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萊北港口的氣氛,有些微妙。


    吉克表麵上穩如老狗,但內心已經開始膽怯。


    眼前,站著的幾乎都是自己的老朋友、老麵孔,讓他恍惚以為回到了兩年前。


    一切都沒變,自己還是被五花大綁,毫無尊嚴地被扔在地上。


    從接觸到他們開始,吉克就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勝過一次,有的除了慘敗還是慘敗。


    今日的計劃,布局之久,計劃之周密,已經是無懈可擊了。


    針對會出現問題的幾個點,也都安排了防錯措施,沒曾想到了最後,自己還是躺在了這裏。


    這不禁讓他恍惚:也許和薑落合作,才是最終的道路。


    “我願意和你們合作,幫你們攻占馬萊!”


    吉克心想:至少自己還有價值。


    他既是王血的擁有者,又曾是馬萊的高層,於情於理,這幫帕拉迪島的家夥總會從他身上得到他們需要的利益。


    有了利益,就有合作的空間。


    薑落並沒有變回人類之軀,他蹲下身子,緩緩低下頭來:“合作?你有什麽資本和我們合作?”


    吉克擠出一個笑容:“我告訴你們馬萊的事,我還可以幫你激活始祖巨人之力。”


    薑落移開了目光,看了看阿爾敏,又看了看眾人,才微微地點了點頭:“好,我們現在想知道那個端木宏的事。”


    吉克停頓了一下,心裏略微糾結,好似做了什麽艱難的決定,他緩緩點點頭:“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這個端木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一直在馬萊的幕後,若不是端木秋橫空出世,恐怕沒有人知道居然還有這麽一個人......”


    端按照吉克所掌握的消息,端木宏,算是一個異類。


    縱觀整個馬萊的發家史,並沒有端木這一姓氏的貴族,這也意味著,端木家族並非皇親國戚,至少和馬萊帝國的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不僅如此,這麽多年來,整個帝國姓端木的,截至目前,僅有兩人。


    而根據吉克的暗中調查,至少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經有端木這個姓氏存在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傳承到現在,也僅僅隻有端木宏和端木秋,人丁並不興旺。


    在端木秋橫空出世,繼承戰錘巨人並封侯拜相封為公爵之後,這個孤獨的姓氏才終於進入到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他們太神秘了,即便是端木秋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好似是突然崛起的暴發戶,卻又屬於低調的富豪。


    但隨著吉克的深入調查,他發現端木家族的崛起,絕對不是暴發戶式的,往各個有名的家族、貴族深入調查,都能發現他們對端木這個姓的敬重。


    甚至連馬萊帝國的王,也離不開端木的影子。


    準確的說,以往端木一家隻是在暗麵,直到這些年才慢慢為普通的民眾所熟知。


    當然,這並不是最讓吉克心裏疑惑的點,他最疑惑的點是:端木宏似乎一直活著。


    經過對一位年老貴族的求證,得到一個可怕的事實:端木宏從四五十年前就已經存在了。或者說,更早!


    而且,他的樣子似乎沒有改變過,看起來一直像是壯年。


    這個人太神秘了,幾乎沒有露過臉,除了幾個核心人員有過一麵之緣外,其他人甚至都沒聽說過這麽一號人。


    他就是在這樣隱蔽的條件之下,一直遊離在馬萊高層之中,經過長時間的滲透,幾乎根植在整個馬萊帝國的高層之中。


    “他才是馬萊真正的王!”那個老貴族曾這麽說過。


    查到後來,吉克就查不下去了。整個帝國錯綜複雜,最後都隱隱約約指向這個神秘人。


    可惜,除了這些,吉克什麽都查出來,直到幾年前出現了端木秋。


    端木秋繼承戰錘巨人之後,曾今十分高調,但最後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也銷聲匿跡了,端木公爵大名如雷貫耳,卻是極少露麵,極少出手,直到前往帕拉迪島捕獲始祖巨人,才徹底和吉克等人接觸。


    “不過!”吉克最後說道,“我到現在也才知道,他居然是個智慧巨人!”


    說完了的吉克還有些不可思議:“可能我們都錯了,世界上應該有十大智慧巨人!”


