一條道直達地底深處。


    憑借超強的膽量和記憶,來到那日與落英藏身的地方,瑤姬舉目望向洞頂那顆轉動的光球。


    從女嫦仙君那日所言,可以得知雷龍形成是有一定時間規律的,今夜並未見到可怖的紫雷滾滾,更沒有那刺耳的申斥之聲,地牢內安靜得不像有活物。


    原地轉了一圈,視線從密密麻麻的洞窟間掠過,問題便出現了。


    落英的母親,碧痕神君在何處?要怎麽才能取得和她的聯係呢?


    試探著,小小叫喚了兩聲,周遭一片幽靜。


    瑤姬膽子大了起來,想到此次若無功而返,還未必有機會再來,便放開嗓子喊叫:“碧痕神君,你在嗎?出來聊聊啊!”


    依然是毫無異動,洞窟全部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回應。


    奇了怪了!瑤姬很不甘,那夜可不是這樣的。


    想了想,她掐起法印,隨意轟向頭頂上方的洞璧,並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按照對自己神力的不完全預估,這一記打出去,至少能轟碎一個小型規模的山包。


    這麽多被監禁的仙囚,就不信叫不醒一個。


    然而,事實就是很出人意料,她的神力打出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洞璧吞了。


    說吞,委實形象極了。


    就在瑤姬一掌推出去,神力觸及洞璧之時,這幽暗沉寂的洞穴逐漸變形,眼花繚亂的扭曲變幻,然後化出一隻巨獸的頭顱。


    巨大的獸首,猙獰可怖,雙目一張如同兩道電光直直射向瑤姬,獸口嘶吼流出幾串粘稠的涎液,腥臭之氣熏人欲嘔。


    雖然出身昆侖,從小與妖靈為伍,但此般怪物當屬首見。


    瑤姬驚愕地叫了一聲,閃身躲向一塊石壁。


    巨獸已然看到了螻蟻般的瑤姬,鮮紅的長舌‘呼’地變長,攜風雷之勢卷了下來。


    奮力向側旁逃閃,膽大如瑤姬也不由得咂舌驚慌,剛剛巨獸的舌頭襲來,她分明看到了其上倒刺樣蠕動的凸起,還有上麵不斷滴落的涎液,惡心至極。


    一擊不中,獸舌反向又是一掃。


    這次,瑤姬有了防備,輕鬆一躍從巨舌下部飛落遠處。


    兩次都未能得逞,巨獸顯然是動怒了,一聲地動山搖的獸吼中,寬闊的舌頭漲大了一倍之多,幾乎就是一座活動的山脈。


    巨舌的主人定是一個具備一定靈智的獸類,第三次捕獵,它采用貼地漫卷的方式,從洞穴一側掃向瑤姬。


    涎液狂灑,惡臭充斥了整個空間,這回瑤姬處於正麵,她更清楚地看到了這巨獸的大嘴,那裏麵除了顆顆鋸齒獠牙,還有呐喊聲與呻吟聲,隱隱約約湧進耳膜。


    瑤姬非常震驚,亦萬分慌亂。


    如果被這巨獸卷走,恐怕不是塞肚子那麽簡單。


    電光石火間,她縱身直飛衝向洞頂那顆光球。


    三次獸口脫險,她已經摸到了一些關竅,這巨獸攻擊捕獵,總在有意無意間避開光球進行。


    躲過巨舌席卷,雖沒有被吞,但那些惡心的涎液卻淋了一身。


    幹嘔兩聲,瑤姬死死貼住光球一側,俯瞰那條寬大猩紅的舌頭。


    自然又是一陣心悸。


    處在這個高度,瑤姬與巨獸的眼睛齊平,再去觀察發現,她終究還是不識得這怪物是個什麽東西。


    逃是逃不掉了,隨著洞穴變成了一張獸口,之前進來的通道已是蕩然無存,為今之計,隻能盡量拖延自保,等待外援了。


    她相信,地牢內如此大的動靜,女嫦不會沒反應。


    而作為孤鶩島島主,看似溫婉貞靜專司歌舞的仙君大人,絕不是表麵上展示出來的泛泛之輩。


