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祖祠————


    今日祖祠內特別熱鬧,柳家旁係子弟基本上都來了,仆從來往匆匆,柳員外及家人也忙得腳不沾地,各處招呼。


    念君他們一來就被安排在了後院最好的廂房休息,柳家人待他們也是客氣有道,事事征求他們的意見。


    這極大程度上滿足了正清的虛榮心,他很是受用,擺出作為上清觀重要弟子的派頭來,對法會一事上了心。


    反觀正靈小道士,則表現的大相徑庭,半大的年紀,模樣清秀稚嫩的緊,亦步亦趨地跟在正清道長身後,讓人看著就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端不得道長的架勢,大家稱呼他也自然而然地變為“正靈小道長”,加個“小”字修飾似乎更合理,且不失禮。


    再說那“念君小道士”,因不是清誠子的徒弟,故而隻得了個“小道士”的稱謂,五官標致,膚色白皙透亮,穿著天青色道袍,看起來就像是那畫本中給太上老君看丹爐的靈秀童子,好在無人懷疑,也無人察覺她是個女子。


    不過,剛進祖祠後院時倒是鬧了一出笑話。


    念君與正清正靈二人一踏入後院,便迎上了柳家旁係的幾個夫人小姐,其中一個美婦身邊還站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兒。


    那孩子一見“念君小道士”,大眼睛裏就冒出了閃亮的星星,眨眼間便飛撲進了念君懷裏,“念君小道士”猝不及防,慌亂中順勢抱住了小孩兒,愣地不停眨眼睛,明顯不知所措。


    眾人皆驚,這時又見小男孩兒咯咯笑了起來,肉嘟嘟的小魔爪拽住了“念君小道士”的兩邊臉頰,使勁揉搓後回頭朝自個娘親方向嬉笑開口:“娘親~你快看,這不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童子嗎?”那無辜清澈的大眼睛還有那軟糯的嗓音看的念君一愣一愣的,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自己長得這麽像煉丹童子嗎?若真是太上老君的弟子,那她還好了呢!可以長命百歲,不受病痛折磨,不拘年華流逝。”


    正靈先是沒忍住,一不小心就笑了出來,隨後那幾個夫人小姐也被這孩子的天真童性所打動,皆捂嘴偷著笑。


    唯有孩子的娘親訕訕,急忙抱過孩子,生怕得罪上清觀,朝念君不迭聲地道歉:“小道士別介意,自家孩子不懂事,看畫本看多了亂講話,你可別怪罪才是。”


    “無事無事,我不介意的,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小插曲過後,一切歸於平靜。


    正靈之後還打趣了念君許久,說小孩子眼光最是毒辣,一眼看破偽裝,不過就是看偏了,不是童子,該是童女才對!


    正清正靈在前院忙著,念君不太懂道教法會的事,就沒去添亂,閑來無事便打開了房間後窗,這才發現柳家祖祠後身是一大片竹林。


    清風掃過,竹林輕輕搖曳,鬱鬱蒼蒼。


    念君也突感心情輕快,似乎一切都很好,從來到上清觀到現在她一直都過得很好很開心,她會珍惜現今的日子和所有遇到的人。


    “若能一直這麽下去也挺好的,今年十五歲整,再過五年,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她忽然間開始期待,希望那時候的自己和師父依然在一起,上清觀的所有人依舊是最初她所見到的模樣,還有……華容子,願他不再那麽孤獨。


    這是十五歲的念君有的第一個希冀,春色撩園,美好而殷切。


    晚間


    柳員外為眾人準備了豐盛的美宴,不過皆是素食,念君三人也被請到了主桌,給了最高待遇。


    “今日柳家子孫皆聚齊了,實乃不容易,大家近幾年分散各地,生意做的都不錯,作為柳家當家,我心甚慰,但我們不能忘記柳家列祖對我們的庇佑,柳家基業是他們打下的,我們柳家能有今天,全靠他們。”


    “這次有幸請得上清觀的道長們為咱們柳家做法會,也算是對柳家列祖列宗的敬重,在此我們以茶代酒先敬三位道長一杯。”


    柳員外話音一落,眾人皆舉茶碗。


    念君沒見過這場麵,有些受不住,不得不說上清觀的好名聲真是遠揚萬裏,到哪兒都能得到尊崇。


    “柳員外客氣了,柳家在眾好意上清觀都會記得的。”


    “正清道長不愧是清誠子知觀的得意弟子,做事周到,道法還高。”


    說話之人是柳家五房長子柳林,此人慣會結交權勢貴族,也非常會看人眼色,出口的話大多會正中人心。


    “哪裏哪裏,我大師兄二師兄才是真的厲害,剩下的都不如他們。”


    正靈心思簡單,不以為意,他是師父最小的徒弟,人微言輕,此刻也隻是靜靜端坐,時不時的夾菜。


    可念君一聽,眉頭登時緊鎖,正清這話說得當真別有深意,既體現了師兄弟之間的和睦情誼,又間接表明自己謙遜,他明知此次法會是由華容子來做,卻那麽說,這個剩下的不就代表有華容子嘛!也不知柳員外該作何感想?


