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麵猴又不屑一笑道:“那等鼠輩,我殺便殺了,有什麽好分說的?”


    “你當真沒有動過柳妹?”柴榮逼問道。


    “我動她作甚?”金麵猴怒道。


    柴榮沉默了半晌,如茵急道:“柴公子,要是放他走了,早晚後悔!”


    葉長亭和萬紫茵都緊握著劍,時時警惕著金麵猴,柴榮看了一眼死傷慘重的絕劍門眾人和寒鴉殺手,又看了一眼李沅湘,心道:“今天舊怨未解,新仇又生,不如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他一邊想著一邊輕輕抖了抖劍,一旁的葉、萬心領神會,也準備動手,就在這時,忽然聽得遠處一個聲音叫道:“什麽人深夜吵鬧?都給我拿下!”


    柴榮心道不好,終究動手慢了幾分,招惹了巡夜守軍過來。萬紫茵道:“柴公子,趕快動手,及早脫身!”


    葉長亭卻收劍回身,對萬紫茵道:“就此作罷吧。”萬紫茵性子執拗,正要堅持,但順葉長亭所指,才想起自己師弟妹們身受重傷,隻好連忙和師哥一起去扶起受傷的師弟妹,準備往起先約定好的藏身所退去。


    柴榮義父已在軍中,更不敢被守軍抓獲,便也自退回走到李沅湘跟前,見她氣息凝重,但尚無性命之危,稍稍放心。


    金麵猴看著他們幾人不敢再留,對他幾人哈哈大笑道:“如今我隻需將守軍叫來,不費吹灰之力,你們幾個都得砍頭。如何?”


    柴榮冷笑道:“你讓皇上知道鄭王在招攬人馬,是成心給鄭王找麻煩麽?做得好心腹啊!”


    金麵猴一愣,悻悻道:“後會有期。”說罷運起輕功,原路往驛館返回。


    如茵見此等情狀,也無可奈何,卻忙裏抽閑,咬破手指,迅速在牆上畫下了一個怪異的符號。


    畫好之後,她率著剩下的寒鴉殺手,緊緊跟上柴榮等人,一起往附近的藏身點躲避。


    一行人離開不久,兩隊共五十餘人的巡夜兵士從兩個方向趕來,其中一隊的隊正看見那牆上的記號,又連忙四處張望,果然見得西麵牆頭有一隻烏鴉站著。


    一隊兵士見得此處殺得血流遍地,那帶隊的隊正咬了咬牙,用佩刀拍拍護臂道:“給老子追!”


    看見記號那帶隊隊長連忙擋著這人,道:“小賊分贓不均,內鬥罷了,咱們幹嘛給自己找事做?”


    要追這人小聲說道:“此處在鄭王府邸附近,出了大事,你我誰擔待得起?”


    勸阻之人當即應道:“正是在鄭王府附近才不能再追,鄭王府的人辦事,你我招惹得起嗎?”


    那人想了半晌,轉身下令道:“隨我繼續巡查。”兩隊兵馬離開此處,都不約而同地離開了鄭王府附近,遠遠去了其他坊市。


    柴榮等人回到密室,如茵最後走來,不斷來回踱步,口中喃喃道:“這回行動失敗,再要動手,可就麻煩了……”


    柴榮心中還在回想金麵猴方才那絕口否認的模樣,以他辨人隻能,看不出是作假。


    思緒回到眼前,柴榮走到椅邊,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李沅湘放在椅上,又蹲在她身前,輕輕拍了拍她臉道:“喂,姑奶奶沒睡著吧。”


    李沅湘含糊不清地說道:“叫……湘姐姐。”


    柴榮心中想笑,看她垂死模樣,也笑不出來了。寒鴉這密室中早已藏了止血、療傷藥物,眾人紛紛取了給傷者服下。


    密室窄小,眾人隻得將傷者靠到牆上。李沅湘和柴榮含含糊糊地說了會兒話,便沉沉睡去了。


    柴榮探她鼻息,漸漸變得舒緩而均勻,柴榮方才放心下來。


    這時如茵忽然閃身到柴榮身後,冷冷道:“都怪此人害得我等失手。”說著她倏然抽出一柄匕首,徑直往李沅湘身上刺去,柴榮連忙一把將其推開,怒道:“你們派來的人兒戲一般,還有什麽臉麵怪罪到她身上?”


    如茵欲言又止,改口道:“這回召來的兄弟們都是晚生後輩,武功不夠純熟,是我低估了目標的本事。”


    柴榮當即會意,這一批殺手多半是組織中的新手,對付一般人士綽綽有餘,卻敵不過這等武林高手。


    葉長亭和萬紫茵本在雲裏霧裏,聽了柴榮和如茵對話,心想多半如茵是替柴榮征募了一群素不相識的江湖獵殺者,如今失敗,也沒什麽好說。


    眾人在這屋中半睡半醒地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束陽光從牆上窄縫擠進屋中,葉長亭歎口氣道:“前番那惡賊無端闖入敝門傷了家師,本想至少問個清楚,不想連人也沒能留住。”


    萬紫茵恨恨道:“他本事忒也了得。”


    柴榮無奈,向兩人致歉道:“在下安排欠妥,反而傷了貴派的師弟妹們,於心何安?”


