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司那長方形帥氣的臉上,長著一對小小的眼睛。所以母司如果戴墨鏡的話,這外形演《英雄本色》的男一號和男二號都沒有問題,但如果不戴墨鏡,那就差點兒火候。


    雖然差點兒火候,但母司要是跟克司、納德、維德站在一起,還是頗有些f4的味道。方自歸雖然濃眉大眼,但如果讓方自歸跟克司、納德、維德站在一起,那跟f4的差距一下就拉大了,隻能叫f3.5。因為方自歸身高不足一米七,他們站在一起隊形不整齊。


    也因為母司生得帥氣,母司和他相貌平平的女朋友站在一起,方自歸覺得非常奇怪。


    在蘇州等著飛新加坡那段時間,方自歸一到周末就去上海看莞爾,晚上就睡莞爾家客廳裏的沙發。而母司的女友譚悅,一到周末就來母司的宿舍裏麵住,跟母司過兩人世界,母司也是老婆長老婆短地稱呼譚悅。方自歸見過譚悅後雖然疑惑,但絕不好意思請教母司,問他為什麽找了個不那麽好看的女友。這天兩人坐在新加坡那個聯排別墅的陽台上喝茶聊天,母司自己主動交待了。


    “我也是大一第一個學期就開始談戀愛了。”母司說,“關鍵我是這樣的,這個女生長得挺好看,但是書不會讀,我就不太喜歡。我喜歡聰明一點的,成績好一點的,哪怕你長得稍稍差一點。那種長得很好看,每天不知道讀書,就知道打扮,好像在男生麵前怎麽怎麽,這種我最討厭了。我老婆就是成績好。我老婆不光係裏拿獎學金,全校拿獎學金,市裏麵還拿獎學金。她一個學期獎學金四位數,那也很豐厚了。”


    獎學金拿四位數,方自歸相當佩服,但方自歸也是拿過獎學金的人,馬上發現了一個邏輯漏洞,問:“大一第一個學期你們就開始談了,但那時候獎學金不是沒評過嘛。”


    母司笑道:“克多,我的愛情雖然沒有你那麽曲折,但也有點曲折的。”


    “好了,怎麽個曲折?”


    “我們班也就那麽幾枝花,大學一開始,我們男生就想辦法要瓜分她們。其實我很含蓄的,但是我看我們班最漂亮的那個女生呢,她每天看我的眼神,我知道她對我有意思,我想我就主動寫一封情書給她算了,把她瓜分掉。我老婆是團支部書記,我是宣傳委員,工作上有聯係的。我情書寫好後,女生寢室又進不去,我就把情書給團支部書記叫她幫忙傳遞一下,帶帶給班花。結果班花沒反應,靠,我氣死了。那我就不去理班花,對不對?後來我才知道……唉!”


    看到母司的表情,方自歸馬上想到了答案,“你是被團支部書記截胡了是吧?


    母司點點頭,“對。”


    “哈哈哈,團支部書記沒把你的情書給班花,然後團支部書記自己把你給收了?”


    “對。”


    譚悅雖然長相平平,看來有勇有謀,竟然用截胡的方式把帥哥母司給泡了。方自歸大笑,“哈哈哈,竟然還有這種事!”


    母司歎道:“唉,等我後來知道那封情書班花其實沒收到,那已經過去很久了,那我跟我老婆已經成型了嘛。我老婆成績好,又經常給我做這個事那個事的,我想想也挺好的,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也就算了嘛。”


    “你跟你老婆就一直好到現在,中間也沒什麽波瀾?”


