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長公主出征的班底,差不多是湊齊了。


    她麾下的將領、謀士帶領著所屬的各部從各地趕來,重新集結在她的帥帳中。


    這幫老哥們兒自上回得勝歸來,可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過麵了,一時間,帥帳裏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此時長公主並不在帥帳裏,否則,當著沐雲柔的麵,這幫人絕不敢如此放肆。


    昭華殿。


    忍冬費勁地抱著鎧甲挪到了沐雲柔身邊,和拒寒一起幫主子穿上這副重甲。


    “殿下,這鎧甲真的好重啊。”忍冬將手上的幾部分鎧甲輕輕放在地毯上,口中喘著粗氣,“奴婢是真心佩服您,竟然能穿著這一身騎馬殺敵……”


    “快幫本宮穿上吧。”沐雲柔不動聲色地展開手臂,“他們已經在營帳裏等著了,軍有軍紀,本宮不能去得太遲。”


    “是。”忍冬抹了把額上的細汗,接過拒寒遞過來的甲胄,細心地為長公主穿上,“奴婢啊,隻希望這鎧甲能保得殿下平平安安地回來……”


    “放心吧,這鎧甲是重甲,一般弓箭都射不穿的。”


    長公主輕輕開口寬慰著忍冬,


    “本宮父皇跟你一樣,生怕本宮受傷,於是就命人打造了這副甲胄來……也得虧本宮是個女子,若是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穿上這鎧甲,隻怕重得戰馬都載不動呢!”


    一身鎧甲已然穿好,忍冬明白,該是和主子告別的時候了。


    她想笑著送長公主離開,眼圈卻漸漸紅了。


    長公主此去,又是風裏雪裏同敵人搏殺,刀劍無眼,九死一生啊!


    “殿下,您一個人在外頭,可千萬要保重啊!”


    “奴婢就在這昭華殿,等殿下您得勝回來!”


    “奴婢……奴婢定是做了八輩子的好事,今生才有福,能伺候您這樣的主子——”


    說著說著,忍冬捂著臉啜泣起來。


    “忍冬姐姐,你莫哭,殿下是去戰場殺敵,你哭成這樣,多不吉利呀!”


    小順子連忙戳戳她,輕聲說道,


    “殿下最疼你了,你可莫讓殿下出征了,心裏還放不下昭華殿呐!”


    有一說一,耳後傳來忍冬的哭喊聲,沐雲柔也很不好受,一種難言的酸楚湧上心頭。


    忍冬幾乎是陪她一同長大,今後也會陪她一起嫁人……說這主仆二人情同姐妹,也毫不誇張。


    前世她就沒有護住忍冬,讓她死在了水井裏;重生之後,她還沒有跟忍冬多待些日子,就又要踏上征途……


    可她沒有選擇。


    長公主頭也不回地跨上戰馬,腰間佩著琉璃劍,手中橫著玄鐵長槍,身後跟了兩個白虎軍的將士,就這樣離開了皇宮,直奔駐軍營地而去。


    這一次,她一定要贏!


    ……


    ……


    ……


    “長公主到——”


    伴隨著一聲渾厚的通報,帥帳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將領和謀士們立刻訓練有素地分站成兩列,中間則是戰場的地形沙盤,還有象征不同兵種的簡易小人、象征營盤的小三角塊分布其中。


    沐雲柔麵無表情地走進來,立刻有人呈上兩樣東西——


    一張蝶形的銀製麵具,還有一本簿子。


    長公主十分自然地拿起麵具戴上,然後接過簿子翻了起來。


    帥帳中鴉雀無聲,一時間隻聽得見長公主翻頁的脆響。


    這蝶形麵具已成為長公主重要的象征之物之一,而之所以出征時要戴上這副麵具,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長公主生得太美了。


    她本就是個女子,還生得宛若天女下凡……


    自家的白虎軍曉得她的手段,心存敬畏,自然不敢對她造次;


    可沙場對陣時,便難免要被敵人言語輕薄一番。


    長公主自尊心極強,而且最恨別人因她是個女子,而看不起她;


    於是便命人製作了這副麵具,隻要長公主出陣,對方必然隻能瞧得見那銀光閃閃的假麵……


    久而久之,赤柔的不少軍隊都被長公主打出了心理陰影,瞧見戴銀麵具就四散奔逃,甚至不戰而潰。


    這一次,長公主依然戴上了這張麵具,她相信,命運之神一定還站在她這一邊。


    至於她手裏的簿子,就更簡單了。


    這不過是一份簽到表而已——


    原則上不許漏簽不許代簽,領導查崗時一看便知。


    長公主麵沉如水,一頁一頁簽得滿滿當當,終於在快翻完時,看到了空格。


    望著空格對應的名字,長公主皺起眉頭抬眸問道:“陳亦清呢?”


