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的生活轉眼間又過去了兩天,司徒蘭心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再遇到付阮阮,並且是在那種情況下。


    周五的傍晚,夕陽映紅了半邊天,由於明後天就是周末,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臉上都是掛著放鬆的表情,司徒蘭心與林愛並肩走在成群的學生堆裏,踩著腳下的大理石出了校門。


    一輛火紅色的蘭博基尼囂張的停在她倆麵前,接著從車裏伸出一條白皙的腿,腳上蹬著跟跑車同色係的高跟鞋,司徒蘭心定眼一看,不由得脊背發涼。


    “這誰啊?”


    林愛附耳疑惑的問。


    “上官瑞前妻。”


    她迅速回答。


    付阮阮走到司徒蘭心麵前,柳葉眉一挑:“很驚訝嗎?見到我?”


    她撇了眼圍觀的學生,低聲道:“有什麽事我們找地方說。”


    “哼,我要是想找地方就不會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了,上次你讓我在酒會上丟盡臉麵,這一次,我也要讓你嚐嚐同樣的羞辱!”


    付阮阮話剛落音,便從車後座拿出一隻裝滿了番茄醬的桶,然後沒等司徒蘭心反應過來,就盡數潑到了她的身上。


    啊——


    一旁的林愛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一把將付阮阮推的後退幾步,憤怒的說:“瘋子,簡直是瘋子!”


    司徒蘭心頭上臉上身上全部都是番茄醬,她就像一個木頭人沒有了任何知覺,圍觀的學生和老師越來越多,她屈辱的閉上了雙眼。


    付阮阮的惡劣行為終於引起了公憤,司徒蘭心的學生站出來替老師打抱不平,麵對一幫青少年的圍攻,她有些心虛和膽怯,卻還是趾高氣揚的訓斥司徒蘭心——


    “以後給我放老實點,這次是番茄醬,下次有可能就是硫酸了。”


    她話剛一落音,幾名青少年上前掐住她的胳膊:“跟我們老師道歉,快道歉!”


    “放開老娘,兔崽子。”


    付阮阮鐵青著臉咆哮,“老娘才不會給這個賤人道歉,表麵上裝得正兒八經的,骨子裏不過就是隻騷狐狸,還老師,我呸!”


    她一口痰吐到了司徒蘭心身上,司徒蘭心再也忍無可忍,上前狠狠甩了她一記耳光,付阮阮剛想還手,林愛衝上去又是一耳光,她徹底抓狂了,像個瘋子一樣掙紮辱罵,罵得不堪入耳,幾個青少年正是衝動的年齡,見老師被罵的這樣不堪,便揚起拳頭對其大打出手了。


    混亂的場麵終於在江佑南的出現後被製止,付阮阮受了嚴重的攻擊後哪裏肯罷休,當即便報了警。


    警車來時,江佑南悄聲對司徒蘭心說:“別擔心,我會處理。”


    司徒蘭心麵無表情的搖頭:“不用你插手,我自己解決。”


    她再也不想欠他的人情,她亂七八糟的人生總不能一直靠別人來替她收底。


    她坦然的上了警車,林愛作為證人一起跟了去,那一群學生也被當作幫凶帶走了。


    到了警局,她開門見山說:“把我學生放了,跟他們沒關係。”


    負責錄口供的警察撇一眼她身後的幾個青少年,搖頭:“報案人身體有多處青紫,可不能因為你說放了就放了。”


    “他們都還是孩子,是看老師受了欺負才衝動的打了人,那個報案人你知道她多過分嗎?好端端的跑到學校來鬧事,還把滿滿一大桶番茄醬潑到我們司徒老師的身上,是她先點燃了戰爭的導火索,我們也沒辦法,我們完全是為了自衛。”


    林愛伶牙俐齒的把責任推了過去。


    “是不是自衛,我們自然會審查清楚,現在請把當時的情形敘述一遍。”


    司徒蘭心把經過一五一十的敘述了出來,沒有誇大其詞,也沒有掩蓋事實,林愛作為證人,證明了她所說的話無半分虛假,筆錄結束後,一名領導模樣的男人走過來,對做筆錄的警察附耳叮囑了幾句,那名警察連連點頭,之後便對他們說:“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我們無罪了?”


