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長鬆和鐵鏢這邊各自鏖戰,何長鬆已立於不敗之地,但礙於鐵鉤武功毒辣,何長鬆粗中有細,不敢大意,要逼得鐵鉤將武功路數盡數使出,才肯出全力進攻,務求一舉將她拿下。


    鐵鏢雖然料想自己不至於落敗,但隻顧應付眼下進攻,竟沒有察覺到鐵鉤那邊的戰局,再加上三個少年配合緊密,應變機巧,鐵鏢不出“群鴉亂舞”的絕招,一時卻也拿不下三個少年。


    這場戰局最為關鍵的一環,便落在了頡跌博與轉魂身上。


    兩人方一交手,樹梢上已多了一個雪白嬌小的背影,那少女靜靜地站在樹梢上,膚如凝霜的手指敲在一管竹簫的洞口上。


    “飲雪樓主……”柴嫣微微歪著頭看著她自言自語道,“她可真是無所不至啊。”


    其實飲雪樓主哪裏能無所不至?尋常江湖爭鬥,她隻是以江湖傳聞來評判高低,隻是頡跌博和轉魂均在武功榜頂級序列,這樣決定榜首的戰鬥,她是必然要親眼見到才好。


    這邊戰局之中,轉魂疾奔至前,頡跌博冷道一聲:“看招!”左手一揮畫個圓弧,已將空氣中的澀重之氣籠入體中,神、誌兩處真氣與之會合,隻聽憑空一聲爆響,真氣已經猛然發出於右掌之上。


    隨著這一聲爆響,飲雪樓主原本平淡的簫聲也驟然急促,驚得一旁的柴榮等人都是心頭一緊。


    轉魂見頡跌博神功打來,左臂一提裙擺,似一朵黑色蓮花般起步一轉,堪堪閃過這匯集了頡跌博體內兩道真氣的五氣天樞掌。


    這一掌打中她身後的一棵水瓢粗細的槐樹,那槐樹樹幹當即砰然炸裂,木體紛飛。


    這一閃身間,轉魂已趨近到頡跌博身前兩尺,兩隻烏鴉從頡跌博左右衝來,眼前轉魂身軀扭轉,黑風飄動,逼來一陣帶有妖媚之氣的煞風。


    頡跌博精神一振,腳下邁個雲夢縹緲步,早已閃開烏鴉對衝,那對烏鴉飛過轉魂的一道黑風煞氣,瞳孔一黑,便栽在了地上。


    “割魂黑羽風名不虛傳!”頡跌博好整以暇,從容說道。


    “前輩的兩氣天樞掌才是了不起呢。”轉魂黑裙轉過,柔媚一笑道。


    列位看官,你可知轉魂為何說頡跌博的神功是“兩氣”?要知這鬼穀神技五氣天樞掌,乃是化身於鬼穀秘傳《陰符七術》,“五氣”乃是人的精、神、魂、魄、誌,轉魂說頡跌博兩氣就了不起,是在言語上給頡跌博戴了個高帽。


    頡跌博聽言,當即朗然一笑道:“你出江娥啼竹音,我出五氣天樞掌,誰也不必留手!”


