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漢一邊打譜,一邊給我比比劃劃。


    看著我不屑的眼神,老漢兒痛心地說:“這些都是國粹啊,你們這些後輩都不願意學。”


    其實我一開始對圍棋還是很有興趣的,隻不過後來被打擊的太厲害,慢慢就成了我的噩夢。


    “我就是個臭棋簍子,師兄們都勸我不要侮辱這個運動項目了。”我解釋道。


    “你還有師兄?”老漢兒詢問我。


    一聽我是個臭棋簍子吳老漢就來了精神,一定要我過去跟他下兩盤。


    等我過去這才看見他的棋盤跟我們用的棋盤形狀差不多,但是他這個很明顯是19路,我們對弈用的則為21路棋盤。


    下過圍棋的都知道,棋盤是由數條縱線和橫線組成,如果是19條縱橫交叉的格子那麽就稱為19路,反之為21路。


    當然,更大的27路我也見過,那位從圍棋中悟道的師兄用的就是27路棋盤。


    “你也不用猜先了,你先走,我再讓你九個子。”老漢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裏,悠然自得地說道。


    這裏說的猜先是年長者一方手握若幹白子,我則在棋盤上出示一枚或兩枚黑子,猜老漢手中白棋的單雙數。若猜對,執黑先行,猜錯則執白後行。


    我心中大喊老頭夠意思,以前他們都最多讓我兩個子,這樣的結果就是我每次都以大敗告終。


    【四之四,星位。】


    我直接把第一步點在了星位,也就是棋盤上邊角的那個位置。


    老漢兒欣慰的點點頭說道:“這也不是什麽都不懂麽。”


    金角銀邊草肚皮,意思就是圍棋的特殊性質導致了它的邊角更容易占據優勢。


    沒一會兒,吳老漢的神色也漸漸凝重起來,不似開局般那樣輕鬆散漫。


    “你小子沒有偷子吧?”輸了一局的老漢兒狐疑地問我。


    “我去!你都讓我九個子了,我還偷什麽?”我著急地大喊。


    你可以質疑我的棋力,不能質疑我的棋品。


    “我剛剛大意了,再來一局,再來一局,這次我就讓你三子。”


    “別啊,讓我六個子吧。”我急忙說道。


    其實不止吳老漢,我也想再來一把。因為沒想到勝利來的這麽突然,開局前都做好輸得準備了。


    “少廢話!就三個子,你小子不老實,騙我說你是臭棋簍子。”老漢皺著眉頭指責我。


    我無奈的笑笑,這算是對我的稱讚?


    我依舊星位開局,老漢把他的棋子放到了天元,也就是棋盤上最中心的的點。


    我心裏明白,老漢兒到底又多讓了我一顆子。


    感激歸感激,真正開始就得全力去下了,因為尊重對手就得全力以赴。


    果然沒一會兒,老漢兒又敗下這麽來,我看他神情有些恍惚,心想這老頭子別因為一盤棋廢了啊。


    “你小子……再來!”


    不由我推脫,老漢兒把我拽住說道:“這下咱們誰也別讓誰,都拿出最高水準啊。”


    我當然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就是他不會讓子,也不會讓先了,雙方公平的對弈一局。


    我憑借法力可以清楚的知道吳老漢手中的棋子是雙數。但我沒有作弊,我也想看看公平的情況下我能下到什麽程度。


    這時我的背後一個聲音說道:“老吳,跟年輕人下棋還這麽一本正經?不像你啊。”


    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吳老漢下意識的說了一句:“你來了啊,軍……李哥,坐坐坐。”


    我也看清了來人的相貌:目光鋒利,臉龐瘦削,一幅不怒自威的樣子。


    上身穿著一身純黑色褂子,腳蹬一雙黑布鞋,跟我們哪裏的人打扮有些相似。身上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嗆得人有些想咳嗽。


    我感覺這個人不簡單,因為他身上有吳老漢所欠缺的一股殺伐之氣。


    吳老漢雖然沒有起身,但語氣還是十分恭敬的說:“你不知道,這小子蔫壞,明明下的非常好,還告訴我不會,騙我還讓了他不少子。”