    林愛沒想到事情這麽容易就解決了,有點不可思議,又有點小竊喜。


    “恩。”


    警察意味深長的點點頭,起身收拾麵前的筆錄本,司徒蘭心並不覺得高興,她的臉上始終掛著凝重的表情,回頭衝幾名學生說:“都跟我出來。”


    學生們陸陸續續跟著她出了警局,她十分生氣的訓斥:“誰讓你們逞英雄了,你們都還是學生知不知道?如果留下了什麽犯罪前科,對你們的未來有很大影響,到時,我要怎麽跟你們父母交代?”


    林愛歎口氣:“算了,他們也是護師心切,以後會注意的。”


    話才落音,二輛轎車停了下來,從車裏走下來幾名學生的家長,他們把自己的孩子拉過去就是一頓臭罵,罵完了又把矛頭指向罪魁禍首:“司徒老師,你就是這樣教學生的嗎?不教他們好的,卻教他們打人?你這樣的行為配稱之為老師嗎?”


    司徒蘭心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是我的失職,以後不會了。”


    “以後?孩子才上中學就進警局了,以後誰還敢把孩子往你們學校送,這件事我們不會善罷甘休的,明天到你們學校找你們管事的理論!”


    幾個孩子倒是比大人通情達理,紛紛替老師開脫:“不管老師的事,是我們自己路見不平!”


    “路見不平個頭,你們怎麽不撥刀相助呢?要是撥刀相助了,那一輩子待在裏麵就別想出來了。”


    幾位家長罵罵咧咧的領著孩子走了,林愛勸司徒蘭心:“別理他們,沒素質。”


    司徒蘭心苦澀的笑笑:“沒關係。”


    比起付阮阮給予的羞辱,這些指責,又算得了什麽。


    “今晚去我家吧?”


    林愛心疼的拿手帕替她擦拭頭發上的番茄醬:“這個樣子回家,被上官瑞看見,多沒麵子。”


    “沒事,我的狼狽他也不是沒見過。”


    司徒蘭心黯然的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許久之後,感覺到身後不對勁,猛一回頭,才發現江佑南一直跟在她後麵。


    既已被她發現,江佑南便也不再躲閃,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揶揄的說:“就知道你跟我有默契。”


    他在試圖緩解司徒蘭心惡劣的心情,想要營造出一個輕鬆的氣氛。


    “是你做的吧?”司徒蘭心淡淡的問。


    “什麽?”江佑南佯裝無知。


    “我們能順利的出來,別告訴我,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江佑南笑了:“什麽都不瞞不過你的火眼金睛。”


    司徒蘭心應證了心中的感知,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自嘲的說:“有個當官的爹就是好。”


    “要真覺得好那就嫁給我吧,這樣我爹就成你爹了,你就不用羨慕我了。”


    “不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開玩笑有點過分嗎?”


    江佑南斂起臉上戲謔的表情,忽爾一本正經的說:“為什麽要讓自己活得這樣狼狽?你完全可以選擇另一種生活。”


    司徒蘭心低頭往前走,並不回答他的問題。


    “想不想離開?”


    她突然怔住,抬頭茫然的問:“什麽意思?”


    “學校有個進修的名額,到法國巴黎,為期兩年。”


    法國巴黎……曾經她最向往的國家,如今這個機會擺在她麵前,她竟是這樣的彷徨。


    “你會把機會給我?”她覺得不太可能。


    “於私我確實不想給你,但是於公你是我們學校的模範老師,給你理所應當,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你再這樣生活下去。”


    “我現在生活的挺好的。”


    “真的挺好嗎?被自己丈夫的前妻當著自己學生的麵潑番茄醬,這樣的生活,你真的覺得挺好?”


