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勒芬妮跟著爆爆走過中層廣場。


    之前聚集在這裏的人們已經散去,商販們也收拾了東西關門大吉。


    靜夜的集市上此刻已經空無一人。


    “回家去吧。”


    爆爆停下了腳步,對她說道。


    薩勒芬妮咬了咬下嘴唇,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啊!好的,今晚給你添麻煩了。”


    “沒什麽,以後不要再一個人到下麵來了。”爆爆聳了聳肩膀,“不是每次都會有人救你。”


    薩勒芬妮乖乖的點了點頭,同時朝她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今天真的十分感謝你。”


    然而爆爆卻已經沒有看她了,隻是對她擺了擺手。


    就像是在驅趕一個粘人的小孩。


    她微不可查的歎了一口氣,轉身朝著升降梯入口走去。


    你可真是一個小窩囊,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吧。


    薩勒芬妮心想。


    她一邊走著,一邊忍不住回頭看去。


    隻見爆爆將手臂擱在廣場的圍欄上,出神的俯視著腳下的祖安。


    她看起來很不開心,是我又做錯什麽了嗎?


    哎呀!你個笨蛋。


    人家救了你,你卻連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現在返回去問她,會不會更加尷尬?


    薩勒芬妮小臉燒的通紅,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心想,那個女孩一個人呆在那裏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薩勒芬妮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轉身折返了回去。


    告訴她早點回家,自我介紹,最後問人家的名字。


    薩勒芬妮在心裏為自己打氣。


    然而當她走到爆爆麵前,對上那一雙疑惑地藍色眸子時,卻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不會連回家的路都不知道吧?”爆爆用逗弄的語氣說。


    “早點回家...啊,不對。我知道回家的路。”


    薩勒芬妮手忙腳亂的說道,然後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對不起,我很少與人交流,讓你看笑話了。”她小聲說道。


    爆爆被薩勒芬妮的樣子逗笑了,但那絲笑意很快就隱去了。


    “你還有什麽事情嗎?”她說。


    薩勒芬妮朝她伸出手,說道:


    “我叫薩勒芬妮,出生在皮爾特沃夫,但父母都是祖安人,我有時會來這裏演唱......”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話也不說了,臉紅的似乎能滴出血來。


    這段自我介紹怎麽聽都像是在炫耀。


    雖然她內心從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然而爆爆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搖了搖。


    “爆爆。”她的自我介紹簡單幹脆,就像她與那些混混交手時一樣。


    薩勒芬妮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神情。


    她平複了一下情緒,語氣真誠的說道:


    “我回來是想說你一個人在這裏不安全,小心遇到壞人,就像今晚那樣。”


    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薩勒芬妮還是會心有餘悸,臉色有些蒼白。


    “就那些混混?”爆爆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我倒是希望他們敢再過來找我麻煩。”


    薩勒芬妮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問道:“是因為不高興想找人發泄嗎?”


    爆爆怔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但她並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了。


    “我知道你。”爆爆說,“很多人都喜歡聽你唱歌。”


    薩勒芬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是嗎?你也來聽過我唱歌嗎?”


    “沒有。”爆爆搖了搖頭,“今天還是第一次,不過你選的舞台可不怎麽樣。”


    薩勒芬妮知道她是在說自己跑到下麵唱歌,卻將那些混混引來的事情。


    因此她歉疚的低下了頭,小聲道:


    “我也是第一次到下麵,父母不允許我去底城。”


    “現在知道為什麽了吧?”


    薩勒芬妮點了點頭。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這次隻是想到底城看看。”她的聲音充滿了失落。


    爆爆挑了挑眉頭,又笑了一下,說道:


    “我倒是知道有一個人很想和你成為朋友。”


    “誰?”


    “你們上城一個叫凱特琳·吉拉曼恩的女孩,她是你的粉絲,我就是從她那裏聽到了你的名字。”


    “真的嗎?”薩勒芬妮微笑了起來,“你呢?你有崇拜的人嗎?”


    爆爆沉默了下來,臉上最後一絲笑意也消失了。


    “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不是,還是說說你的吧。”


    薩勒芬妮鬆了一口氣,歪著腦袋思考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誒,應該和我父母一樣吧。”她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你父母?”