    直到此時,麵對隻能逃無力反擊的巨獸,瑤姬才幡然醒悟,她缺少一把趁手的兵器。


    也不要多厲害,能夠護住自身便足以的那種。


    巨獸並沒有給瑤姬多長喘息的時間,三輪攻擊皆告失敗,它是真的怒了。


    嘶吼一聲,又一聲,如果獸吼能殺人,瑤姬毫不懷疑,她已經被這惡心的大家夥殺死了無數遍。


    跟自己預判的一樣,光球一圈,的確是巨獸比較忌憚的區域,它那雙如電巨眼甚至都不敢直視此處,寬闊的舌頭也沒有卷向這裏,隻在離著光球幾丈遠進行試探。


    照這樣下去,她有足夠的信心等待救援。


    當然,得期盼著女嫦仙君睡得不要太死。


    對峙不可能永無休止,熟睡卻能夠雷打不動。


    女嫦仙君好巧不巧地,就睡得特別沉。


    司羿回來,夫婦間自有一番契闊,這個大家都懂得。


    反正,就是睡不醒的那種。


    男仙風月便更不用提了,一趟回來發現瑤姬早不在原地,還罵罵咧咧了半晌,怨怪被耍而跺腳離去。


    因此,瑤姬的指望注定會落空。


    攀著一隻光滑的玉球絕不是什麽輕省活,何況如今的瑤姬才剛成仙,以她半吊子的功夫,對付不知名巨獸完全不夠看。


    時間一久,頹勢立顯,即便巨獸忌憚什麽不敢主動襲擊,她自己的體力也難以支撐下去。


    完了完了,還說逃出昆侖能活得長久一寫,卻不料更快死了,還是以這種沒有半點唯美感的方式去死。


    看看那巨獸的惡心樣子,就她這體格被吃下去,怕是連獸糞裏都尋不到屍骨的。


    傳出去,還不得讓昆侖那幫子妖靈們笑死?


    瑤姬大汗淋漓,雙臂越來越無力,身子逐漸開始滑落,順著光球慢慢掉向下方,眼看就要脫球而去了。


    而下方,這巨獸顯然也發現了瑤姬的無力,竟停止了嘶吼,又抖了抖巨舌變得更大了一圈,好整以暇地等著了。


    這是要守株待兔啊!


    瑤姬驚慌而不甘,便是死也不能接受這種窩囊的死法吧?


    她咬牙,使出最後的力氣,手指尖幻化出尖銳的指甲,狠狠戳向光球表麵。


    如果是玉質,她還有一線希望能夠插進去。


    隻有摳住了,才不至於變成塞牙縫的點心。


    就在指尖全力插向光球之後的一刻,瑤姬倏然一驚。


    光球裏麵,有東西。


    玉質的確是玉質,插也確實插進去了。


    可,雷電貫穿身體的滋味,也太……


    瑤姬身上猛然閃爍起紫金光弧,一瞬間光芒大作,洞穴內部亮如白晝。


    巨獸的眼裏閃過驚慌,低吼一聲迅疾隱入洞璧,漣漪輕蕩,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光球之內雷聲隆隆,那刺耳的聲音在瑤姬頭頂炸響:“找死!”


    雷電交織著聲浪,驚天霹靂中,瑤姬沒出息地暈了過去。


    就在她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一道虛淡的身影出現在身側,說不出具體的草木清苦氣味縈繞鼻端,一張麵容浮現,亦真亦幻。


    掛在那顆光球之上,身上電弧不斷,瑤姬已完全昏厥。


    突兀出現的身影,漸漸凝實,露出憔悴而倔強的麵孔,又化出一身新綠色的衣裙來。


    “她是無辜的,怎可天雷加身?”這身子的主人輕聲嗬斥。


    光球中電弧閃耀,那刺耳之聲並無多餘情緒地言道:“擅闖仙牢者,皆為囚徒,死有餘辜。”


    女仙挺身相護,掐了一個繁雜的法印,將瑤姬接到懷裏,並不打算妥協。


    聲浪中傳來冷冰冰的質問:“碧痕,你不怕死嗎?”


