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知曉這宴席一時半會兒散不了,所以要進屋這功夫才是最佳時機。


    思慮片刻,她看周圍無人,就悄聲來到了門前。


    念君此刻無比感激她師父,不免愧疚起她從前對師父的抱怨來。若潯老道除了教小徒弟道術和除妖法術外,還會經常教些其他有的沒的,很雜,她有時就會抱怨說:“師父,這些我學了也沒什麽大用的,平常根本無用武之地嘛!”


    若潯老道每每聽見,便會刮她小徒弟的鼻子耐心勸道:“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君丫頭,凡事不能說的太絕對,你怎知日後這些不會有用武之地呢!別看為師讓你學的東西雜,可這也是為了你日後不時之需用的,旁門左道隻要使得得當,不去害人,那便為自己所用也是好的。”


    所以念君就以極麻利痛快的手法用道簪把門上的鎖打開了,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屋內漆黑一片,窗子遮住了大半月光。


    念君剛進來就感覺身上的汗毛蹭蹭地直豎,這屋裏有妖氣,她甚至都覺出這妖氣是從她身後那邊傳來的,但她不敢輕舉妄動,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再動”。


    而白鹿妖母子此時也是戒心大備,禾語從輕掀起的黑布後看到來人並不是以往那人,如果來人不善的話,她也做好了寧可魚死網破也要護巴衛逃出去的準備。


    念君慢步挪到了離妖氣最近的地方,順手快速掀開了她左手邊的黑布。


    霎時,念君心便是一沉。


    這不是妖氣散發的源頭,她不過就是隨便一掀,好轉移注意力,卻沒料到會看到一個大籠子,裏麵竟然還有一條巴蛇妖。


    但念君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出了不對勁,這妖似在沉睡,且已有了身孕。


    “別裝啦!我感受到你們的妖氣了。”


    隨著話落,白鹿妖母子籠子上的黑布被應聲揭下。


    “你們是誰?”


    借著微弱月光,才堪堪看清眼前手執金錢劍的是個道士,禾語立刻護著兒子作出了防備姿態。


    “我才想問你是誰?要幹什麽?”


    念君聞言一愣,她雖沒見過此妖,可看她毛發雪白無暇,又是鹿狀,她瞬間便憶起師父曾說過的白鹿妖族。


    “白鹿妖族不是一向隱匿於世,從不逾界嘛!怎會出現在柳家祖祠?”


    念君心中疑惑不已,又看向躲在禾語身後的小白鹿妖,更覺怪異,結合當下來看,那幾個黑布所罩著的應該也都是籠子,不出意外且都關著妖。


    她有了大致猜測後,開口問道:“你們……是白鹿妖族,被……抓來這兒的?”


    禾語聞言不免驚詫,這道士竟然識得她們是白鹿妖族,但世人應該大多都未曾見過他們白鹿妖,就連那除妖師也不認識她們,隻當她們是變種的鹿妖,可眼前的小小道士竟一眼便識了出來。


    “你們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上清觀的道士,這家人要做法會便請了我們來,我剛才見有人偷偷摸摸進來這才起了疑,還請你們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屋內怎會有這麽多的妖?而你們是不是被抓來的?放心,如果是我定會幫助你們的。”念君看白鹿妖母子一臉戒備,不願張口說話的樣子,便適時地溫柔補充道。


    “娘親~”巴衛用小鹿腦袋拱了拱禾語,小聲叫她。


    禾語直視念君的眼睛,想從她的眼睛裏探尋話的真假,都說人身上最不善於隱藏自己內心想法的地方就是眼睛,看對方眼眸神色便可知真假。


    見眼前人收了金錢劍,還毫不躲閃地任她看,黑蒙蒙的屋子,可小道士的眼睛卻是那麽清澈真誠,嘴角若有似無地帶了溫和的笑與善意。


    半晌


    禾語選擇了相信念君,反正結果總該不會比現在的境況差。


    “我們的確是白鹿妖族,就在前不久不慎被一除妖師所捉住,後來輾轉同這屋中幾隻妖一起被拉到了這兒。”


    念君聽後心下了然,她就知道他們一定是被抓來的,可事情好像遠遠沒那麽簡單,她必須弄清楚緣由,明日法會斷不能出事,很明顯把他們帶到祖祠之人必是早有打算且心懷不軌。


    “你能把事情前後經過及你所知道的仔細說一下嗎?明日法會對柳家和上清觀都很重要,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搞鬼?”