    江佑南的逼問把司徒蘭心的處境顯得更加可憐了,她半真半假道:“如果我真的去了巴黎,很可能會留在那裏永遠不回來了,你的心意將付諸東流。”


    “不是沒想過這樣的結果,所以才一直掙紮要不要告訴你,但是現在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你不回來,那我就祝福你,當然,如果你回來,我也會一直等你。”


    司徒蘭心聽了他這樣的話,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惆悵萬千,以前她不能理解江佑南的感情,可是現在因為上官瑞,她卻是能理解了。


    “我考慮一下。”


    “好,考慮好了隨時跟我說。”


    司徒蘭心點點頭,輕道一聲:“謝謝。”


    揣著滿腹的心事回到家,所幸的是公婆都不在,樓下客廳空無一人,她慢悠悠的上樓,看到書房的燈亮著,並沒有走進去,而是直接進了臥室。


    也許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上官瑞從書房裏出來,司徒蘭心已經進了浴室。


    他敲敲門:“回來了?”


    站在花灑下,她低低的應一聲:“恩。”


    “怎麽回來這麽晚?晚飯吃了嗎?”


    “吃了。”


    上官瑞沒聽出她聲音的異常,便又重返回書房工作去了,過了大概半小時,約摸著她洗的差不多了,他才結束工作回到房間,正碰上司徒蘭心從浴室裏出來。


    “你哭了?”


    他一眼看出了她眼角哭過的痕跡,詫異的按住她肩膀:“誰惹你了?”


    司徒蘭心怔怔的望著他,很想說,是你,就是你,除了你,誰現在都沒有辦法讓我傷心,可是她卻說不出口,隻是輕輕的拿開他的手,疲憊的說一句:“我累了,現在什麽也不想說。”


    上官瑞後來進浴室洗澡,發現地上扔著的被司徒蘭心忘記收起來的髒衣服,才預感到她可能是受了什麽委屈,他怔怔的望著手中被染滿了番茄醬的衣服,突然起身來到她的密室門前,重重敲門,門開了一條縫,司徒蘭心隔著門縫問:“幹嗎?”


    “你的衣服怎麽了?”


    司徒蘭心沉默了一下,如實說:“你前妻的傑作。”


    “付阮阮又找你麻煩了?”


    “不然你以為呢?”


    她關了門,不想再與他談論這個話題,上官瑞握著手中的衣服,慢慢擰成了一團。


    第二天,又是驚心動魄的一天,先是昨晚那幾個學生的家長跑到學校來理論,江佑南身為校長,自然是想方設法安撫他們,好不容易將他們安撫好,不速之客付阮阮卻又來了,她在辦公室裏揚言要見司徒蘭心,司徒蘭心正在上課,林愛跑去給她通風報信,讓她先躲一下,她皺了皺眉後,毅然回到了辦公室。


    “你又想幹什麽?”


    她陰著臉質問。


    付阮阮指了指外麵:“出去談。”


    一聽她要出去談司徒蘭心懸著的心便稍稍放下了,至少這個女人今天不是來鬧事的。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學校的操場邊,待四周空無一人後,付阮阮開口了:“昨天的事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司徒蘭心驀然睜大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如果沒聽清我可以再說一次,昨天的事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才過了一晚,她就這麽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司徒蘭心覺得不可思議。


    “好,說完了嗎?說完我就走了。”


    “等一下。”


    付阮阮叫住她:“你還沒有說,你原不原諒我?”


    “隻要你不再找我麻煩,我無所謂原不原諒。”


    “那可不行,你必須要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


    嗬,司徒蘭心冷笑一聲:“我要是不原諒呢?”


    “那我就天天到學校來找你,直到你原諒為止。”


    真是個瘋子,一天一個變化,司徒蘭心不耐煩的揮手:“行,我原諒你,以後就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我話還沒說完呢。”


    付阮阮上前攔住正欲離開的她,遞過去自己的手機:“給上官瑞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已經原諒我了。”


    司徒蘭心赫然僵住:“這跟他有什麽關係?”


    “你少裝了,不是你回去吹了枕頭風,他會大動肝火的揚言我不道歉就把我爸的公司毀了?”


    這時候,司徒蘭心才總算是明白了付阮阮態度轉變的原因,原來是上官瑞替她討了公道。


    她接過她的手機,撥通了上官瑞的號碼,那端很快接通:“喂?”