    九大巨人的傳言,來源於千年之前。


    當時文字記載的材料還沒完善,很少有資料從那個時候傳承至今,而且由於多年的戰亂,巨人肆虐大地,導致了大量的國家被覆滅,資料的傳承自然是斷代了,留下來的都是口耳相傳的傳說。


    可能在始祖尤彌爾之後,出現的並非是九大巨人,而是十大巨人,其中一個,神秘叵測,一直銷聲匿跡,才被遺忘了。


    經過吉克的這麽一通解釋,調查兵團的眾人點了點頭,表示了接受。隻有薑落心中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端木宏穿越來的時候和我一樣,都是無垢巨人!”薑落心想,“隻是他選擇了一直當無垢巨人,沒有吞噬巨人之力。”


    這樣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第一、他不會受到十三年的壽命限製。如同吉克所說,這個家夥可能已經在馬萊潛伏了好幾十年了!以他的實力,吞噬幾個巨人之力還不是簡簡單單?他之所以沒有這麽做,便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無垢肉身,成為真正的不死之身。


    第二、他發現了無垢肉身的真正用法。縮小化之後,基本和人類沒什麽區別,還比一般的人類強悍太多,在人類這個層麵是真正的降維打擊。掌握了隨意變身和語言之後,無垢肉身比智慧巨人要香上不少!


    現在想來,大概在端木宏來到這個世界的前期,也曾經曆過和薑落一樣的事。


    薑落此刻甚至懷疑,帕拉迪島上那個大水瀑布下的山洞,是不是便是端木宏曾今待過的地方?


    他們前期的經曆太相似了,也許端木宏也是個玩泥巴的高手,也給自己捏了一尊人類肉身。隻是後來,薑落為了完成任務完成了對艾倫的吞噬,成為了智慧巨人。


    人生的軌跡才徹底分叉。


    薑落想起了瘋狗巨人,倘若端木宏真的是石洞的主人,那麽瘋狗巨人必定會認識他,或者說,端木宏便是瘋狗巨人的前一任主人。


    可惜,他出發得匆忙,是從島上偷偷溜出來的。而且瘋狗巨人無法解除巨人化,在馬萊這塊土地上,目標太過明顯了,薑落並沒有叫上瘋狗巨人。


    現在這些都不知道了。


    薑落想起了之前端木宏問過他:原來的世界是幾幾年。


    如今想來,他定然是穿越到了幾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他孤獨地生活在這個時代很多年,所以他才會感慨時間,感慨自己都要忘了原來的時代。


    北港口的風吹動著薑落的頭發,他的第三隻眼睛,愈發顯得明顯。


    吉克講完了他所知的端木宏,然後抬起頭看向了薑落:“怎麽樣?你們還想知道些什麽?”


    調查兵團眾人麵麵相覷,阿爾敏淡淡地道:“那你和我們合作,你想得到什麽?”


    “額......”吉克一時語塞。


    他當然想得到什麽,隻是他想得到的,調查兵團斷然不會答應。


    “怎麽?”阿爾敏有些疑惑,“你是打算無償幫助我們?這好像不叫合作吧?!”


    自古合作,便是有了共同的目標,各取所需。


    吉克既想合作,又不要利益,讓人不禁開始懷疑。


    “額......”吉克猛地正色道,“我想你們解救在馬萊帝國之中的艾爾迪亞人!”


    此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他說的其實並不違心,他一生之誌,和艾倫一樣,都是拯救艾爾迪亞這個種族。但是大地惡魔的詛咒,將每一個艾爾迪亞人牢牢困住了,千頭萬緒的道路,已經鋪滿了整個天空,想要解救眾人,談何容易?


    他能夠想到的,便是讓艾爾迪亞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帶著巨人之力永遠消散,詛咒便也結束了。


    隻是這一套說辭能夠唬得住調查兵團,卻唬不住薑落。


    “噗呲!”薑落突然笑出了聲,在一片嚴肅的氣氛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他還保持著巨人的身軀,並未解除巨人化,這笑聲更是詭譎。


    “你,笑什麽?”吉克麵露慍色。


    “我笑你睜著眼睛說瞎話!”薑落冷哼一聲,“我知道你為什麽要和我們合作。”


    “?”


