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剛蒙蒙亮,雲肆就拿著非梧給他的符紙,離開了歸元客棧。


    不同於其他擺攤的小販,雲肆的行頭十分簡單,揣著那二十多張符紙便出了門。


    他現在是滿臉的愁雲慘淡。


    比市價高上一倍的符紙,還讓他在七日之內售出。


    這怎麽看都像是非梧折磨他的手段。


    雲肆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沒事幹嘛在非梧麵前提起找差事。


    他這就是自討苦吃,自作自受,自食惡果。


    陽海城的商販眾多,攤位也十分緊張。


    尤其是在城門口和集會廣場等人流眾多之地。


    雲肆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在兩者之間選擇了城門口作為今日的擺攤地點。


    此時,城門口已經有不少人擺好了攤位。


    雲肆這是第一次出攤,對擺攤一竅不通。


    他呆愣愣的找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站著,茫然的環顧著周圍那些吆喝著的小販。


    “包子,又香又好吃的包子!”


    “新鮮采摘的靈植,瞧一瞧看一看嘍。”


    “賣布料嘍,最新款的布料,”


    “豆花,剛出鍋的豆花!”


    “……”


    雲肆感受到四麵八方撲麵而來的生活氣息,唯有他孤零零地站著。


    就像是世界中央的一座孤島。


    “這位公子,要來一碗豆花嗎?”


    挑著豆花的大嬸在路過雲肆之時停下腳步,問道。


    小夥子身形頎長,眉目清雋。


    豆花大嬸老早就注意到他,見他一人孤零零站在此地半晌,才忍不住挑著擔子走到他麵前,問著。


    見有人與自己搭話,雲肆連忙擺了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謝您的好意。”


    雲肆畢竟天悅國的世子,雖說是私下裏養大的,但從小受到的禮教,讓他在外人麵前總是表現得謙和有禮。


    豆花大嬸見狀,對他的好感又加深了幾分,“這位公子,我見你在此處站了許久,可是在等什麽人?”


    被對方問起了自己的目的,雲肆顯得有些局促,如實的說著,“其實我也是來擺攤的。”


    “你?擺攤?”豆花大嬸狐疑的打量著他。


    又朝他身後張望了一番。


    確定並沒有看到什麽能夠出售的物品之後,不禁產生了幾分懷疑。


    哪有人兩手空空出來擺攤的。


    莫不是在戲耍自己。


    思及此,豆花大嬸不由得細問道:“既然你是來擺攤的,那你的東西呢?”


    附近的攤主也老早就注意到了雲肆的存在。


    他俊逸不凡的外貌,在這條街道上也成了一道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因而也有不少路人朝他這邊投來打量的目光。


    此時眾人聽到了雲肆和豆花大嬸的談論,不由得對雲肆擺攤出售的物品產生了幾分興趣。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兩人的身邊。


    眼看前方的人越積越多,雲肆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的捂了捂小心收在懷裏的那些符紙。


    一想到他必須以市價兩倍的價格出售這些符紙,他心裏就有些發虛。


    尤其是現在一堆生麵孔將他團團圍住,莫名讓他生出了一股心慌之感。


    見他不說話,豆花大嬸不由得催促著,“你不是來擺攤的嗎?怎麽卻遲遲不肯拿出要賣的東西?”


    隨即又有人附和著,“就是啊,現在這裏這麽多人,你把東西拿出來,說不定就有人買呢。”


    “對呀,小夥子,你就別賣關子了,趁現在人多,說不定還可以早些收攤。”


    周圍一時熱鬧起來。


    雲肆頓時更心虛了。


    想到自己要在七天之內甩掉手裏這些燙手的山芋,雲肆一咬牙,將懷裏揣著的符紙掏了出來。


    “其、其實,我要出售的就是這些符紙。”


    現場短暫的靜默著。


    丹藥和符紙對一般人來說,已經算得上是珍貴物品了。


    通常來說,丹藥和符紙會在商鋪裏保管、售賣。


    除非是月初集會那種盛大的集會之上。


    否則很少有人會在大街上兜售丹藥或是符紙。


    聽到雲肆說他要出售的東西是符紙,周圍的人們不由得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


    見他們古怪的反應,雲肆的心中直打鼓。


    一個身穿藍布衫的年輕男子驀然出聲道:“哪有人在大街上賣符紙的?這人怕不是個江湖騙子,拿了幾張隨便臨摹的符紙來大街上騙人。”


    雲肆有些不樂意了。


    非梧雖說無良又黑心,但是繪製符紙卻是有一套的。


    此人空口汙蔑他所拿的符紙是假貨,這讓雲肆怎能不氣憤。


    “我這符紙當然是真的!”雲肆辯解道。


    藍衣青年不依不饒,“你說是真的那便是真的?騙子會說自己是騙子嗎?”