    “隻有個小插曲。女星裏麵,我不是喜歡王祖賢嘛。我們學校有個女生長得像王祖賢,眼神看看呢,大家彼此都有意思的。有一次,她還送了我一個西瓜,我等到西瓜爛了我都沒吃,舍不得吃。但是我已經跟我老婆在談戀愛了,人家送我個西瓜,她又沒說你做我男朋友,我也隻能就是這樣而已。讓我主動說我也不會說。”


    “聽起來,你那時候確實非常靦腆。”


    “畢業的時候拍畢業照了嘛,我老婆是知道的,知道我喜歡王祖賢,她說,要不我跟她去說一下,叫她來跟你拍張合影。我說那你就去說嘛,別說是我說的。結果我老婆真跑去跟她說了,她就跑過來跟我合影。真開始拍了,她也難為情,我也難為情,照片洗出來一看,兩張大紅臉。哎呀,我喜歡的女生,還是我老婆跑過去幫我說的,想想也真是……我跟我老婆這麽多年,感情就是波瀾不驚的,但是覺得呢,身邊像有個保姆一樣,你也離不開她。她每天來催促我啊,逮我去圖書館學英語,不然我四級都過不了。我去機房了,實際上我上機,電腦打開,我在玩遊戲了,她又來逮我了。我在教室坐著,一會兒睡著了,口水流下來,她又來逮我了。”


    方自歸笑道:“聽起來你老婆是學霸,但你是學渣。你大概是不拿獎學金的吧?”


    母司道:“我從來不拿獎學金。我曆史、地理好啊。”


    這次聊天過後,加上母司之前就表現出他超爛的英語水平,方自歸就把母司當成阿遠那樣的學渣了。誰知幾天以後,母司開始展示他的實力。


    這天培訓開始講比較枯燥的“過程失效模式及後果分析”,大概講師為了調劑課堂氣氛,正式講課前先放了一張花花綠綠的ppt。


    “這些,就是我們的客戶。”講師用激光筆在ppt上走了一條優雅的弧線,“所以我們的生產基地也是全球化的。你們知道這些品牌嗎?”


    ppt上是幾十個車標,方自歸一看就頭暈了。那時方自歸認識的車標隻有兩個:一個是比較大眾的大眾,另一個就是非常小眾的法拉利。而其他同事對車標的認識水平也不比方自歸高多少,講師的這個問題,就讓大家有些尷尬。畢竟大家將來要吃汽車工業這碗飯的,可ppt上的幾十個衣食父母,方自歸竟然隻認識其中的一個——大眾。


    這時,母司出來力挽狂瀾了。他滿不在乎地說:“都知道啊。”


    講師就開始考母司,“這個是什麽?”


    “雪佛蘭。”


    “這個呢?”


    “保時捷。”


    ……


    在方自歸連奔馳、寶馬的車標都還不認識的時候,母司就能認出充滿魔幻色彩的保時捷,還能認出充滿迷幻色彩的斯柯達,還能認出充滿玄幻色彩的道奇,讓大家對母司刮目相看,也終於沒有在新加坡的課堂上坍了這些蘇州精英的台。


    因為講課都是全英文,所以母司在課堂上發言極不踴躍,但這次可真是露臉了。後來母司對方自歸說:“除了曆史和地理,我也很喜歡汽車。”


    不久之後,方自歸才知道老卑為什麽招了一幫以母司為代表的學渣進來。


    也是有人提議,老卑同意來培訓的人每個月可以在公司打一次國際長途回家。這天輪到方自歸打電話,方自歸便在約定時間到了老卑辦公室。老卑也借這個機會聽聽大家對第一階段培訓的反饋,見到方自歸便問:“victor,這段時間在新加坡,習慣嗎?”


    方自歸笑道:“習慣。第一次吃肉骨茶不習慣,現在也覺得味道還不錯了。”


    “哈哈,那麽,培訓怎麽樣,感覺順利嗎?”


    “嗯,還順利。”


    “好!以後smt就靠你了。那麽……你有沒有其他什麽想向我反饋的?”


    方自歸想起了那個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便說:“besman,我覺得很奇怪,徳弗勒是個不錯的公司,當初我們這幫人,也是從幾百個人裏麵挑出來的,那您為什麽不挑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呢?我們這幫人英語也不好,經驗也不算豐富,怎麽您就選中了我們呢?”