    “哈哈哈哈……”叫李哥的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


    我也連忙起身和他打招呼。


    男人示意我坐下,隨後說道:“我聽說你住院了,趕緊過來看看你,沒想到你還挺滋潤。”


    “滋潤什麽啊,輸得一塌糊塗……”老漢有些無奈,“咱們把這盤留到明天下吧。”


    “別呀,我倒要看看能這麽輕鬆贏你的年輕人是怎麽個厲害之法。”李叔擺擺手示意我們繼續。


    隨後,我倆開始了這場公平公正的對局。


    【第一手,四之十七,小目位】


    【第二手,四之四,星位】


    吳老漢並沒有選擇對於邊角更好控製的小目,而是毫不猶豫的讓我落子星位。


    同時這一步也是吳老漢的刻意之舉,一般第二手


    棋都會下在對角線相應的位置。


    但是老頭的第二手,就逼著我要下一個錯小目,或者是錯向的星位。


    慢慢的,我倆的對局也進入到白熱化,旁邊的李叔看的也入了迷,有時想說點什麽但又忍住了。


    “打入!”


    行至36手後我選擇打入,把場上平靜的氣氛瞬間打破。


    李叔看看吳老漢,打趣的說道:“沒想到率先發難的是人家小夥子。”


    打入可以簡單的理解為孤軍深入,將自身的棋子落到對方構建好的地盤中,有可能將對方的實空變為自己的,從而達到鳩占鵲巢的目的。


    當然,萬物都有兩麵性,這一招弄不好就是玩火自焚,失去主戰場的優勢。


    “你別急啊,萬一最後屠龍的是我呢?”吳老漢說道。


    雖然吳老漢話是這麽說,但其實他才是最著急的那個人,因為我看他額頭已經有不少細小的汗珠。


    【三十六手,拆三,同樣是夾】


    老漢做出回應,看清了我的意圖。


    “你不是愛實地,給你又怎麽樣?”老漢兒說道。


    我偷偷笑笑,卻不說話。


    “糟糕!”


    吳老漢一下意識到場上的局麵有些不對。


    我這一手長,表麵上放棄了已經被白棋碰傷的一子,但是上方白棋的一個拆三之形,由於黑棋可以二路搜刮,反倒是沒有做活。


    白棋甚至還隻能夠完全把黑棋的一子廢子吃掉,沒有辦法騰出手解決自己的孤棋。


    我微微一笑,吳老漢現在已經完全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盤麵上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中。


    旁邊的李叔也驚訝的問道:“小夥子,你師承何處啊?”


    我料想他們也不會知道西門官人的名號,於是大大方方的將師父名諱告訴他們。


    誰知二人都是一臉黑線,吳老漢更是直接罵道:“小兔崽子不想說就別說,胡謅一個什麽玩意出來?”


    我有些無語,難道這個名字這麽假?


    當然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西門官人的名聲在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麽好,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不過都是後話了。


    回歸正題,這盤棋下到現在,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老漢兒掏出兩顆棋子擺到桌子上,這就表示他已經認輸了。


    與他的沮喪不同,我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甚至忘我的哼起吳老漢之前占優時他唱的小曲。


    “正月裏開花……”


    “小夥子,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用這麽得意忘形吧!”李叔提醒我。


    我何止是得意忘形,我簡直想要無法無天了!


    我用幾乎顫抖的聲音告訴他:“這是我人生中正大光明贏得第一盤棋。”


    吳老漢不可思議的詢問我:“你確定?之前當真一盤沒贏?你師兄還說你臭棋簍子?”


    我想罵人,輸了那麽多次,贏一盤多記憶深刻我能不知道?


    尤其這感覺還是那麽的爽!


    但我還是耐著性子告訴他句句屬實,結果老漢兒說了一句妖孽啊!


    李叔站在窗戶邊上沉默的不說話,看不清他的表情,更不知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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