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南喬反問。


    “《論罔顧人倫的後果嚴重性》……”葉重闌重複了一遍,神情逐漸變得凝重,“什麽意思?他們故意把你教成小白兔,跟人倫有什麽關係嗎?需要上升到罔顧人倫的高度?”


    南喬:“嗬嗬。”什麽都不了解就別想著什麽都插一腳了。愛玩沒問題,但姑奶奶她不奉陪。


    她抽了幾本書,麵色很肅然,完全不是開玩笑的樣子。


    葉重闌看了一會兒,突然又說道:“你……”隻吐出一個字,之後他卻說不下去了。你到底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到底為什麽而改變?


    可是他隻是一個陌生人,他能看得出來,她與其他女生不同,對他的容貌完全不感興趣。於是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像觀察一個有趣的新玩具一樣的態度,讓她甚至很討厭他。


    她一直都表現得很明顯,隻想離他越遠越好,並非欲擒故縱,也絕非假裝。


    討厭他?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一點,他向來古井無波的心底起了一絲絲漣漪。但那種奇妙而又複雜的感覺……要用怎樣的語言才能描述準備呢?


    他一時竟想不出。


    南喬已經挑完了幾本書,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介紹牌,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接下來,葉重闌雖然依然跟著她,卻沒有逗弄她了。他似乎在思索什麽問題似的。


    南喬對此完全不感興趣,直接將他無視,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她拿了一本專業書看了幾眼,還沒說什麽,葉重闌就在一旁提醒道:“這本書內容還算不錯,但是03版的,已經有修訂版出來,你找找看。”


    南喬回頭瞥了他一眼,在旁邊一看,果然有精裝修訂版。


    她拿起來翻了翻,放進購物車裏。


    接下來一直都是這樣。


    南喬現在還在係統地基礎學習當中,對於自己的專業她當然了如指掌。可對這個世界基礎課的一些書籍她確實了解不多,但有葉重闌這個年輕的教授級別來說卻不是難事。他可以算得上博覽群書,基本南喬隻要拿起一本書,他馬上就能猜測到她想看的是哪些內容,立即給出更好的建議。


    因為這些,南喬不再那麽反感他了。


    至少他說的話她不會再直接無視掉,而是給麵子地聽一下。


    很快南喬就挑完了。


    推著購物車直直地向著收銀台的方向走去,途經言情小說、漫畫等等區域,她都是目不斜視的。


    好不容易正常了一會兒的葉重闌老毛病又犯了,調侃道,“你不打算看一看嗎?或者給南染同學挑選幾本?”


    “她自己沒長手嗎?”南喬沒好氣的。


    這樣也生氣?葉重闌摸了摸鼻子,決定不再做降低自己好感度的事情了。至於原因……暫時還無法理清。


    到了收銀台,卻見南染已經抱著總統等在那裏了。


    一旁那個年輕的保安小哥垂頭喪氣地站著,跟盡職盡責的保鏢似的。


    南喬上前,看著南染一臉委屈的模樣,“怎麽了?”


    聽到她的聲音,保安立馬抬頭,看救世主一樣雙目放光地說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他激動地指了指旁邊的南染,“她剛剛衝出來就說狗狗是她家的,她要抱走。但是我又不認識她,明明是你把狗交給我的……我跟她解釋等你回來,這位小姐就不肯聽,開始哭,我隻好把狗給她,然後我們站在這裏一起等你回來。你跟她是認識的吧?”


    “哦,是認識的。”南喬點了點頭,“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妹妹她被家裏寵壞了,比較任性。”


    保安受寵若驚地連連擺手,“不會不會!不用謝,也沒有很麻煩。”


    “那我們就去付款了,謝謝你幫我保管狗,再見。”南喬扯住想辯解什麽的南染,語氣平板地說,“走了。”


    現在她在南染麵前是很有威信的,至少超過了南詞。因此她說的話南染一般都會聽。再說她現在的語氣在南染聽來就是生氣了,她不敢再多說,立馬就跟著一起走了。


    三人出了地下書城,這裏是市中心的步行街區,各種流行音樂宣傳廣告交織成一片,熱鬧繁華,人潮如織,熙熙攘攘。


    “我好餓哦,喬喬我們吃什麽?總統終於睡醒啦!你看,它在看你哦,笑一下嘛,不要不高興啦。大不了我下次不這樣了嘛……”見南喬不說話,南染的語氣越來越諂媚。


    南喬偏頭掃了她一眼,“你想吃什麽?”


    “吃菠蘿芝士h飯!”她快速幹脆地答道。


    南染一直都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一樣,喜歡各種甜品甜食,奶香味飲品,飯菜也全是喜歡酸酸甜甜口味的。


    南喬出於禮貌,征求了一下葉重闌的意見,“葉老師呢?”