    她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下去,實在沒立場去替華容子說什麽?顯得太刻意了。


    何況如果華容子在,念君猜他也定不會有所反駁,按他的性子便是其他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他既不解釋也不在意,隻做他自己。


    這樣挺好,不用受外人及言語幹擾,嘴皮子動還不如行動,而華容子就是那個用能力說話之人,她相信明日法會他肯定能辦好。


    晚席一直持續了好久,無非就是各種場麵話,無盡的追捧,念君不喜歡這種虛假景象,讓她有些厭惡,可越是富家大族,這種現象便存在的更盛,虛情假意,勾心鬥角,比比皆是,試問這席間諸人又有多少是以真心待人?


    “也難怪華容子今日不來,非要明早才來,怕是早就料到會有此番場麵,以他為人斷是不喜歡坐在這種宴席上的。”


    她雖沒有這方麵的經曆,可卻不是不懂,她師父經常會跟她提起,講此類事件,教她如何識人,怎樣辨別人心?


    念君趁機尋了個合適借口,離開了席位。


    本想直接回房間,卻在路上遇到了不久前因他人不小心被菜湯濺到衣服上的柳大小姐。


    她對柳筱兒印象很好,樣貌溫婉大方,待人也溫和有禮,實屬大家閨秀。


    “柳小姐,給你。”念君替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水藍手帕,溫聲道。


    “謝謝念君道士。”


    “你這是吃好了嗎?”


    “自是吃好了,菜色都很不錯,吃得有些撐便想先回房休息。”


    “原來是這樣,那念君道士快些去休息吧!”


    就在念君要走時,卻突然又被柳筱兒叫住,隻見她稍有些忸怩問道:“啊~我想問一下,明日法會……會有多少道長要來?”


    “華容子道長,正德道長,應該……還會領著幾個小道士。”念君不知柳筱兒為何突然發問,隻好屬實回道。


    “我就是隨便問問,明日就能見到眾多上清觀的道長,有些好奇。”


    翠煙在旁邊聽著甚覺好笑,看念君走遠,不由開口逗自家小姐。


    “小姐這哪兒是好奇啊!我看……分明就是想問正德道長明日會不會來?我猜對了吧小姐!”


    “壞丫頭,別亂說,我可……沒那麽想。”


    翠煙偷笑,沒去拆穿她家小姐拙劣的掩藏,小心思可都寫在臉上了。


    她看柳筱兒一直注視念君小道士離去的方向,眼眸中帶著深思,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麽啦小姐?”


    “沒事,我們離開席間太久了,得快些回去了。”


    柳筱兒在方才念君遞給她手帕時,從她身上聞到了一股幽香,很淡,但她自小嗅覺靈敏,平日又愛自己調香,所以氣味兒都逃不過她的鼻子。


    “是芍藥花的香氣,可用在男子身上……”


    柳筱兒沒接著想下去,隻當這小道士愛美愛幹淨,用些香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念君順著後院的小道走,有些漫不經心,她還是喜歡安安靜靜地待著,吃飽喝足後要是有一本書就好了。


    如此想著,便走到了雜物房那邊。


    可離老遠,便見一人東張西望,鬼鬼祟祟地進了間屋子,好似生怕有人看見。


    念君悄聲走近,起了疑,這大晚上趁大家都在宴席,偷偷摸摸來這兒,必定有古怪。她不敢弄出聲響打草驚蛇,隻躲在窗邊,細聽屋內動靜。


    那人進屋後便點了根蠟燭,可燭火非常暗,窗戶也是半封死的,基本看不清屋內景象,就在這時,那人歎氣出了聲。


    “哎呀~這大晚上的讓我來這,還真有些瘮得慌!”


    此人就是柳生的隨從——武大。


    柳生因明日計劃,這兩日便有點心神不寧的,總擔心出亂子,可她夫人白氏讓他沉住氣,說今日人多,後院亂,叫他不要再去雜物房看,以免被人發現。


    但他就是始終不放心,自那日雜物房出異響後,他就每日叫武大去看看,方才沒有征求她夫人的意見,便擅作主張讓武大趁後院沒人再去看一眼,不然他心不安。


    籠中的白鹿妖母子緊緊依偎在一起,不敢出聲,因為這兩日頻頻有人進來察看,禾語猜到怕是時機要來啦!心下雖不安可也帶著堅定,她們必須得逃出去。


    武大挨個籠子察看,沒發現什麽異常後,吹熄手中蠟燭,趕忙離去緊著稟報。


    早在武大要出來時,念君就退到了一邊的牆角躲著觀察,可天色已晚,沒能看清那人麵貌,隻通過背影判斷應是個男子。


    念君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間屋子一定有蹊蹺,裏麵可能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否則那人不會選在這個時候來此察看,這會兒後院無人,若不是她碰巧回來,恐怕不會有人發現。


    思及此


    念君更加不安,明日便是法會,那人今晚鬼鬼祟祟來此,莫不是與法會有關,萬一明日出了事,丟的可就是上清觀的名聲了,華容子他們也必會受連累。


    若真是這樣,那她必須趕在今晚進去看一看,這屋子裏到底有什麽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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