    頡跌博說罷,當即使出雲夢縹緲步,瞬間已閃至轉魂身前,一掌打出,轉魂竭力閃過,後退兩步。


    頡跌博見轉魂不敢硬接自己掌力,當即邁步向前,正要出掌,卻見轉魂縱身一躍,已至半空。


    轉魂人在空中,慘白的手指指尖突然發黑,兩手同時點在了兩隻烏鴉背上,那烏鴉慘叫一聲,頡跌博聽見叫聲,急忙收掌,瞬間定住下盤,穩住內息。


    頡跌博出手一慢,空中黑裙飄飄,再看時已隻剩一個殘影,轉魂直接躍到頡跌博身後,兩隻慘白玉手在頡跌博右臂一籠,頡跌博便感覺此處經脈震蕩,真氣湧出。


    “九陌轉魂功!”頡跌博心中一驚,轉魂這門武功使出,輕則吸人內力,擾人經脈,重則轉人神魂,屆時對手不論武功多強,都隻能神誌不清,癱倒在地。


    頡跌博自然不等轉魂發功,以縹緲步右腳一撤,使出一招“精意散勢”,一招擊散了轉魂的功力構建,頡跌博隨即五氣匯聚,掌力盡發。


    轉魂暗道不好,左手一收,右手趨前,將八方邪道真氣驟然匯聚於修長的蒼白素手之上,那素手便陡然變得純黑。


    五氣天樞掌打來,勢如龍吟虎嘯,破空巨響震耳不絕,那九陌轉魂功則是黑氣環繞,聲音詭譎。


    兩功真氣一撞,空氣砰然炸裂,夾雜著黑氣的鬼穀精修內力四散飛出,所過之處,樹葉或是被打得葉肉碎裂,或是黑氣一過,盡皆萎靡。


    這兩門武功都是兩大高手的絕頂武功,隻是九陌轉魂功倉促發出,隻能消掉全力打出的五氣天樞掌的部分威力,其餘掌力正打在轉魂左肩之上,轉魂踉蹌兩步,嘴角滲出了一道血來。


    這一道鮮血淌在她白如鬼魅的臉上,更顯殷紅無比。


    頡跌博見五氣得手,冷笑一聲,正要繼續進招,剛向前邁出一步,轉魂突然慘然一叫,這聲叫喊淒然無比,愴然至深,已包含了江娥啼竹音的至高功力。


    這一聲突然傳出,不光頡跌博腳下一軟,連同柴榮等其他所有相鬥正酣之人經脈驟然跳動欲裂,眾人慌忙後退,各自停戰。


    鐵鉤後退數步,鐵鏢叫她一聲,扔過來一對飛鏢,鐵鉤一把扯掉飛鏢尾上係著的軟球,塞入兩耳之內。柴榮等人也各扯衣物,揉成布團塞入耳內。


    戰局這邊,頡跌博雖然內功精湛無比,但卻在方才中了轉魂的九陌轉魂功,雖然及時破解,卻也有一絲破壞內功經脈的邪氣湧入,這股邪氣被江娥啼竹音陡然喚醒,在體內四處激蕩。


    頡跌博腳下縹緲仙步輕輕邁出,在體內運起五氣,隻見他青筋突起,隨著一陣黑氣溢出,頡跌博再行吐納,已經大體恢複。


    “前輩竟能自散真氣來把我的功力排出,小女子真是佩服。”轉魂抹下了口邊鮮血,她此時氣息已弱,江娥啼竹音功力也有所削減,頡跌博已精純內力相抗,以無大礙。


    頡跌博一籠袖袍笑道:“老夫年歲大你一倍,竟然險些失手於你,真是貽笑江湖了。”


    “前輩若是有意,小女子改日再來奉陪。”轉魂說完,裙擺一轉,向身後密林深處走去,鐵鉤和鐵鏢也縱身一躍,隱沒於黑暗之中。


    悠悠簫聲停下,再看樹梢,飲雪樓主也已不見。


    已看不見人影的黑暗中,幾隻烏鴉突然哇哇飛出,轉魂那妖媚的聲音又從黑暗中飄然而出道:“聶少俠,你若是想知道這諸多疑問的答案,便不要忘了你我改日之約。”


    聶遠聽到心中一急,快步上前想要追趕,何長鬆一把攔住道:“不要追了,那瘦高殺手暗器功夫了得,小心暗算。”


    被何長鬆製止,聶遠隻得作罷。眾人匯集於頡跌博處,頡跌博正左右環顧,仿佛若有所思。


    聶遠心頭一緊,莫非師父也對這片槐樹林裏的景象有所感念嗎?


    “師父,不知為何放走那妖女?”


