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童年記憶的仙子,總是不完整的。


    為此,瑤姬也曾煩惱過一段時日,後來就慢慢習慣了。


    直到親眼見證過碧痕與落英的舐犢情深,心大如瑤姬,到底還是平生出一重遺憾。


    自然,這些她是輕易不會對誰言說的,落英也不行。


    經曆過這遭事件,一定意義上說也算劫後餘生了,瑤姬分外珍惜活著的時光。


    不過嘛,開心之餘她的壓力也隨之加大了,比山還大的那種。


    因為許諾饕餮,會幫他走出仙牢,重回天地之間吃遍美食。


    一想到這個愚蠢的承諾,瑤姬就悔得直砸胸膛。


    自己都還是個亡命天涯的小妖仙,朝不保夕的,要如何做才能幫助饕餮走出仙牢?


    異獸饕餮惡心是惡心了一點,但那一身修為又豈是她這個半吊子能夠小瞧的。


    如今想來,相信她能夠幫到忙的大家夥饕餮固然是個蠢的,可她敢說大話隨口許諾才是愚不可及。


    以前帝君總罵她蠢還不服氣,這回總算是得到驗證了。


    憑借和太子俊那點說不出口的關係,就敢許給饕餮這麽大的一個諾言,要怎麽才能收場呢?


    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當時這般許諾,那嘴饞的大家夥又怎麽會帶著她去到淺淵,更不會硬是忍了饞涎沒有把她吞下去了。


    唉!正如碧痕神君罵皎意君的那般,承諾哪是上下嘴唇一碰,就隨隨便便胡亂許諾的?


    皎意神君作為天帝的兒子,還有許了別人兌現不了的時候,何況自己一個剛成仙的弱小女子!


    原來還覺得成仙就很了不起,見識過碧痕神君一通操作後,瑤姬差點自閉。


    仙子,那就是個虛偽的敬稱。


    要想達到仗劍天涯、來去自如的實力,非碧痕神君那般強悍不可。


    否則,在這藏龍臥虎遍地強者的天地間,一露頭就是個被強者眨眼都能夾死你的悲慘現場。


    為了不落得灰飛煙滅,化神絕對是生存的剛需,沒有之一。


    越來越覺得,離開昆侖是對的。


    若還在昆侖丘,被窫窳打著攆著被動修煉,她哪裏會有這般深度的認知?


    ‘指不定老死昆侖,還覺得天地不過如此呢!’瑤姬想。


    所謂坐井觀天,不跳出井圈,就注定了你永遠都隻是一隻癩蛤蟆。


    哎呀!如此想來,離開昆侖是多麽明智、多麽有前瞻性的一個決定啊!她都想給自己磕個頭致敬一下了。


    “瑤姬,在想什麽呢?”落英端了茶水進來,打斷了瑤姬的胡思亂想。


    起身讓座,瑤姬勤快地幫忙收拾案幾,甜甜招呼落英:“姐姐。”


    自從淺淵一行,碧痕神君堅持,讓落英和瑤姬結了金蘭之誼,說是感動於瑤姬能夠不畏艱險去搭救女兒的情意。


    其實,碧痕這麽說,反倒令瑤姬很有一些慚愧,又怎麽好意思說,她那所謂的不懼艱險,隻是為了滿足的一腔子好奇,順帶排解無聊的探險呢!


    說到碧痕,瑤姬不免惴惴。


    自淺淵接回落英,將天帝兒媳畫渺重創之後,碧痕神君又多了一重大罪。


    瑤姬忘不了,當她騎著……呃,搭乘饕餮的順風車趕到淺淵時,正看到碧痕的大劍深深刺進畫渺胸膛。


    然後就是,一道紫色天雷迅疾而無情,也同時狠狠劈向碧痕。


    因此上,她不敢確定自己情急之下,提醒碧痕別上當的那句話,是否被皎意夫婦聽了去。


    反正,等她和饕餮上前,碧痕嘴角沁出鮮血,仍堅挺神軀不肯倒下。


    而對麵的畫渺奄奄一息之下,還曾向自己投來過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那一眼,風雲際會,不可名狀……


    聰明人都是懂得適時變通的,瑤姬不確定以後是否會被畫渺針對,但保險起見,為了將禍端消弭於無形,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提前安排上,譬如瓏俊。


    不是過段日子就到他的成年壽誕,孤鶩島還要上天宮獻舞,而自己曾被指名領舞的嘛!


    那,能不能借此去找瓏俊,讓他從中做個和事佬,消解了這件事中自己一時衝動得罪畫渺的事呢?