    “這……”


    將領和謀士們麵麵相覷,過了許久才有人說道,


    “殿下,通知陳亦清集結出征的傳令兵已經回來了,消息一定已經傳達給他了……或許,陳亦清是在路上耽擱了吧……”


    聞言,長公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殿下莫急,想來就算少一個陳亦清也不妨事……”


    一個頭發胡須俱白的老謀士說道,


    “我軍現在氣勢如虹,不妨就趁此時出征,定能力克赤柔,得勝回朝!”


    言下之意,陳亦清來不來根本就不重要,反正不管有他沒他,仗不過就是這麽個打法。


    “陳亦清,我是一定要等的。”


    長公主把手裏的簿子扔在了地上,一錘定音,


    “等不到他,本公主就不出征了!”


    將領和謀士們又是一陣麵麵相覷,隻是這一次沒人出來說話了。


    得,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反正我們說了也沒用。


    “來人,派一百軍士,沿途去找陳亦清!”


    長公主毫不猶豫地下了第一道軍令,


    “掘地三尺地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陳亦清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值得長公主這般一通好找?


    在遇到長公主之前,陳亦清的身份,是個窮秀才。


    之所以說他是個窮秀才,是因為他真家的很窮,他也真的隻考上個秀才。


    沒錯,他甚至連舉人都沒考上,連到衙門裏做個師爺都沒資格……


    再後來,陳亦清就成了長公主的座上賓,也成了長公主麾下最受信任的謀士之一。


    但是,陳亦清的人緣並不像他的事業一樣那麽令人豔羨,甚至……說他人緣一般,那都算是誇他了。


    大家不必覺得奇怪,這件事說穿了呢,其實也就是個心態問題。


    因為不論是做白虎軍的將領,還是做白虎軍的謀士,都是十分不容易的。


    前者需要在戰場上刀光劍影奮勇殺敵,才能一級一級升官,最後能待在長公主的帥帳裏聽聽領導的布置,就已經十分不錯了;


    至於做謀士,那就更難了。


    不僅要考上進士,還得具有豐富的課外知識——科舉又不考兵法,都是看課外書的功勞;


    然後進入兵部,參與戰爭的謀劃與決策,得到足夠的鍛煉後,才能被派往軍隊隨同出征。


    可陳亦清呢?


    他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就連書生,他都不算個優秀的書生!


    讓他上戰場,那純屬是送人頭;


    讓他走謀士的這條路——他連舉人都考不中,還談什麽進士?光這個最基本的門檻,就把他卡死在門外了。


    可就這麽個文不成武不就的人,為什麽能和他們這些戰功顯赫、足智多謀的俊傑人才站在同一頂帥帳下?


    就因為長公主賞識他?


    不公平,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將領們大多是粗人,心裏沒那麽多花花腸子,見著陳亦清還能勉強問聲好;


    謀士們就不一樣了,見到陳亦清,他們連招呼都不想打——


    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陳亦清的考試成績實在是太過糟糕了。


    都是讀書人,陳亦清連跟他們一塊排資論輩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進士之間一般看年份和位次進行排序,而陳亦清——


    隻是個秀才。


    一個窮秀才而已,他憑什麽能得長公主的青眼?就憑他長得白白淨淨嗎?


    沒辦法,這種事不管換成誰,心裏都不會太舒坦——或者說,撞上這檔子事,誰的心理能平衡啊!


    就好像大家都在精英火箭班上學,期末考試你考了九十九分,你同桌考了十九分,結果老師沒理你,反而把你同桌叫起來狠狠表揚了一通——你的心理能平衡?


    開什麽玩笑,能平衡才怪!


    而現在,長公主就是那個“糊塗”的老師,陳亦清是那個考了十九分的你的同桌,你是那個拿了九十九的倒黴蛋。


    你沒膽子去質問老師,但是好在你是好學生的代表,還是精英火箭班的班長,因為待的時間足夠長,幾乎所有同學都聽你的……


    那麽,恭喜你,你可以想辦法給你同桌穿小鞋了。


    所以,陳亦清雖然有長公主這個手段強硬的班主任罩著,日子卻也過得沒那麽順風順水。


    他這個人並不合群,比起和同事一起彈冠相慶,他更喜歡獨處,有時候說出的話也奇奇怪怪的,大家都聽不懂,所以就更覺得他是個怪人了。


    此外,他待人一向是不卑不亢,就算被別人惡整了,也斷然學不會阿諛奉承、討好送禮那一套。


    反正你們愛怎麽整怎麽整,改了性子就算我輸。


    或許,我們可以用另一句話來形容陳亦清——


    海乃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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