    “他們每年都會帶我去聽進化日那晚的演講,他們之前是皮爾特沃夫學院的學工,現在在研究海克斯科技。”


    薩勒芬妮說到父母時滿臉都是自豪。


    “對了,我這顆海克斯水晶就是他們為我製作的。”


    她將口袋中的水晶拿出來,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


    “我的耳朵總會聽到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這顆水晶可以避免我遭受那種痛苦。”


    “他們很愛你。”爆爆點了點頭。


    “是啊。”薩勒芬妮嘴角掛著溫暖的笑意。


    不過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不好意思的說道:“說的有點兒遠了。”


    爆爆聳了聳肩膀,示意沒有關係。


    “他們十分崇拜海克斯科技的發明者,那個在晚會上發表演講的人。”


    薩勒芬妮繼續說道。


    爆爆想了想,問道:“傑斯?還是維克托?”


    這幾年來傑斯和維克托可以說是皮爾特沃夫最出名的科學家。


    無論是海克斯飛門,還是能夠提供更加穩定能量的海克斯寶石。


    這些堪稱奇跡的發明讓二人的名氣與地位飛速上升。


    現在已經隱隱取代了黑默丁格教授的地位。


    她還挺喜歡那個毛茸茸的小老頭的。


    然而薩勒芬妮卻搖了搖頭:


    “不,雖然父母也挺喜歡維克托的,但我說的不是他們兩個。”


    爆爆一楞。


    然後終於意識到薩勒芬妮說的那個人是誰。


    她的眼中閃過濃濃的悲傷,盯著遠處怔怔出神。


    “我說的是李維議員,父母說他真正開啟了海克斯科技時代,同時他的演講讓,那些出身祖安的發明家不再被歧視...”


    薩勒芬妮並沒有注意到爆爆的變化。


    她清脆稚嫩的嗓音在爆爆耳中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爆爆?爆爆?”


    爆爆身體一顫,回過神來看向薩勒芬妮,“什麽?抱歉,我走神了。”


    薩勒芬妮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


    “沒關係,是我的話太多了,你不介意就好。”


    爆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語氣複雜的說道:“所以,你也很崇拜他嗎?”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崇拜...”


    薩勒芬妮歪了歪頭,像是在思考,“不過他真的很厲害,不是嗎?”


    “沒錯...他真的很厲害。”


    爆爆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時是什麽表情。


    是悲傷?


    自豪?


    還是別的什麽。


    她隻覺得自己心裏空蕩蕩的,難受極了。


    “不過從那次演講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李維議員了,即使是議會他也沒有再出席,就像是從這個世界蒸發了一樣。”


    薩勒芬妮困惑的說道。


    “你該離開了。”爆爆臉色冰冷的說,“已經夠晚了。”


    薩勒芬妮能夠聽出她語氣中濃濃的疏離感。


    她的臉色猛然變得蒼白。


    “抱歉,我耽擱你太長時間了...”


    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軟弱,甚至有些哽咽。


    “十分感謝你今天救了我,還有...能跟你聊天真的很開心,希望以後還可以遇到你這樣的好人。”


    薩勒芬妮朝她彎了彎腰,眼中閃爍著淚光,轉身離開了。


    爆爆有些煩躁的皺起眉頭。


    然而看著薩勒芬妮失落的背影。


    臉色終究還是緩和了下來。


    這並不能夠怪她,不是嗎?


    她沒有說錯什麽話。


    你不應該遷怒到她的身上。


    “會的。”她對薩勒芬妮的背影喊道,“每個人都會遇到屬於自己的天使。”


    說完後她走進幽暗的長廊,準備離開這裏。


    “真的嗎?”薩勒芬妮喊出聲來,“那麽...你遇到了嗎?”


    爆爆的腳步頓了頓,臉上浮現出慘淡的神情。


    “他飛走了。”她說。


    ......