    既然淺淵那對夫婦是天帝的兒子、兒媳,瓏俊又是天帝的孫子,他們之間肯定是叔侄了,這麽一件小事,瓏俊應當不至於推辭不幫的。


    什麽?你說父子?怎麽會!


    瑤姬堅決否定瓏俊與皎意是父子的可能,天帝那麽厲害,神界之主威震八荒,誰敢製定獨生子女的天條?


    兒孫滿堂,才是標配,不然天帝也太遜了。


    如此看來,她的領舞之職還是抓在手裏的好,練舞這件事,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此,瑤姬拉著落英坐下,笑問:“姐姐,你說我去領舞,女嫦仙君還能答應不?”


    落英麵相看著稚嫩,其實卻比瑤姬大了一千歲,因此做了姐姐。


    為二人各斟了一盞茶,落英取笑她:“你不是最煩那個差事,不惜裝病來著,怎的又想去了?”


    瑤姬認真道:“我想留在孤鶩島陪你,還需要瓏俊幫忙,你不知道淺淵那尊神肯定是個愛記仇的。”


    還是第一次聽瑤姬說這話,落英詫異:“淺淵?你說畫渺神君?”


    “嗯對,就是她。”


    瑤姬如實道:“那日,她看我的那一眼,清清楚楚寫著‘好自為之’呢,我得想辦法擺平了。”


    落英覺得不可思議,好笑著睨了瑤姬,戲謔:


    “畫渺神君乃堂堂天帝兒媳,為難你一個小仙子,不能夠吧?一不是仇敵,二非挑選兒媳婦,初次見麵她就針對你,說不過去。”


    瑤姬眨眨眼:“這話說得好不奇怪!就算她有個驚才絕豔的兒子,那也是她的事,跟我有什麽關係?”


    說著上手去捏落英的臉,笑道:“倒是你,他們擄了你去,不會是看上姐姐,打算強娶回去做兒媳婦生胖娃娃的吧?”


    落英的臉突地便紅了,拍掉瑤姬伸來的手,惱羞不堪地罵道:“你胡說什麽呢!再要這般不正經,我可生氣了。”


    “好好好!”瑤姬賠笑道歉:“我再不說了,我賠禮,你別真生氣嘛!”


    關於皎意夫婦招呼不打就順走了落英的事,瑤姬還是從饕餮那裏得知的原委.


    當時她還挺為落英高興的,能做天帝的孫媳婦,在神界便可以橫著走了。


    甚至她還想多了一層,看皎意夫婦麵相不賴,他們的兒子應當也生的差不離,落英嫁過去是一樁隻賺不賠的劃算買賣,說不定畫渺也會因為這層關係不計較了呢!


    現在看來,落英誌不在此,她這個便宜妹妹想要沾光掛靠的心思算是落空了。


    而碧痕當時重傷畫渺,不管出於什麽樣的原由,她們兩家的仇是結下了,八字還沒撇,捺就更無從談起。


    落英氣咻咻地瞪過來,認真道:“原本我不應該跟你這般說話,可既然咱倆都成了姐妹,我自當你是親妹妹來維護的,有些事便有必要叮囑你知道,你別嫌我囉嗦行嗎?”


    瑤姬忙老實點頭,作勢掏著耳朵笑道:“你說,我聽著就是,洗耳恭聽。”


    起身看了眼門外,又小心翼翼關閉了門窗走回來,落英嚴肅道:“母親讓我告訴你,天宮沒什麽好神,離著他們越遠越好,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


    “啊這……”瑤姬驚疑:“為什麽?我還正想著到天宮去找瓏俊幫個忙的。”


    落英搖頭,一臉茫然卻十分堅決地反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既是母親這麽說了,我就不答應讓你去,領舞的事咱們不做也罷。”


    這沒道理呀!瑤姬表示不能苟同:“沒頭沒尾的就判定人家不可相交,這樣真的好嗎?”


    “沒什麽不好的!”


    落英堅持己見:“你要是認我這個姐姐就聽我的,咱們不和天宮來往還活不下去了?”


    瑤姬張嘴想要反駁,落英瞪了眼又道:


    “你是涉世未深不知道天宮仙神的厲害,我可是剛剛親身經曆過了,淺淵那兩位別看表麵謙和,論心思之多,你我加上母親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猛地,瑤姬眼前又浮現出畫渺那道眼神。


    “姐姐,你告訴我。”


    瑤姬拿出推心置腹的姿態,拉住落英的手道:“是不是還有什麽事,你瞞著我們的?”