    老卑先是一愣,然後哈哈一笑,用右手翹起一個大拇指,感覺分外有力,說:“我們選拔員工三條原則。第一,人格!”老卑又有力地伸出食指,右手的造型變成一支手槍,槍管指著方自歸,“第二,經驗!”接下來老卑又有力地伸出中指,右手的造型變成一支指著方自歸的雙管手槍,“第三,才是學曆。”老卑點一下頭,“你明白了吧?學曆是放在最後的。其實來麵試的人中,有名牌大學的,也有在電子廠工作多年的。你知道嗎?有位四十多歲的應征者,是一家國營電子廠的廠長,說願意來我們公司做工程師,但第一輪麵試我就把他淘汰了。為什麽呢?不是說他人不好,而是因為他在國營企業做那麽多年,一些不好的習慣就很難改。你沒有經驗,我可以培訓。但你人格有問題,培訓是解決不了的。”


    老卑說完,才把指著方自歸的“手槍”收了起來。


    後來,方自歸在一本書上看到張五常在八十年代末說過的一段話,對老卑的選擇就有了更多的理解。張五常說:“中國的現代化不管走哪一條路,都會遇上一個極大的障礙。以其他國家的標準衡量,整個中國也找不到幾個四十五歲以下,稱得上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結果就出現了一群散漫的勞動人口和無知的官員,這方麵所造成的障礙,會較一般人所說的外資外匯問題,遠為嚴重。”


    但此時,方自歸還是有些不明白,又問:“什麽是人格?”


    “比如,敬業精神啊,團隊精神啊。”


    方自歸繼續問:“這些精神……麵試怎麽能看得出來呢?”


    “所以,我們才要三輪麵試。通過溝通,人格是可以被感受到的,某種程度上。”


    方自歸明白一些了,原來老卑選人,第一看你順不順眼,第二看你順不順眼,第三,還是看你順不順眼。


    不過,公司招了這麽多電大生進來,後來知道也有些烏龍,隻是方自歸和老卑進行這次對話時,老卑自己都還不知道。原來電大的全稱是“蘇州廣播電視大學”,英文簡曆上寫的就是“suzhouradio&televisionuniversity”。徳弗勒在蘇州工廠的第一個產品是hdradio,是北美重型卡車上用的收音機。不懂行也不懂中文書麵語的那些新加坡人,看到電大生的英文簡曆,把radio當成了“收音機”而不是“廣播”,紛紛感歎:哇噻,這個university,是專門聚焦於radio和television的,夠專業,於是這幫考不上正規大學的電大生,就被聘用了。


    這就像方自歸團隊吃錯油的那個案例,說明在外國要避免犯錯誤,一定要了解外國國情。


    “好了,”老卑道,“現在我幫你撥電話,號碼是多少?”


    “謝謝,是0086-21-xxxxxxxx。”


    老卑一愣,因為其他人都是往蘇州撥電話,隻有方自歸是往上海撥。不過,老卑還是幫方自歸撥通了電話。


    “喂。”方自歸打聲招呼。


    “喂。”莞爾家的小保姆說。


    “我是方自歸,果果在家嗎?”


    “啊!是你啊?!”從音量音調判斷,小保姆非常激動,“果果不在家。你去新加坡這麽久了,你怎麽才往家裏打電話?”


    “我這是在國外啊,打電話不——”


    “那你寫封信也行啊!”方自歸沒說完,話就被小保姆截斷,然後開始哇啦哇啦控訴方自歸的不忠不義,“一個月沒有你任何消息,果果急死了你知道嗎?真是的!她都哭了幾次啦,你到底怎麽搞的啦?!你怎麽這麽混蛋啊?!昨天晚上,對著你留在家裏的那兩個紙箱子,她還抹眼淚呐!”


    放在莞爾家的那兩個紙箱子,是書籍之類方自歸沒打算帶到蘇州去的東西,因為方自歸說過我胡漢三還要回來的,就不帶去蘇州了。方自歸想不到這些東西,會引起莞爾那麽多睹物思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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