    原來,這位形容枯槁,卻樣貌不俗的女仙,正是瑤姬想要探尋真相的主角,落英之母,碧痕神君。


    頭也不抬,碧痕試了試瑤姬的鼻息,悄然掩藏了滿目震動,冷笑回道:“怕怎樣,不怕又能怎樣?三千年了,你們不是也沒弄死我。”


    玉球中雷光蠢蠢欲動,詰問的聲音更為冷酷:“還有餘力多管閑事,看來天宮對你太仁慈了。”


    碧痕冷笑,眼裏湧上嘲弄,抱起瑤姬緩緩走向一方洞穴,淡然言道:“隨便!”


    雷光翻湧,即將要溢出玉球,卻在最後時刻歸於平淡。


    那聲音狂暴地叫囂:“碧痕,你會後悔的!”


    碧痕充耳不聞,隨著身影的消失,洞穴自動合攏,將雷電與聲浪一並隔絕在外。


    ……


    在地底的幽暗中醒來,瑤姬首先想到了一個詞——流年不利。


    昆侖神君非人的折磨下,都保持了安然無恙,出來的這短短數月,卻已經磕磕碰碰好多次。


    最可怖,差點就被當做食物消化掉。


    那條滴著涎液的巨舌,每每想來都心有餘悸。


    摩挲著幹淨的衣衫,瑤姬看向一旁背對她默然打坐的碧痕。


    堂堂神君,淪落為階下囚,還要定期受到天宮雷刑鞭打,她到底犯了多大的事?


    按理說,一個女君,再過分也不至於受此酷刑。除非……


    試探性地,瑤姬往前挪了兩步:“那個,神君,咱們能聊聊嗎?”


    碧痕閉目打坐,未予理會。


    瑤姬隻得又往前走走,套起了近乎:“神君,我叫瑤姬,和你女兒落英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對麵,還是紋絲未動。


    單薄而挺直的脊背,像一尊沒有生命力的石像。


    瑤姬自是不願放棄,打算轉到正麵,去看看這位神君長什麽樣。


    “站那兒,別動!”冰冷的聲線從碧痕口中傳出。


    披散的長發下,瑤姬隻來得及看清,她有一張唇型特別好看的嘴巴,厚薄適中、玲瓏飽滿。


    碧痕緩緩睜眼,向瑤姬看過來,眼裏氤氳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是誰?”她問。


    看清了碧痕的麵容,瑤姬驚訝地半張著嘴,讚歎:“神君,你好美啊!”


    碧痕眼裏的複雜乍然收斂回去,她冷淡地盯著瑤姬:“新來的,犯了何事?”


    大約,在她心目當中,到了孤鶩島地下仙牢的,都是因為犯錯被罰的吧。


    瑤姬眨眨眼,指著頭頂的洞璧笑道:“我可能跟您有些不同,之前在上麵,我與落英是無話不談的。”


    “孤鶩島的歌舞仙姬,我都認識,卻從未見過你。”碧痕寥落低語,緩緩轉過頭去,不願多談的樣子。


    瑤姬忙打聽道:“神君,您知道落英去哪兒了嗎?這幾日我都沒有看見她,挺為她擔心的。”


    碧痕全身倏然一顫,再看過來的目光裏便多了厲色:“你說落英不見了?何時發生的?”


    “那個……”瑤姬遲疑著,被碧痕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就是幾日以前,她帶我來這裏,然後看到……看到神君正在受刑……就,就……”


    碧痕的眼眸泛起可怕的猩紅,身形微動已經站到了瑤姬麵前,厲聲喝問:“後來呢?落英她在哪裏,為何隻你好端端在此,她卻獨獨不見了蹤影?”


    這種情態,瑤姬曾經在昆侖丘,一隻失獨的妖靈母親身上看到過。


    “神君,您先別著急。”瑤姬趕忙安撫,盡量言簡意賅道:


    “那日見您受刑,我神力淺薄難以抵擋雷霆餘威,竟暈厥了。醒來之後,便不見了落英,我也在找她,才想辦法進來這裏找您。”


    碧痕麵上神情並未緩和,倒更添了幾分暴戾。


    瑤姬悄然後退兩步,不敢直視。


    一陣骨骼脆響之聲‘劈啪’暴起,碧痕略顯單薄的神軀,以不可思議的形態扭曲變幻。


    洞穴內,濃綠色的暗芒閃爍不定,碧痕姣好的麵容也染上幽暗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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