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結伴而行,越是靠近目的地,前方便越是熙熙攘攘。


    鍾正棠細細觀察來往眾人,今日這武林盛會除了各大門派,另有許多江湖遊俠前來,這些人中多有舊友,一見麵便喧鬧起來,好生熱鬧。


    群豪之中,也不乏有結下過梁子的,見了麵在眾人麵前不好發作,也不招呼,各自甩一個冷眼。又有些清高孤僻之士,隻是在人群邊緣踽踽獨行。


    鍾正棠和有落青都是江湖成名人物,一些小門小派的武者見了二人同行,都紛紛上前問好,一路聊東聊西。


    兩人不好推辭,一路應付下去,旋即又恰巧遇見鏢頭唐進,幾人寒暄兩句,不久便到了郭府附近。


    眾人未及靠近,突然聽得一聲怪叫,群豪都是一驚,定睛一看,卻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腳底抹油般溜來,又突然在眾人麵前蛤蟆般就地一蹲。


    群豪見得此人舉止滑稽無端,早有不少人哄笑起來,又互相詢問起此人是誰。


    鍾正棠卻見得此人雖然舉止怪異,但腳底生風的輕功卻是一手漂亮功夫,隻是這少年背朝自己,一時倒是沒能看清是哪家公子。


    就在這時,另一邊五六名護衛一邊地氣喘籲籲跑來,一邊口中叫道:“少主,少主,你慢些。”


    那少主看著郭府大門,口中念道:“千載江山英雄客,一朝盡數入斯門……本少主偏不進這門,他又能如何?”


    那少主說著,一躍而起,在空中陀螺般連打了三四個旋,向牆頭躍去。


    鍾正棠見到此人被稱為“少主”,料想他多半便是十三大門派中的禦風堂少主甘震。


    禦風堂武功以輕功見長,鍾正棠見他在空中打旋,滯空良久,分明是有意賣弄武功,當下想要用本派輕功領教一二。


    鍾正棠轉身向身後群豪行禮道聲:“貧道先去拜見,各位隨意。”隨即也不轉回身去,一運真氣,倒縱而出,緊隨甘震躍向牆頭。


    群豪見得甘震和鍾正棠一個滯空打旋,一個背身上牆,都是精彩的輕功功夫,不禁齊聲喝彩。


    甘震正在半空中打旋,耳邊風聲呼呼,突然聽得一陣喝彩聲,不禁洋洋得意起來。


    剛得意了片刻,甘震突然見得一個道士背影跟在身旁,心想這老道實在是搶了自己風頭,趁他不備,一掌朝他背心拍去。


    誰知鍾正棠如同腦後生眼一般,反手一擋便將這一掌攔開,又一閃身已領先了甘震半個身位。


    甘震當即惱怒,也停止了打旋,拳打腳踢一連朝鍾正棠招呼了過去,鍾正棠一邊格擋,一邊運輕功繼續向上提縱,甘震也不依不饒,仍是劈頭蓋臉打著。


    鍾正棠一邊拆招,心想這禦風堂少主拳腳功夫實在遜色,但又不好讓他在群豪麵前丟了臉麵,於是便隻拆招不還手,兩人就這般在空中鬥作一團,一直躍入院中。


    這時門外群豪中不知誰喊了一句:“不如大夥都從牆上跳過,入會前先顯一手輕功功夫,若是跳不過,趁早溜走便是,也不用進英雄大會裏丟人現眼!”


    眾人一看這府牆,不過一丈有餘不足兩丈,早有四五人躍躍欲試。唯獨幾個專練硬功的漢子躊躇半晌,欲要跟隨起跳,又怕失手丟臉,從門中走入,又顯不出排麵,左右為難。


    迎客的童子見眾人不走正門,紛紛跳牆,想要勸阻又攔不住人家,急得像熱鍋裏的螞蟻,隻得原地生氣。


    率先起跳的四五人剛要上牆,突然見得一個少年身影從院中跳上牆頭,心中一起暗罵這人不識好歹,堵人去路。


    眾人四散閃開,要從他身邊跳進,忽然見得那少年手掣一根荊條,左右上下淩空輕點,將眾人去向籠了個嚴嚴實實。


    這一招正是柴榮所使的“雨霧衡山”,講究以劍尖從四麵八方籠罩敵人去路,劍尖密如雨霧,雖隻用一根荊條,已經逼得四五個好手無路可走。


    眾人踩不上牆頭,隻得灰溜溜落回原地。那少年借勢站上牆頭,早有眼尖的叫道:“他就是江湖上常說的玉麟公子柴榮,果然一手好功夫!”


    那四五人出了個醜,本是憤憤,但見得是這家少主人親自將自己從牆上驅趕,心知自己無禮在先,又見得柴榮武功精妙,也連忙向柴榮行禮。


    柴榮微微還禮,朗然道:“眾位既是英雄,自然當從這扇英雄門中入,躍牆而過,乃是梁上君子所為。”


    這時已經躍入院中的甘震仍在和鍾正棠纏作一團,並沒聽見柴榮言語。鍾正棠被糾纏的煩了,輕輕使個“分叢翻花手”,一把按住甘震手腕,又用個“脫靴拔根”在甘震腳跟一絆,便將甘震懸空放倒。


    鍾正棠仍是不想讓甘震出醜,暗裏用左手在他腰下輕輕一托,甘震急忙用個鯉魚打挺,在空中轉了幾周,平平落在地上。


    “甘少主好俊的輕功!”鍾正棠讚道。


    甘震得意一笑,拿出一麵折扇輕輕一搖道:“鍾道長過獎,過獎。”