    “啊啊啊!對對對,我忘了,葉老師最大,應該先讓葉老師說的。喬喬我錯了……下次我保證不這樣了。 ”


    看著她低頭做懺悔狀,南喬隻好歎了口氣。


    葉重闌聳了聳肩,“我知道這邊哪家的菠蘿芝士h飯味道最好,要帶你們去嗎?”


    頓時,南染一臉讚歎,星星眼看著他。


    “……這你也知道?”南喬無語。


    “啊,那邊。跟我來吧。”


    他果然熟門熟路,帶著南喬和南染穿過馬路,剛剛上了人行道沒走幾步。


    “搶劫啊!”


    “抓小偷!”


    突然背後傳來刺耳的聲音。


    三人此時都在人行道外側的位置,葉重闌走在前麵,南染和南喬並肩落後他將近一米多的距離。


    南染聽到那穿透了電視牆廣告的聲音,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把總統扔到地上去。


    南喬一回頭,一個一手拿包包一手拿西瓜刀的壯漢正朝著這邊奪命狂奔。


    後麵老遠一個女人在哭叫著追啊追。


    路人大多冷漠地避開,或者停住腳步看熱鬧。


    南喬上前一步,南染“哎呀”了一聲,“喬喬!壞人來了,快躲開呀!”


    “南喬?!”


    眨眼之間,彪形大漢已經跑了過來。


    南喬木著臉,看準時機,果斷伸腳出去。


    “啪!”


    正在狂奔的壯漢完全沒想過他手裏有凶器還有路人敢多管閑事,他跑了上百米,別說女的,男的不也全都躲開了?


    於是他被南喬絆得摔了個五體投地,煎餅一樣平平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手裏的包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一下砸在了正正好回頭的葉重闌那種如花似玉的俏臉蛋上。


    路人和他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瞬息之後,大漢猛然抬起臉,麵目猙獰地要爬起來,“馬勒戈壁的!你敢多……”


    “啪!”南喬也不多說,抬腳幹淨利落地踢在他腰間比較敏感的穴位上。


    大漢砰地一聲撞在綠化帶的花池旁,鼻血噴湧而出,他又趴回了地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片嘩然。


    “喬喬!”南喬尖叫一聲衝過來,像看著從天而降的女英雄一樣,目光熠熠生輝地盯著她看。“喬喬好棒好厲害好勇敢!啊啊啊!喬喬你怎麽會……”巴拉巴拉巴拉。


    葉重闌這才上前,一腳又踩在那還想爬起來的男人背上,踢開了旁邊的西瓜刀,回過頭,臉色不大好看,“南喬,你太衝動了。”


    “我的包!”


    旁邊有人將包包撿起來,遞回給追過來的女人。


    她大概四十歲左右,穿著高跟鞋緊身裙,能這樣追上來而不是直接放棄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她跑得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走過來對南喬連連彎腰道謝:“小姑娘謝謝謝謝!真的謝謝你!我所有證件卡都在包包裏,如果丟了會很麻煩的!太謝謝你了!我先報警抓了那個搶劫的,然後請你吃午飯好不好?不對,我可能要去做筆錄,要不我直接給你現金?”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


    南喬搖了搖頭,目光很平靜的,一一看過一路跟過來看熱鬧的人們。


    她的眼神沒有什麽譴責意味,更沒有諷刺譏誚,但視線所過之處,多數人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還有的人直接轉過臉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原本有幾個上來誇獎南喬的人也訕訕地退開了。


    南喬才回頭對那個受害者說道:“阿姨,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我……”她的唇動了動,原想出口的那個詞消失在唇畔,“從小就有人教育我,助人為快樂之本。這樣說是很可笑,但是我卻寧願可笑一點……何況今天是你遇到這個,誰也不能保證明天我就不會遇到。我隻是希望,如果明天我被人在這種地方搶了,也會有人來像我今天這樣做。”


    她的話說完,有人感歎,有人噓聲,有人不屑,有人暗暗吐槽一句裝逼,但都沒有直接嘲諷出來,而是轉身走開了。


    沒有人希望自己的陰暗心理、冷漠麻木剖白於朗朗乾坤之下。


    那個原本想要給錢的中年阿姨也把拿在手裏的紅色鈔票收了回去,對上南喬坦然的眼神,尷尬而感慨地笑了一下,“真的,謝謝你,我知道以後該怎麽教我家孩子了。”


    南喬點了下頭,“我看到有人已經幫忙報警了,估計警察馬上就來。我的手機號……”她報了個數字,“如果需要我作證什麽的,再聯係我吧。我們趕著去吃午飯了,再見。”


    南喬走了幾步,南染忽然又“哇”地尖叫了一聲衝過來,不顧還在她懷裏動來動去的總統,撲上去抱住南喬,“喬喬好帥好帥!就像漫畫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俠一樣!喬喬是我的偶像!”


    “噗。”後麵原本沉默的葉重闌波光瀲灩的目光當中真正地流露一絲笑意,似乎發自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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