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丁家素茶店回去綠柳莊已經傍晚,吃過飯後,各自安歇,一夜無話。


    第二天趙檉又帶著麗雅娜紮去了州橋,閑逛後在戚紅魚的店裏坐了半晌。


    第三天則去了裹頭裏,又去了牛行街車馬市。


    接著再走各處名勝古跡,曆朝留下的風物景觀,就這樣,轉眼十幾日過去。


    這天外麵有些陰沉,烏雲密布,下午時就飄起了雪花。


    直到晚上,雪愈發大了起來,窗外洋洋灑灑、一片素白,房間內卻點亮了數盞燈火,還有紅彤彤炭盆,溫暖如春,亮如白晝。


    趙檉看著麗雅娜紮,道:“公主,給本王跳支舞吧。”


    麗雅娜紮瞅他,靜靜不語。


    趙檉又道:“公主你看這窗外大雪漫天,鵝毛飛灑,房內暖意溫潤,氣息如春,正適合……奏曲賞舞。”


    麗雅娜紮細長好看的眉毛動了動,嘴角浮現一絲甜美笑意。


    趙檉一臉正色,再道:“三日後公主就要離開,彼時隔山嶽,世事兩茫茫,一去經年,山高水遠,不知何歲複能再見,豈不讓本王留個念想?”


    麗雅娜紮雙眸如星,看著趙檉:“如右使所說,右使身份尊貴,位高權重,大宋國繁華似錦,東京紙醉金迷,一別經年,右使……可會忘記於我?”


    趙檉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跳舞就不會忘記,不跳舞……”


    “不跳舞如何?”


    趙檉抓起麗雅娜紮玉手:“不跳舞公主也不要想著走了,一直住下來便是,什麽時候給本王跳了舞,什麽時候再回西北。”


    麗雅娜紮嫣然一笑:“堂堂秦王居然如此賴皮,不跳舞就不想放我離開嗎?”


    趙檉搖頭笑道:“本王隻是惦記那鈴兒勾魂奪魄,舞姿蹁躚似蝶,就不知鈴兒摘下沒有,舞姿是否更加銷魂。”


    麗雅娜紮雙頰飛紅:“真的要看?”


    趙檉點頭:“公主跳舞,我來撫琴。”


    麗雅娜紮輕咬朱唇:“右使稍待片刻。”


    說罷去裏間更換衣服,趙檉走到琴邊,手指輕劃,一串優美音符流淌而出。


    琴是喀爾奈,又名七十二弦琵琶,這幾日趙檉已經學會了方法,便是一些中原古曲也能演奏,並不算難。


    片刻麗雅娜紮出來,卻是換了一身素白飄逸的裙子,隻見皓腕如雪,纖踝似玉,上係小小銀鈴,雙足細致如霜,她微微一笑,屋內仿佛百花開放,瞬間燦爛生光。


    麗雅娜紮踩著輕巧舞步來到趙檉麵前,隨後微微旋轉一圈見禮,俏臉微紅道:“如君所願。”


    趙檉深吸了口氣,笑道:“公主謙遜。”


    這時他彈起了琴,由慢及快,卻是首平沙落雁。


    這曲子三起三落,共分六段,乃萬裏微茫,江涵秋影,棲宿平沙,驚飛不定,樸落江皋,餘音娓娓。


    隻聽曲聲悠揚,仿極雲霄之縹緲,雁行以和鳴,倏隱倏顯,若往若來,回翔瞻顧之情,上下頡頏之態,翔而後集之象,驚而複起之神。


    麗雅娜紮如那北去南歸的雪雁,如幻似夢,傾國傾城,舞步曼美,銀鈴籟聲,身子輕雲慢移,微風飛轉,恍若畫中。


    隨著曲子起伏,她輕靈似燕,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靈動泉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


    隻見她靈活時仿佛小蛇出草,自由歡快扭動,雀躍時若小鹿驚撞,飄忽輕盈。


    舞姿媚致,極盡嬌嬈!


    足足一兩刻鍾,隨著趙檉的一聲悠悠長吟,“孤客不堪聽,最可憐山高月冷”,樂曲緩緩歇下,麗雅娜紮也停下了舞步。


    趙檉輕輕歎道:“飄然旋轉回雪輕,似風扭動醉銀鈴,小垂手後柔無力,斜曳裙時雲欲生。”


    麗雅娜紮一雙眸子剪水瞅他:“右使所言當真?比右使日常所見的歌舞要好看嗎?”


    趙檉點了點頭,忽地站起身走上前,笑道:“公主真想知道嗎?還請附耳過來。”


    麗雅娜紮立刻羞赧道:“右使好大膽,且不與你說,待我去換身衣裳。”


    趙檉低頭瞅了瞅那雪白纖細足踝處的小鈴:“這般好看,不必去換。”


    麗雅娜紮顏色若花,微微後退一步,輕聲道:“這樣太過失禮。”


    她走出幾步,小銀鈴清脆,趙檉看那纖細白皙,忽地道:“梁台歌舞三更罷,猶自風搖白玉鈴。”


    麗雅娜紮聞言微微一頓,臉色宜喜宜嗔,她還未待說話,趙檉從旁上過來,將她攔腰抱起。


    “右使你……”麗雅娜紮低呼。


    趙檉感覺腰肢纖細,柔若無骨,兩條白玉筆直修長,不由深吸一口氣,抱著她向裏麵走去……


    翌日一早,趙檉正迷迷糊糊之間,忽聽一個聲音在耳邊囈語:“右使從實招來,之前有過多少女人!”


    趙檉醒了過來,卻不睜眼,仿佛夢話般道:“招什麽招,哪裏多少,何從說起?”


    “我,我不信!”嚶嚀一聲,仿佛帶著一絲痛楚,卻又如蛇般纏了過來……


    轉眼三日之後,城西十八裏古道長亭。


    山川銀妝素裹,官道一片雪白。


    趙檉站在亭中緩緩道:“公主一路小心,此番回去,莫要忘記我說之事。”


    麗雅娜紮顏色如玉,嬌美似花,點頭道:“我都記下,回去便著手準備,右使放心就是。”


    趙檉點了點頭,伸手從懷中取出一隻精致小匣,打開後裏麵是枚螭龍玉玨,他道:“此物我從小便帶在身邊,今日送與公主。”


    麗雅娜紮接過匣子仔細觀看,喜道:“如此溫潤精美,放在匣中倒是可惜,回去後我命人配了線繩,可以常戴頸間。”


    二人又說片刻,麗雅娜紮出亭上馬,然後回頭看向趙檉:“右使,別忘約定,我在西北等候右使!”


    趙檉笑道:“既已說過,怎能忘記。”


    麗雅娜紮再看他一眼,輕磕馬蹬,與迪婭一起絕塵而去。


    趙檉目送二人身影逐漸消失,神色間隱隱露出了幾許惆悵。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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