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大殿之上,李絢輕拾衣擺,昂然抬首,無比肅穆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在霍王李元軌的左側後三步位置,李絢站立,拱手低頭:“回稟聖人,天後,不可否認,霍王叔所言確有一定之理,然陛下和天後輕徭薄役、與民休息之舉,也是在為太子積餘善慶、累積功德,父母愛子之心,天下仰望;然則二者非是絕對對立,以臣來看,不妨用一兩全其美之法!”


    “何種的兩全其美之法!”武則天第一個忍不住。


    將太子李弘葬在景山,是她提出來的,但也的確是沒有辦法之舉!


    朝中財政近些年越來越入不敷出,朝鮮半島和西域的戰事一直都沒有停歇,朝中又一直在積極準備對吐蕃的戰事。


    一旦在太子葬禮上靡費過大,勢必將影響對吐蕃的備戰。


    戰爭,從來都是皇帝在一直推動的。


    李絢站直身體,看向高台上的天皇李治和天後武氏。


    李治身穿一身金色的袞服,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明亮。


    天後身穿一身黑色鑲金邊風袍,人有些消瘦,但一雙利眼依舊虎視眈眈。


    “人生在世,豈能無後,太子無子,天人俱憾。請聖人和天後在雍王,英王或相王的子嗣中擇一二過繼太子,承繼香火,開枝散葉,如此,百年之後,太子亦有無數子孫奉養,天上地下,無限歡愉!”李絢說完後,深深躬身,伏倒在地!


    “有理!”武後洪亮的聲音第一時間在整個乾陽大殿之中轟響,若此時抬頭,必能看到武後的眼神中滿是淚水。


    “好了好了!”李治伸手反過來握住武後有些冰涼的人,然後溫和的笑笑說道:“賢兒,顯兒和旦兒有的剛剛成婚,尚無子嗣,有的則年紀尚幼,還未成婚,等將來,你們中間誰子嗣繁盛,基業昌隆,就從其中擇一二賢者,過給弘兒繼承香火即可,現在倒也不用著急!”


    李賢,李顯和李旦,三個人一時間臉上有些羞澀。


    “何必一二,從他們每個人的子嗣中,各擇取一二,過繼給弘兒繼承香火便是,陛下也不用厚此薄彼!”武後微微壓了壓李治的手,李治微微一愣,臉色微沉,輕輕點頭。


    “皇後所言無差,賢兒,顯兒和旦兒你們日後可要多多努力!”李治威嚴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


    “喏,父皇!”李賢第一個拱手稱諾,李賢和李旦緊接跟上。


    李治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的霍王李元軌和南昌王李絢身上,微微點頭:“如此,此事便……”


    “陛下,臣還有一事!”莊王李鳳這個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的走了出來。


    “陛下,臣臨來之前,朝中多位公侯托臣奏聞陛下,太子歸葬之時,長安的王公貴戚是否能來洛陽送別,不知來往人等是否有所限製?”莊王李鳳的這個問題一出,在場諸王的眼神,立刻落到了左相劉仁軌的身上。


    這可不是小事,這涉及到太子的葬禮規模問題。


    洛陽雖是東都,但大唐的中心依舊是長安,天下王公貴戚有八成都在長安!


    甚至就連左相劉仁軌,如果不是這一次太子病逝,他也應該在長安主持政務,而不是隨侍在洛陽。


    如果朝中的王公貴戚,一下子全部從長安趕到洛陽,到時整個洛陽必將擁擠不堪。


    所以必然要有所選擇,有人來,有人不來,何人來,何人不來,這都是一攤的麻煩事。


    李絢的眉頭皺了起來,莊王這是孤注一擲,無計可施了嗎?


    太子葬禮的規模問題雖然不是小事,但相比其他的歸葬洛陽,被害疑雲,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劉卿,太子的諡號擬定好了沒有?”李治突然問起了一個看起來似乎是毫不相幹的問題。


    “擬好了,陛下,禮部擬定為敬!”劉仁軌上前一步,一臉嚴肅的說道:“夙夜警戒曰敬;令善典法曰敬;夙夜恭事曰敬;廣直勤正曰敬;廉直勁正曰敬;難不忘君曰敬;畏天愛民曰敬;威儀悉備曰敬……故諡名長敬太子!”