    “你找我有什麽事。”卡密爾聲音低沉。


    維克托正看著菲羅斯家族的雕像怔怔出神。


    在那些雕像盡頭,一個英俊的青年雕像十分顯眼。


    雕刻師的技術十分精湛,青年雕像臉上溫和的笑容刻畫的頗為傳神。


    卡密爾的到來沒有發出一絲腳步聲


    他聽到聲音後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拐杖差點脫手而出。


    維克托慢慢的轉過身來,心髒仍然止不住的狂跳。


    “菲羅斯女士。”他深吸了一口氣,逼自己打起精神。“我有些東西要給您看。”


    “我們見過嗎?”卡密爾問道。


    “確切說來沒有,菲羅斯女士。”


    維克托有些尷尬的擠出一絲禮貌的笑意。


    “但我會經常聽李維...議員提起您。”


    卡密爾沉默了下來,將目光轉向維克托之前注視的雕像。


    “你也認為他死了?”她低聲呢喃。


    維克托疑惑地說道:“很抱歉...我沒聽清楚您說的話。”


    卡密爾搖了搖頭,沒有解答他的疑問。


    “我並不喜歡這個雕像。”她說,“在我看來,隻有人死了,才會為他建立雕像。”


    《騙了康熙》


    維克托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卡密爾歎了一口氣,湛藍的眸子看向他,“你要給我看什麽?”


    維克托將自己腋下夾的文件袋打開,從一遝圖紙裏翻出一張。


    看起來比其他圖紙稍微更舊一些,也磨損得更厲害一些。


    他把紙遞給卡密爾。


    卡密爾接了過來,掃向圖紙上的內容。


    海克斯科技心髒。


    心髒構造圖精密複雜,顯然不是普通的科學家能夠設計出來的物品。


    卡密爾將圖紙疊了起來,目光平淡的看著維克托,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這是李維議員離開前交給我的圖紙。”


    維克托說。


    “海克斯科技心髒我已經製作出來了,我覺得由您來決定這件東西的歸屬是最合適的。”


    “這張圖紙是他設計出來的?”


    她的聲音像是一陣幽暗的呢喃。


    維克托瞥了卡密爾一眼,說道:“本來我並不十分確定,但現在我想是的。”


    李維提供給他們圖紙的時候總會說是從家族探險隊手中拿過來的。


    但是看卡密爾的反應並不知情。


    那麽這個說辭很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即使維克托和傑斯早就有所猜測。


    然而真的確定的時候,依然讓他感到震驚。


    卡密爾驀然想起前往比爾吉沃特時,李維在船上問她的問題。


    “如果是你,你願意在自己身體中植入這種東西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麽神情卡密爾已經記不清楚了。


    然而她卻對自己的回答曆曆在目:


    “如果有一天因為我的弱小無法保護你,那麽......我願意在身體中植入這種東西。”


    他是不是早就預料到自己會發生意外?


    卡密爾看著手中的圖紙,就像一把尖刺紮進心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你說這顆心髒你已經設計出來了?”


    她的聲音中壓抑著極其微小的顫抖。


    維克托點了點頭。


    “如果移植到人類體內,會有多大的難度?”


    “雖然我們之前為範德爾進行過心髒置換手術,但那顆心髒畢竟和人類的心髒構造極其接近。”


    維克托的語氣有些猶豫。


    “而這顆心髒的構造雖然符合基本的人類構造,但是它是由海克斯晶石來提供能量,成功的概率會很低。”


    “當然,如果被移植者身體素質足夠強大,成功率會提高很多。”


    維克托補充道。


    卡密爾臉色平靜,沒有絲毫情緒。


    “還有什麽?”她問道。


    維克托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除此之外,我最擔心的是在切除屬於人類的心髒時,有可能會連同人性也一起摧毀。


    到時被移植者雖然會十分強大,但同時也有可能會失去道德的約束,成為一個冰冷的機器。”


    卡密爾皺起了眉頭,心中開始激烈的對抗。


    最後,弱小的苦痛戰勝了理性的警告。


    想要突破人類身體的極限,付出一些代價是必要的。


    移植海克斯科技心髒或許會失去人性。


    但已經無所謂了。


    因為在三年前的蝕魂夜。


    她早就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她視為生命的東西。


    卡密爾的眼神逐漸冰冷下來。


    “帶我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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