    落英咬著嘴唇,猶豫片刻,反握了瑤姬的手,定定看向瑤姬的眼睛:


    “你答應我,等下我跟你說的話,絕不讓第三個人知道,好嗎?”


    瑤姬狠狠點頭,隨著落英的嚴肅也鄭重起來:“我保證,我發誓。”


    “好,我相信你。”


    落英緩緩坐直了身子,短促而簡練道:“他們把我帶去淺淵,當時我心神受損暈迷了,可對外界的感知還存了一點點。我聽到皎意神君,與畫渺神君吵架了,還提到了我的母親。”


    看著臉色漸白的落英,瑤姬追問:“然後呢?你聽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嗎?”


    落英嘴唇都白了,身子微微發著抖,鼓足勇氣低聲道:“是。畫渺神君懷疑,我是皎意神君的孩子。”


    什麽?!


    “不可能!”瑤姬出聲否定,連連搖頭:“饕餮曾說,皎意神君的原意是想讓你做他的兒媳婦,如果你是他的孩子,他還能不顧倫常的嗎?你一定是聽錯了。”


    落英握著瑤姬的手,她的手心裏一片冰涼,頹敗道:


    “我也寧願那不是真的,可聽女嫦仙君說,在我還沒出生前,母親就已經在仙牢了,而我的父親是誰?他們沒有一個人向我提起過。”


    目光怔怔,落英繼續低訴,神情傷感:


    “小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囚犯,被送到女嫦仙君身邊後,我活得謹慎又卑微,生怕稍有差錯又被送回地底那個黑暗的牢獄。


    那時候,我便偷偷想,要是有個父親該多好,他一定可以保護我,救我母親脫離苦海。可是,有一次,我跑去問母親,父親在哪裏?


    母親卻狠狠打了我一巴掌,嚴令以後不許提父親二字,說我沒有父親,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她撿回來的棄嬰……”


    落英眼裏滾出兩大顆淚珠,淒楚道:“我雖不敢反駁,但怎能不懂?就連天帝、魔君那般至強大能尚有父母來處,能夠追溯淵源,何況是我。隻是,母親不願說出真相罷了。”


    “真可憐!”瑤姬安慰地拍著落英的手,受到情緒感染也不禁紅了眼圈。


    成功地被落英帶偏思想,靈光乍現般,瑤姬衝口而出:“這麽說,你真有可能是皎意神君的女兒了?”


    聞言,落英的眼淚撲簌簌垂掛成線,低泣道:“我倒情願不是。”


    “那又為什麽呀?”瑤姬熱切起來,抓住落英的手興奮道:


    “你想想看,你若真是皎意神君的女兒,豈不是天宮的公主?那我是不是也能狐假虎威了?到時候,你帶著我,咱們換個花樣,日日宣了孤鶩島的男仙去獻舞,他們要是敢甩臉子,扔到仙牢去改造,多解氣啊!”


    聽瑤姬說出這般不著調的話,落英終是被逗得破涕為笑,臉上淚痕還在,卻已笑得前仰後合了。


    到底是兩小丫頭,前一刻還在自感身世淒涼,這一刻已然沒心沒肺笑鬧起來,仿佛適才糾結傷感的一幕不曾發生。


    站在瑤姬房外的廊廡下,女嫦輕笑著搖搖頭。


    剛剛,屋內的談話一字不漏全都入了她的耳朵,麵對兩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的瞎猜度,隻能一笑置之。


    莫說她們猜測的不是事實,即便落英真是皎意的女兒,她也沒什麽可顧忌的。


    自己不過隻是孤鶩島表麵上的管理者而已,淺淵那位才是幕後執掌,她隻消聽命行事,神君們之間那些陳年的是非長短,勿視、勿聽、勿言,方為長久安寧的必保良策。


    聽著屋內唧唧咯咯的少女笑鬧,女嫦翩然離去。


    也是,這孤鶩島的夜晚委實冷清,那些犯錯被貶的女仙也委實淒苦,有點笑聲不是什麽壞事。


    女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她早已厭惡了孤鶩島,對這裏的表裏不一和晝夜極端,有多麽深惡痛絕。


    天知道,她最是一個受不了清冷孤寂的性子,這天上地下,真正理解歌舞、喜歡熱鬧的,恐怕也就隻有她女嫦了。


    而此時,遠離天宮的孤鶩島還沒有得到太子已出征人界的消息,不論是瑤姬還是女嫦,抑或是仙牢內神通非凡的饕餮與碧痕,並不知道人界發生了什麽。


    孤鶩島說是仙島,實則乃仙牢,消息閉塞自是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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