    “長敬太子,長敬太子!”李治琢磨著這幾個字,最後麵色微難的說道:“還不夠,長敬亦不妥,朕意改為孝敬,孝敬太子,不,直接為孝敬皇帝,王福來!”


    一旁的太監總管王福來直接上來一步,展開手中的聖旨,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太子弘生知誕質,惟幾毓性。直城趨駕,肅敬著於三朝……昔周文至愛,遂延慶於九齡;朕之不慈,遽永訣於千古。天性之重,追懷哽咽,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夫諡者行之跡也,號者事之表也,慈惠愛親曰孝,死不忘君曰敬……特詔追諡為‘孝敬皇帝’,以天子禮儀厚葬於景山,定名恭陵,百官服喪三十六日。”


    “臣等遵旨!”李治一句話,一道聖旨,徹底底定了一切。


    不管任何人有任何異議,都能夠在這份聖旨上找到駁斥的話。


    太子孤單?


    皇帝的陵寢本就是一個人的。


    高祖李淵的獻陵,太宗李世民的昭陵,高宗天皇李治的乾陵,如今再加上一個孝敬皇帝李弘的恭陵。


    李絢剛才的建議,又用過繼的方式解決了後裔和香火的問題,追封太子為孝敬皇帝,足夠平息所有的流言了!


    任何人再以太子委屈為理由來阻撓,就皆是別有用心!


    此時的莊王李鳳,一雙眼睛噴火似的盯向了霍王李元軌,恨不得直接撲過去吞血啖肉。


    李絢心裏一動,莊王李鳳之前那麽問,絕對是別有用心的,隻不過不等他的用心說出來,皇帝就直接狠狠的蓋棺定論了。


    莊王李鳳猛的抬頭死死的盯著皇帝,臉色微微躊躇,幾個詞輕輕的蹦了出來:“陛下,這沒有先例!”


    這聲音並不大,王福來宣讀聖旨的聲音依舊在整個大殿裏回蕩,李鳳的聲音被徹底的蓋了下來。


    可即便如此,李鳳跟前的幾個人是都聽見了的,此時卻全都裝作沒有聽見,低頭俯身。


    上方李治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反正沒有回答,隻是目光在諸王的身上輕輕掠過。


    一時間,在場的諸王中,很多人都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王福來手裏的聖旨是早就準備好的,由此可見,皇帝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


    皇後沒有阻攔,左相,中書令,宗正卿,鴻臚寺卿,也全都沒有阻攔,相信今日不在現場的禮部尚書同樣不會阻攔。


    細思極恐!


    李絢眉頭一皺,等等,這樣一來,太子陵墓的規模一提升,這裏麵的錢糧耗費就大了!


    隻是將太子的陵墓升格為皇帝陵墓,那麽久遠不是一朝一夕能夠修建完畢的。


    起碼需要幾年到十幾年的時間,更何況這中間高宗天皇李治的乾陵同時在修建,所耗費的時間就更長了。


    這也就是等於將需要在現在花費的錢糧,一下子平攤了十幾年後,朝廷的財政暫時也就不用緊張了!


    朝廷財政緊張……李絢深深的低頭。


    “好了,照此辦理吧,諸位王叔先下去休息,過會朕召開宴席迎待諸位王叔。”說完,李治率先站了起來。


    “臣等恭送聖人,臣等恭送天後!”


    李絢緩緩的站了起來,看著已經消失的李治和武後,還有諸位皇子,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總有一團陰雲始終無法解開,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究竟是哪裏他一時又說不清楚。


    “王兄,為何如此?”一個聲音突然在身側響起,李絢抬頭一看,赫然就看到莊王李鳳一把扯住了霍王李元軌的衣袖,臉色冷冷的看著他。


    今天這事,如果不是霍王李元軌提前倒戈,讓他們失去了質問最大的借口,之後更是連削帶打,將所有的一切徹底底定,他們再沒有了任何可質疑的餘地!


    可以說是霍王李元軌徹底背叛了他們,這讓莊王李鳳心底的憤怒再也壓製不住。


    “十五弟,你覺得,有陛下在,這天下何人能傷害得了他的兒子?”李元軌一句反問,讓李鳳再也說不出話來。


    其實諸王都清楚,如今看似是天後在主政,但真正操控一切的還是天皇李治。


    天皇李治的手腕,可比武後要強上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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