    雲肆哪裏見識過這種場麵,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辯解。


    隻好順著他的話說:“要怎麽證明,你才願意相信?”


    他這話一出,藍衣青年的目光就緩緩移向了他手中的符紙,臉上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容:


    “很簡單,這些符紙是不是真的,一試便知。”


    雲肆皺眉:“你的意思是,找人試用?”


    藍衣青年抬眸與雲肆對視著。


    對方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讓他心中油然而生幾分厭惡之感。


    提出要試用符紙,也隻是為了膈應他。


    符紙的價格不菲,隨便試用一張就浪費了不少材料,一般人肯定舍不得試用。


    就算這小子真的將符紙拿出來試用,他到時也可以稱是對方預先就準備了一張真正的符紙,其他的都有可能是無用的假貨。


    想到這裏,藍衣青年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得意。


    雲肆心思單純,哪裏會想到對方是在算計自己。


    隻當他是純粹的質疑符紙的質量。


    但對方提出的試用符紙,雲肆是想都不敢想。


    畢竟他隻是受到非梧的吩咐,才將這些符紙拿來售賣。


    非梧還說了,一品符紙最低得賣出一百兩的價格。


    他現在隨便試用一張,就是浪費了一百兩。


    到時候他在非梧那裏交不了差,按非梧那個性子,肯定轉頭又將賬記到自己那五百兩黃金之中。


    想到這裏,雲肆不禁有些為難起來。


    見他這幅忸怩的模樣,藍衣青年當即咄咄逼人的追問著:“怎麽,被我說中了,怕露餡,所以不敢試用嗎?”


    周圍的人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穀一些脾氣急躁的甚至對雲肆進行言語辱罵。


    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雲肆心中也湧起了幾分不悅。


    他冷聲道,“我隻是代售這些符紙,無權私自使用,要是你們懷疑符紙的真假,找一位符師來鑒定便知。”


    藍衣青年就是想著借符紙的真假性,讓雲肆下不來台。


    聽說符紙不是他親自繪製的,藍衣青年頓時又來勁了。


    隻見他麵向眾人道:“諸位,我看此人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說什麽隻是代售,說不定就是心虛,想要將責任推給一個莫須有之人。”


    雲肆後知後覺的發現對方隻是刻意找茬。


    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


    他神色變化,卻正好中了藍衣青年的下懷。


    藍衣青年又誇張的大喊起來,“大家快看!他惱羞成怒了!”


    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難,雲肆甚至生出了利用自身的實力對其進行鎮壓的想法。


    腦海中卻忽的想起了昨天自己向麗娘請教的擺攤心得。


    麗娘:“對待各式各樣的客人,最重要的是有耐心。”


    耐心,耐心,他忍。


    雲肆:“我手中的符紙品質絕對值得信賴,童叟無欺。”


    “這都是你的一麵之詞。”藍衣青年反駁。


    雲肆心中的怒火,早已翻騰不止,卻還是強忍著,維持著表麵上的平靜:


    “既然這位公子對我手中的符紙真假存疑,也不必在此浪費時間,我手中的符紙是真是假,有需要的人心中自然有數。”


    “那怎麽行!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上當受騙!”


    藍衣青年見他服了軟,當即生出了一股子小人得誌的意味。


    “你!”


    雲肆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巴不得一拳將此人砸個烏眼青。


    縱使性子再好的人都受不住這氣。


    “發生什麽事了?”


