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會試,全國赴考的舉人數千人,和他們一起來的,有國家負責考務的官員,各路欽差大臣,還有應試者帶來的仆役、夥計,隨之而至的商賈、錢莊、書鋪、優伶、藝妓……


    數萬外鄉人齊聚京城,從考前到考後,停留的時間長達數十日,舟船頻繁,車水馬龍,城中人頭攢動。


    二月初九,1841年的春闈(恩科)徹底拉開了帷幕。


    上萬間考棚,一排排林立,每排二十間,十分壯觀。


    考試分三場進行,每場三天,淩晨即點名。貢院的大門、二門、三門均安排搜檢差役,考生過此關後,始得進入號房,一人一間應試做題。考生從進入號房到第一場結束的三天內,不許外出,形似進入牢獄。第一場考完交卷,考生才能走出號房,猶如放風一般,然後進入第二考場。


    吳韻林看到的考棚:“號舍的建築是一排一排的像長廊那樣的房子,每一排房子都有一個照著《千字文》‘天地玄黃……’的次序排列的代號,每一排房子都有許多隔斷牆,隔成許多像鴿子籠那樣的格子。在考試的時候,每一個應考的人占一個格子。這樣的格子,如果在中間挖一個坑,那就是一個天然的廁所……就這樣一個地方,一個應考的人進去,要住兩三天,這是他睡覺的地方,是他做飯吃飯的地方,也是他做文章的地方。這樣折騰兩三天,身體不好的人,或者再有潛伏的疾病,很可能會發作,又得不到適當的治療,可能就會死亡。”


    讀書人對科舉趨之若鶩,矢誌不渝,因為“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聞”。他們哪怕是考中仕途最低階層的秀才,也可以光耀門庭,更不用說考中進士後那“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無限風光。


    吳韻林一早起來,便察覺到旁邊的房裏亮著燭火,他便曉得梅濟鼎起得更早,於是連忙洗漱,開始收拾行囊,筆墨紙硯而今都是不必帶的,因為貢院會提供,防止生員在筆墨紙硯中做手腳,至於衣服,吳韻林也是想帶,不過去了那兒,怕是沒有什麽地方可換,唯一能帶的,怕也隻有自己的學籍和戶籍,這一次的會試總計三場,足足要考九天,好在是春季,若是夏日底下考試,九天時間足夠讓吳韻林餿了。


    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外頭燈火昏暗,隻有一輪即將落下的月牙兒帶著一丁點隱約的光線,宿舍之外的樹影婆娑,天氣有些涼,不過吳韻林倒無所謂。


    等到了貢院,便見外頭是人山人海,南方七八省連同南直隸的舉人可都來了,吳韻林還未站穩,便聽到遠處有人喚他:“吳大人,吳大人,來這裏。”


    等到一聲炮響,緊接著貢院大門徐徐打開,這些套路,吳韻林已經再熟悉不過,這理應是自己最後一次在貢院裏考試,但願……是最後一次。


    無數的人流,開始湧向貢院,裏頭早有差役,開始搜檢考生,之後便是確定學籍,吳韻林隨著長龍一般的人流,徐徐前進,麵對搜身的差役,吳韻林立即露出很純潔的樣子,清澈地眼眸汪汪的盯著差役,這老吏正準備連吳韻林的褲頭都扒下來,見吳韻林這樣子,便不禁笑了笑,擺擺手,示意吳韻林快走。


    裝純賣傻,這一招可謂是屢試不爽啊,吳韻林心裏喜滋滋的忙是到了前頭案牘後的書吏那裏確定了身份,緊接著,又是傳統項目,少不得要拜謁考官,等輪到吳韻林的時候,吳韻林走到明倫堂,便見隆文被諸官擁簇著,高高坐在案首。


    一般的會試,考官都會借調一些都察院的官員陪考的,吳韻林稀裏糊塗的想著,便朝隆文拜下,道:“學生吳韻林,拜見大宗師。”


    隆文笑吟吟的看著吳韻林,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


    隆文很友好地朝吳韻林頜首緊接著身旁的副考官說道:該學子是貴州來的實屬不易。


    隆文接著道:“噢,來的可是貴州鄉試進仕嗎?嗯,很好,好好的考,不可麻痹大意。”


    吳韻林便道:“學生謹遵教誨。”接著到了一旁,去領了考牌。


    因為幾乎所有的‘考屋’都已被被打理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便是裏頭的褥子和考案上的東西也都一塵不染、房四寶也是全新。


    吳韻林走進去,端坐其中,接著便是閉目養神,等到天微微亮,照舊又是一聲炮響,接著便是放題了,過不多時,便有差役舉著牌子想到了吳韻林麵前,吳韻林抬頭一看,接著便看到了第一場考試的八股題——當今之時仁政。


    “當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


    《孟子·公孫醜上》:“當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典故出處《孟子·公孫醜上》:“當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


    曰:「文王何可當也!由湯至於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久矣,久則難變也。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之掌也。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幹、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久而後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裏起,是以難也。齊人有言曰: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基,不如待時。今時則易然也。夏後、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者也。而齊有其地矣。雞鳴狗吠相聞,而達乎四境。而齊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禦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於此時者也;民之憔悴於虐政,未有甚於此時者也。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孔子曰: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當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倍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


    連續過了幾日,等到放了第二題、第三題,這對吳韻林幾乎都沒有什麽太大的難度,隻是這時候,他身子開始有些有了一股餿味,都怪這雨啊,天氣潮濕,以至於身子都有些瘙癢了,自己頭發又長,雖是挽了發髻,這樣潮濕的天氣,吳韻林很懷疑自己已經長了虱子


    如此到了第九天,居然天氣放晴,吳韻林有一種重獲新生的喜悅,等到梆子聲響起,監考官開始收卷,吳韻林長長鬆了口氣,這樣的考試,他是一次都不想繼續了,所以心裏不免默默祝禱,但願這一次能中,即便三甲也成,否則三年後再來考,不如找塊豆腐撞了,死了幹淨。


    收了卷,大家便從考棚裏出來,這一次考試比此前嚴厲許多,不可喧嘩,也不能呼朋喚友,大家默默的去了明倫堂,和考官告別,輪到吳韻林的時候,吳韻林朝隆文深深一禮,隆文自是一臉欣賞的看他,坐在他身旁的幕友姚政則是笑道:“好一個少年俊傑。”眾官都笑,吳韻林顯得有些尷尬,灰溜溜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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