    葉長亭搖搖頭道:“這倒非柴公子之過,也是我等預料不足,太過自大了。”


    眾人沉默半晌,柴榮心中想道:“這回雖然失敗,但倒是見識了寒鴉行動之周密,也難怪武林門派與它爭鬥了幾十年,始終沒能占到上風。”


    失敗的氛圍籠罩在這一間小小的房屋中,過得不久,如茵對柴榮道:“我們已經沒有危險了,此屋需要讓出了。”


    柴榮點了點頭,葉長亭也上前道:“告辭了。”


    柴榮拱手道:“蒙受貴派恩情,來日定當上門相謝。”


    兩下分別過後,萬紫茵問葉長亭道:“死在那惡猴手下那麽多人,柴榮怎就也沒甚麽心痛的模樣,而隻是照看著那李姑娘?”


    葉長亭道:“看行事手法,多半是那副手雇來的獵殺者。這等人大多為財賣命,不顧生死,無人關照。”


    萬紫茵搖搖頭歎道:“真一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卻說絕劍門本就是為報小仇小怨而來,如今雖然失手,好在重傷的幾人都無性命之憂,就此回了宗門修養,按下不提。


    絕劍門走時,柴榮在後送客,心中又道:“他絕劍門的‘八劍陣’也著實厲害,若非姑奶奶打斷,誰勝誰負本還難說。不知何時能見見蜀中的劍癡本尊、率其‘蜀漢八劍’露露最正宗的劍陣?”


    柴榮回到屋中,李沅湘一把將其拉住道:“你也要走嗎?”


    柴榮見她休養了一夜,精神比昨夜好了許多。柴榮將她扶起來坐好,把了把她經脈,說道:“你髒腑受損不輕,我怎麽能甩手不管?”


    “你若嫌我累贅,早早將我送回金陵,讓我成親去吧。”


    李沅湘說罷微微咳嗽了兩聲,柴榮歎道:“攤上了一個病如西子的公主殿下,我怎麽舍得送回去?”說罷他背起了李沅湘,尋了藥鋪買了良藥,又在客棧裏調養了許久。


    李沅湘一天好轉過一天,但稍一顛簸,便胸悶氣短,心口發痛。柴榮心知她不能顛簸,隻能靜養,隻好留在此地陪她。


    好在柴榮雖然常常協助義父處理軍務,但並未在軍中掛職,倒是不必時時在太原候命。


    這些在開封的時日,李沅湘每天大半時間都在安眠,柴榮白天裏拜訪了些老友,傍晚陪李沅湘聊天解解煩悶。柴榮又怕她出了意外,晚上便在她隔壁房裏看護,每日倒也過得安逸。


    如此一連到了春暖花開之時,李沅湘身體大有好轉,柴榮也愈來愈安心,偶爾看著她出外走路散心。


    這天夜裏月光皎皎,又是一年初春,嫩柳在月光微風之下,更顯得輕柔曼妙。柴榮靠在窗邊看著柳樹,想起柳青之事,金麵猴那句“三個傻小子,替人家做了打手”始終回旋在他腦海中,他冥思半晌,難以辨別孰是孰非。


    這時隻聽“啊”的一聲尖叫劃破了靜夜,柴榮心中一驚,連忙抄起青冥,一手扒著窗台,身子一旋直接跳入了隔壁李沅湘的屋中。


    一進屋中卻見漆黑一片,隻聞到一陣馥鬱的“花蕊夫人香”。柴榮快步跑到床前的簾帳旁警覺四周,並未看見其他人影。柴榮不敢放鬆警惕,緊緊按住劍柄。


    “是你嗎?”簾帳裏傳來李沅湘的聲音,稍稍帶些怯意。


    柴榮應道:“別怕,是我。”


    李沅湘掀開簾帳,伸手去點起了燈。這當頭柴榮忽然見得屋邊一個東西飛梭般竄過,他連忙對李沅湘道:“小心!”隨即一口將燭火吹滅,又拉著李沅湘手腕,一把將她從床上拉下,落在自己懷裏。


    柴榮聞見她身上一陣馨香,一時意亂神迷,連忙胡亂將她放在自己身後,輕聲說道:“那人藏在暗處,你一掌燈,就成了暗器的活靶子。”


    李沅湘聽柴榮說得煞有介事,躲在他身後不敢吭聲。柴榮輕輕抽出劍來,將劍身斜對著射來的月光,恰恰將月光反射進了屋中,屋裏稍見得一片澄亮。


    這時柴榮忽然看見一物在月光下飛過,他眼疾手快,當即一劍朝那物刺去,分毫不差地將那物插在牆邊。那物事“吱”的叫了一聲,便沒了動靜。


    柴榮收劍回來,卻見劍尖上插著一隻死老鼠,霎時哭笑不得。


    李沅湘躡手躡腳地走到柴榮身邊,隨即點亮了燭火。看見柴榮一劍刺死了老鼠,李沅湘一拍柴榮肩道:“好厲害啊!”


    柴榮將老鼠扔出屋外,回過首來,正見著李沅湘看向自己。她隻穿著一件絲綢中衣,皎皎明月照在身上,更顯出曼妙玲瓏的身材,那對嫵媚的丹鳳眼眸在月光之下,如秋水般脈脈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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