    一道沉穩的聲音從人群外響起。


    圍觀群眾很快讓出了一條道路,露出了說話那人的廬山真麵目。


    來人並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後還跟著七名身形魁梧的大漢。


    他們周身縈繞著一股濃重的腥氣,衣物之上還掛著斑駁血漬。


    其中有兩人身後還拖著兩個用特殊材料製成的袋子,裏麵鼓鼓囊囊的,裝滿了東西。


    八人的隊伍之中,還有一人正被其他人攙扶著。


    那人的右小腿之上綁了兩根樹枝,很顯然他的右小腿骨折了。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這一行人的身份。


    “那不是天虎獵獸團的二團長常濟飛嗎?”


    “他們這是出去捕獵妖獸了吧,收獲還不少呢。”


    “我記得那個受傷的是他的弟弟常濟行吧,”


    “……”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常濟飛帶著天狐獵獸團的眾人,走到了雲肆和藍衣青年的身邊。


    認清了來人的身份,雲肆的臉上的愕然一閃而過。


    他都忘了,之前在破廟之中曾遇到過天虎獵獸團的這一行人。


    如今天虎獵獸團集體並入歸元客棧,還被非梧進行了催眠,這幾個外出捕獵的團眾成了漏網之魚。


    他得盡快向非梧報告此事。


    思索間,常濟飛已經帶人來到了近前。


    在看清了雲肆的臉之時,天虎獵獸團的眾人臉色都變了變。


    是他們在破廟中遇到的那人!


    沒想到他竟然來了陽海城!


    想到那晚他們在破廟中見識到的鳳非池突破的場景。


    已然確定他們來自某個大宗門。


    上次在破廟之中,常濟行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並不友好,這次說什麽都不能再得罪此人了。


    常濟飛的目光落在了雲肆手中的符紙之上。


    他心中一驚,沒想到此人不僅修為達到了金丹境,還是一位符師。


    強壓下心中的震撼,常濟飛客客氣氣的對雲肆說著,“這位小友,沒想到還能再陽海城遇見你,咱們還真是頗有緣分呢,在下天虎獵獸團常濟飛。”


    雲肆眼中流露出幾分同情。


    這人恐怕還不知道,在他們外出捕獵的這段時間之內,他們的天虎獵獸團已經徹底的改名換姓了。


    周圍的人聽到常濟飛的話,不由得一片嘩然。


    常濟飛可是天虎獵獸團的二團長,實打實的金丹武者。


    竟如此恭敬的對待這個賣假符之人。


    難道,這位公子手中的符紙並不是假貨。


    眾人心中驚疑未定,又聽到常濟飛說:“小友手中可有愈符?”


    眼下雲肆的身份正受到眾人的質疑,若是能和常濟飛達成一筆交易,周圍的人自然會閉上嘴。


    思及此,雲肆很快從那一堆符紙之中找到了一張二品愈符,遞到常濟飛麵前:


    “這次我手中品級最高的愈符隻有二品,不知是否是你所需要的?”


    二品愈符對常濟飛來說並不算什麽稀罕物件。


    不過自己的胞弟腿傷嚴重,若是不盡快進行治療,小腿很容易壞死。


    眼下雲肆手中的二品愈符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常濟行的傷勢。


    更重要的是,若是從這位公子手中購買符紙,說不定能借此與之結交。


    想到他背後神秘莫測的宗門勢力,常濟飛不假思索的問:“這符紙怎麽賣?”


    雲肆剛想開口說三百兩,卻忽然頓了頓。


    他記得麗娘還說過,想要將手中的東西賣出一個好價錢,就一定要給別人足夠的還價的空間。


    此次非梧給他定下的條件是,一品符紙的價格不低於一百兩,二品符紙的價格不低於三百兩。


    現在常濟飛想要購買的是二品愈符。


    雲肆想了想,隨即有些沒底的吐出了一個價錢,“六百兩。”


    聞言,常濟飛的眼角抽了抽。


    他是認真的嗎?


    二品愈符,賣六百兩。


    他有理由懷疑,眼前這個看上去器宇不凡的公子,長了一顆比焦炭還黑的心。


    不隻是他,剛才那個找茬的藍衣青年,聽了這個數字,眼皮也是一跳,當即就樂了。


    “喲,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區區二品愈符,竟敢喊出六百兩,有這六百兩都可以買一張三品愈符了,我看呐,隻有傻……”


    他的話還未說完。


    就見常濟飛從懷裏掏出了六張銀票,麵不改色地遞到了雲肆麵前。


    從他手中接過銀票,雲肆也有些怔住了。


    這人,他怎麽不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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