    禾語知道小道士口中的上清觀,他們白鹿妖族雖隱世,可卻極是清楚凡人間的形勢。


    上清觀乃眾道觀之首,知觀清誠子為人正直,道法高強,向來以“清靜無為”的自然之道治理道觀,觀中子弟從不濫殺無辜妖,隻除那些作惡之妖,總是以百姓心為己心,故而頗得民心。


    ……


    在禾語及巴衛把所經之事詳細講過之後,念君靜默了許久,而後便是滿腔憤怒。


    “真是沒想到竟有如此藐視眾生,黑心至極的除妖師!簡直不配為人。”


    “照你們這麽說,柳家怕是有人不想讓明日法會進行順利了,可你們也不清楚到底是誰?唉~”


    念君這會兒有些頭疼,現如今她沒辦法去查,時間來不及不說還容易把事情搞砸,最要緊的是不能讓那人得逞。


    她不光要救這些妖,還要去找那黑心除妖師,幫他們偷取丹藥讓他們得以化形,這除妖師必須得到懲戒,不然必會繼續危害其他妖,通過如此見不得人又喪盡天良的交易獲取錢財,此人絕不能留!


    “聽著,我有辦法救你們,但我現在沒法子開這籠子,而且為了不打草驚蛇,你們需等到明日,待那人開了籠子後,你們就能出來,到時你們也別出現在眾人麵前,祖祠後身是一片竹林,你們明日出來後就去竹林等我,我們一起回去找那除妖師,我會幫你們的,而買你們那人自會以為你們會按他所想那樣行事,我就等他吃啞巴虧,隻要法會順利,一切便都好說。”


    “可他們都被催眠了,神智已不受自己控製了。”巴衛有些焦急地道。


    “無妨,我能解了他們的催眠,讓他們神智回攏。”


    “你會催眠?”禾語很是震驚地問道,眼前小道士身形纖細,看樣子年歲也不大,如何用一己之力救所有妖?


    念君隻衝她微微一笑,而後便轉身盤腿坐到了那幾隻妖的籠前。


    沒過多久


    禾語與巴衛就瞪大了鹿眼,滿目不可置信。


    “娘親~她,她竟然也會催眠術法!”


    禾語不禁細細打量起念君,心下頗為震驚,“這小道士竟然如此厲害,她的術法貌似……比那除妖師還要強勁,可卻又不大相同。”


    她驀地就想起了雪兔妖族,他們最厲害的妖法便是——催眠。


    雪兔妖因修煉獨有術法,所以不好受孕,故而族人很少,但個個是大妖,且據說雪兔妖若一旦生育便會妖壽折損,法力大減,明明從不參與任何妖族爭鬥,卻在百十年前慘遭全族屠戮。


    聽他們白鹿妖王說可能是當時威震妖界的四角牛妖聯合其他妖族所幹,好像是要搶奪什麽人,一氣之下便屠了族,最後也不知把人搶到了沒有,好在四角牛妖消失已久,不然一定還會為禍人妖兩界。


    禾語想到此就有些犯嘀咕,也不知這小道士小小年紀是從何習得催眠術法的?看來他們妖王說的沒錯,凡人即使是肉身,可有的法術也是極高強的,他們有毅力,能堅持,不見得就比妖差,不可小覷之。


    念君此刻全神貫注,絲毫不敢分神,她的確會催眠術法,就連她師父也是不知的。


    這催眠術法是五歲那年她娘親所傳授給她的,教了她許久,還讓她日後要勤加練習,現在念君想來才明白她娘親為何突然要傳她術法,應是早知自己大限將至,怕來不及吧!


    她娘親曾告訴她不要輕易使這催眠術法,這催眠術法極其耗費心神,施法者若用力過猛還會有損元氣,末了還讓她立了誓,絕不用此術法去害人,更不能為他人所知,隻有危及性命時才可用。


    現今她顧不得那麽多,哪怕會有損元氣也必須得用了,她想她娘親定不會怪罪於她,她是為了救人,不是害人,更準確地說,是救妖!


    過了大約兩柱香後,念君才緩緩收了術法。


    此時額間已有了細密汗珠,這裏算上白鹿妖母子一共有六隻妖,她同時施法四隻妖還是頭一回,有些吃不消,但幸而是都解了他們的催眠術法。


    微調整氣息,她對白鹿妖母子道:“他們過一會兒就會醒,由你倆跟他們說清緣由,按你所說,那除妖師臨走前給你們喂了沉睡丹,那明日你們要記得假裝吃下解藥,而後便去竹林等我,若一旦有什麽變化,你們就先逃。”


    “謝謝你救我們,你和我聽說過的道士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念君望著巴衛萬分虔誠感謝的臉不解問道。


    “有妖說你們凡人殺妖從不眨眼,凶神惡煞的緊。”


    念君聞言沒忍住地笑了,小白鹿妖長得實在是討人喜歡,看樣子也十分懵懂純真。


    “你說的……也不完全是假的,我們人中也的確存在一些很不好很不好的人,但還是占少數的,如果妖不作祟,至少上清觀的道士們是斷不會趕盡殺絕的,因為妖也有好妖啊!”


    “小道士,你是個好人,我們母子和他們能遇到你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我們會按你所說的辦,你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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