    “你不要以為沒人知道你的絕育計劃!”


    絕育兩個字一出口,吉克本來近視的眼睛瞪得更加大了,整個好似要從眼窩裏蹦出來。


    “你......你......”


    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來,滿腦子隻有一句話:他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計劃深深植在他的大腦之中,他誰也沒有說過,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怎麽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什麽絕育計劃?”阿爾敏等人也是一頭霧水,但看到吉克那震驚的麵容,他們明白,薑落戳中了吉克的軟肋。


    “這樣不靠譜的計劃,也就你能想得出來,吉克·耶格爾。”薑落沒有回答阿爾敏的問題,而是繼續對著吉克說道,“甚至還比不上你的那個弟弟。”


    耶格爾家的兩兄弟,都在心底悶聲憋大招,互相利用對方。


    “那你有什麽高見?”吉克反問道,神色有些激動。


    薑落沉默了,沒有回答。


    他的確不知道。


    來到馬萊好些日子了,他看到了種族之間巨大的鴻溝。


    艾爾迪亞人幹著最苦最累的活,卻擁有最少的資源。生理上的貧窮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心理上的貧窮。


    他們已經被徹底洗腦了,打從心底裏麵承認了自己的罪孽,認為自己生下來就帶有原罪。


    其實艾倫和吉克都想對了一點:隻要巨人之力還存在這個世界上一天,艾爾迪亞人就沒有出頭之日。


    而現在,薑落被攪進了這個局裏,正是由於他的介入,使得原來的世界線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已經成為吉克和艾倫計劃的關鍵。


    但是要說拯救艾爾迪亞人,他壓根就沒有想過。


    他能走到今天,一大部分的原因是他是被推著走到這裏的。


    那莫名其妙的係統,將他從迷茫引入到了鬥爭的漩渦之中,然後悄然消失了,為了保住自己,他不得不這麽做。


    “或許......”薑落突然想到,“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便是為了解決這個難題?”


    他似乎抓住了點什麽:“但是,我要怎麽做?”


    這個問題太難了,難到就連諫山老賊自己都有點把握不住了。他鋪開了這麽一個巨坑,最後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扔出了一坨翔。


    連原作作者都搞不定的事,居然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薑落有些恍惚。


    看到薑落臉上陰晴不定,說不出話來,吉克冷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有什麽真知灼見~”


    “嗬嗬。”薑落說話了,“我雖然沒有什麽高見,但是我不會蠢到讓所有人去死!”


    氣氛再度微妙了起來。


    北港口的風呼啦呼啦地吹著,調查兵團的眾人完全不知道兩人在交談什麽。


    “要不......”阿爾敏提議道,“我們帶他會島上,再討論是否合作?”


    韓吉也點了點頭。


    這麽重要的事,的確應該由王政委員會來決斷。


    “那就這樣決定了吧!”阿爾敏說道,上去就要去抓吉克,“讓,你放信號彈通知飛艇!”


    飛艇一直在附近盤旋,就是為了滿載而歸。


    讓點了點頭,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信號彈,舉起右手,正要扣動扳機。


    “薑落,你幹什麽!”


    突然,一聲略帶恐懼的聲音響起。


    眾人回頭望去,隻見薑落正抓起了吉克。


    身體接觸的一刹那,道路開啟,一道又一道的光出現在了天空之上,薑落感覺到自己後頸處的怪誕蟲又開始躁動了起來。


    薑落抬起頭,看著天空。


    那裏什麽都沒有,但是他的雙眼灼灼盯著,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物,與此同時,抓住吉克的手開始往上提,移動到了自己嘴巴的上方。


    “薑落!”阿爾敏渾身一顫,知道了薑落的想法,“不要!”


    而此時的吉克終於慌亂了起來,他掙紮著,大聲嘶吼著:“薑落!你不要忘了,我身上流淌著王血!沒了我,你就無法開啟坐標!”


    “不好意思,現在你不是唯一了!”


    薑落說了一聲,鬆開了自己的手。


    “啊!!!”吉克發瘋似地吼叫,掉落入了薑落的口中。


    顎關節發力,哢嚓一聲,鮮血乍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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