    “妖女仍有一絲邪氣在我體內,她也中我一掌,若是再鬥,一定兩敗俱傷。”頡跌博道。


    柴榮恍然大悟,怪不得轉魂願走,師父願放。


    “師父……”聶遠上前,想要有所相詢。


    啪!頡跌博一巴掌已拍在了聶遠的臉上,這一巴掌突然打來,雖然不加內力,卻也打得聶遠眼冒金星。


    “跪下!”頡跌博一聲怒吼,聶遠不敢違抗,隻得跪下。


    一如當日在那荒山破廟一般,頡跌博青筋暴起,眼眶發紅,好像要將聶遠當成那天的香案,活活劈死一般。


    何長鬆輕哼一聲,好像不屑一顧,柳青看了看柴榮,不知該怎麽辦,兩人正猶豫間,柴嫣突然跑上前去道:“此事不能怪他,是他要為我尋解藥,才來到這個地方的。”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不知所謂,唯獨聶遠心中一驚,他想要質疑轉魂的事情裏正有藶火毒之事,柴嫣卻是如何得知?


    “胡說!縱然是找解藥,難道問寒鴉去討嗎?”頡跌博大怒道。


    聶遠心裏忐忑難定,自己雖然有問解藥的打算,更多是為了解開心中的一團陰雲,這可如何與師父解釋?何況寒鴉一直是師父心裏不可原諒的一大禁忌。


    見聶遠不語,頡跌博繼續道:“當日那妖女要你潞州城中有緣相會,我隻當是一句無稽之談,你倒是尾生抱柱,不至不休,就不怕她讓你生不如死,害的你十年修為盡失嗎?”


    尾生抱柱講的是一男子為心儀女子守諾,至死不渝的典故,頡跌博用此作比,顯是暗諷聶遠被轉魂所魅惑。


    “你做我弟子十餘年,當知我最為仇恨何事何物?”頡跌博道。


    聶遠不敢抬頭,小聲道了聲:“寒鴉。”


    “我鬼穀子向來瀟灑自若,視世俗禁忌為無物,卻唯獨不能把寒鴉容在眼裏,你知戒犯戒,可有話說?”


    “弟子沒有話說。”聶遠道。


    “好,今日就讓你以死祭你師叔亡魂!”


    頡跌博一聲怒喊之下,起一個手刀劈向聶遠,何長鬆繼續冷眼旁觀,其餘眾人都是大驚失色。


    柴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求師父手下留情!”柳青也跟著柴榮跪下道:“前輩手下留情。”


    頡跌博對兩人求饒毫不理會,仍是自顧自地劈下,掌至半空,心中卻已軟了下來,早已將力道收回,隻想這一掌讓聶遠痛上三日,哪裏能真的傷了愛徒性命?


    聶遠情知自己犯了師父心中大忌,緊閉雙眼,隻等這一掌劈下,這片刻的等待之間,卻覺突然一陣淡淡的清香突然飄來,“啪”的一聲悶響,卻是兩掌相碰的聲音。


    柴榮瞪大了眼,雖然沒表現得出來,心中早已驚異萬分,眼前突然出掌,硬擋下頡跌博打向聶遠這一掌的,竟是站在一旁的柴嫣。


    “我讓你不要動他!”柴嫣用稚嫩的聲音厲聲喝道。


    眾人見一直表現得柔弱嬌嫩的柴嫣竟突然做出這般模樣,而且竟然動手接下頡跌博的掌力,無不震驚,就連何長鬆也側目看來。


    唯獨頡跌博知道自己這一掌沒有絲毫功力,不過柴嫣突然出手,竟暗合武功上的拆招路數,也是一驚道:“姑娘原來會武功。”


    柴嫣此時圓睜鳳眼,正在氣頭,更有藶火暗暗發作,助她火氣衝心,當即怒道:“你收不收手!”


    柴榮見柴嫣發狂,隻道是她體內毒氣發作,連忙道:“阿嫣,不可無禮!”


    柴嫣圓睜的雙眼正狠狠盯著頡跌博,毫不理會柴榮言語。


    頡跌博暗暗在手上發力,要試出柴嫣有幾分武功,柴嫣隻覺手上沉重無比,手腕幾欲斷裂一般,額上汗流不止,臉上秀眉也緊緊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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