    就在這時,院外有落青、琴憶雪夫婦、釋大師、唐進等人都已從正門進入,烏平、申一昆等幾個輕功粗糙的漢子下了台,都對柴榮更加了一層欽佩。


    眾人一進院中,見得偌大的庭院中已有幾十人就座飲酒,院中眾人見得又有一幫人赴會,也紛紛離座向幾人行禮。


    一一打過照麵以後,眾人紛紛就座,鍾正棠留意觀察一番,未能見得斷情書生人影,有落青也留心尋找夏侯中和章驊二人,並未見得,看來武林大宗總是要壓軸出場。


    群豪紛紛在自己熟人旁坐定,各自成一小團談笑風生,飲酒敘舊,說起自己的江湖經曆,無不說得天花亂墜。


    鍾正棠、有落青等一派掌門倒是沉穩,隻是安坐。一會聽得這邊誰誰一柄劍在皇城裏橫行了一周,幾萬禁軍奈何他不得;一會又聽得那邊誰誰一把刀挑了個山賊窩子,殺得浮屍滿山。


    眾人越說越是起勁,忽然聽得一個聲音道:“你們說的這些算什麽本事?也能在英雄大會上拿得出口嗎?”


    眾人紛紛問道:“那你說什麽才能算得本事?”


    隻聽那大漢哈哈大笑道:“我也不隱瞞了,若不是前些日子,我一杆槍殺退了契丹鐵騎五十裏,你們這些小廝今日還能在這喝酒嗎?”


    眾人一邊喝酒,一邊講得天花亂墜,講到後麵愈發離譜,鍾正棠和有落青輕輕一笑,也不理會。


    又過片刻,突然聽得一人道:“你們這些不過是與人作對罷了,算得什麽本事?本大爺年前在長江捉了一條三四丈長的大魚,那魚渾身披著鐵鱗片,嘴如尖刀,準是龍王府的兵將。”


    此話一出,滿座哄堂大笑,鍾正棠聞聲看去,說話之人正是前些時候見過的海鯊幫高手“水鬼愁”楚風。


    眾人正誇誇其談之間,又聽門口小童連連叫道:“光頭大和尚來了……”群豪看去,原來是少林寺方丈智方大師、遼東黑虎幫張猛、英劍門、慧拳門等門派高手紛至遝來,柴榮和眾人一一迎接,請進落座。


    不久之後,忽然聽得門口小童又叫一聲:“黑臉閻王來了!黑臉閻王來了!”


    話音剛落,“閻羅刀王”夏侯中攜古滿、伊和、殷安連同陌刀、單刀、樸刀六弟子邁入大門,眾人一起看去,卻見這幾人果然豪氣衝天、威勢十足。


    夏侯中話語不多,眾人與他行禮,他都隻是微微頷首以作回應,惹得眾人頗有不悅,唯獨到了有落青夫婦時夏侯中寒暄兩句,問了問好。


    又過不久,一名身上染了不少風塵的翩翩公子邁入門中,身後隨從一文一武,都已入中年。


    此人正是孤僻少語的斷情書生,他在江湖上雖也算有些聲望,但性子孤僻,自然沒什麽朋友。當下除了鍾正棠、楚風,以及和善有禮的智方、釋大師等人,也沒幾人與他問好。


    書生方一坐好,眾人突然見裏院衝出來一個藍衣姑娘,那姑娘喜上眉梢,一邊跑著,一邊興奮地叫著“通哥”。


    書生微微一笑,招呼湘妹來他身邊。


    柴榮見湘姑娘兄長已經安然無恙地坐在了此地,心中也暗暗喜悅,又不禁從懷中拿出湘姑娘那枚寶石,心想這枚寶石倒是受之有愧了。


    那書生向院中環繞一周,見得四周站著的五行派弟子連帶郭府護衛,統共不過二十來人而已,露出了一個旁人不易察覺的冷笑。


    夏侯中也在悉心留意群豪動向,突然一瞥,見得李望州正在一處角落飲酒,旁若無人,喝得極為暢快。


    李望州附近坐著一個瘦高漢子,男人戴著鬥笠,披著黑袍,身旁擺了一柄長劍,也在仰頭喝酒。


    夏侯中端詳片刻,一時認不出此人,但看那劍不是名劍,料想此人不過是尋常劍客,也不在意,隻吩咐古滿將李望州盯緊。


    又過不久,門口小童朝裏叫了一聲:“白臉拿劍的來了!白臉拿劍的來了!”


    柴榮頭痛一下,他叮囑了看門小童向裏報與會之人,卻忘了他哪裏識得江湖中人?那小童便“黑臉閻王”、“光頭大和尚”、“白臉拿劍的”亂叫起來。


    話音落下,卻見絕劍門掌門、“夜影神劍”章驊攜葉長亭、萬紫茵等弟子入會。


    眾人隻見章驊身穿一件青黑白三色錦袍,背負寶劍,麵容端正、舉止有禮,果然是一派劍術宗師的模樣。


    章驊一一向眾人問好,問到夏侯中時,兩邊都語氣冰冷,殷安和萬紫茵更是仇人相見般分外眼紅。


    一旁有落青見兩位師兄不睦,連忙上前道:“師兄,好久不見了。”


    章驊見到有落青,緊繃的臉微微放緩,對他笑道:“許久不見師弟,師弟內功又已精純了許多,可真是甩我這愚兄一大截了。”


    有落青連忙道:“章師兄如此說來,真是折煞小弟,兩位師兄的刀法和劍法,小弟是一輩子也望塵莫及。”


    章驊緩緩笑道:“賢弟功法臻入化境,又家境和睦,愚兄羨煞。怎麽不見賢弟家千金?”


    琴憶雪怎會肯帶寶貝女兒來這等場合?當下由有落青應付道:“小女有恙在身,不便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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