    “我原諒她了。”


    司徒蘭心言簡意賅的說了五個字,短暫的靜默後,上官瑞說:“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第一時間通知我,別像個傻子一樣,隻會偷偷的哭鼻子。”


    礙於付阮阮在場,她不方便多說什麽,便輕輕答應:“好,我掛了。”


    “現在可以了嗎?”


    掛了電話,司徒蘭心詢問付阮阮。


    “不要以為你贏了,如果不是因為顧慮到我的家族事業,我是絕不會向你這種女人低頭。”


    司徒蘭心不甘示弱的回一句:“如是不是因為不想看到你,我也絕不會接受你虛偽的道歉。”


    “你喜歡上官瑞吧?”


    付阮阮不急不惱,很突然地問出了這個司徒蘭心心中的秘密。


    “我不認為我有必要向你匯報我的私生活。”


    “你的私生活我一點不感興趣,隻是想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喜歡他,那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因為上官瑞絕不會喜歡除了唐琳以外的任何女人,唐琳你知道是誰嗎?他是上官瑞日日夜夜思念的女人,我曾經因為動了那個女人的畫冊,而被他狠狠的甩了一記耳光,到現在我都不能忘記當時他看著畫冊時心疼的目光,以及看著我時厭惡的眼神。’”


    “你倒是對他的過去挺了解。”


    司徒蘭心佯裝鎮定的笑笑,“不過我不介意,他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說明他是個重感情的人,他答應過我,會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哈哈哈——


    付阮阮發出嘲諷的大笑聲:“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司徒蘭心你真是夠幼稚啊?三年都不曾忘記,因為你的出現他就能忘記了?你真是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真心奉勸你一句,別不知天高地厚,否則總有一天你會欲哭無淚。”


    嘲諷的笑聲漸漸遠去,司徒蘭心佇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一陣風揚起,她的悲傷化作了一朵朵柔軟的蒲公英,飛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下午下班,上官瑞沒有電話通知她,就自發到學校來接她了,這兩天,關於她的謠言學校傳得沸沸揚揚,多數都是一個版本:她帥氣而又多金的老公有了新歡,正欲拋棄她,她一怒之下找到新歡大打出手,而新歡則忍無可忍跑到學校以牙還牙,所以才有了潑番茄醬那驚悚的一幕。


    林愛見到上官瑞,頗是不悅,沒過去跟他打招呼,便先行離開了。


    司徒蘭心走過去,輕描淡寫的問:“你怎麽來了?”


    “接你下班,請你吃飯。”


    “回家吃就好了。”


    她已然沒什麽心情跟他一起出去吃,所以對他的提議也並沒有顯得有多雀躍。


    “回家吃多沒意思,今天帶你去吃家裏吃不到的,快上車吧。”


    昨天看笑話的幾名同事見到上官瑞溫柔的衝著司徒蘭心笑,不禁有些納悶,看司徒蘭心的眼神各種羨慕嫉妒恨。


    司徒蘭心歎口氣,唇角勾勒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弧度,灰姑娘做的最錯的事,就是讓所有窮人家的女兒都有了希望。


    上官瑞把車子開到了海邊一家海鮮館,指著招牌對司徒蘭心說:“看,沒騙你吧。”


    司徒蘭心自我嘲解地笑笑,敢情他還記著她喜歡吃螃蟹,真是難得。


    兩人下了車,走進店裏,挑了個臨海的位置坐下來,上官瑞對服務生說:“蒸螃蟹,煮螃蟹,烤螃蟹,煎螃蟹,炒螃蟹,每樣來幾隻。”


    司徒蘭心驚詫的望著他:“點那麽多,吃的完嗎?”


    “吃不完打包回家接著吃。”


    “幹嗎?找虐嗎。”


    上官瑞溫柔的望著她:“不是找虐,是發泄,把那些令你煩惱的人,想成一隻隻大螃蟹,然後吞到肚子裏去,連骨頭都不要吐出來。”


    服務員端來了清蒸螃蟹,然後又端來紅燒螃蟹,接著又端來烤螃蟹,不消一刻鍾的時間,桌上便堆滿了螃蟹,而那些螃蟹在司徒蘭心的眼中,全都變成了上官瑞的臉,有開心的,不開心的,生氣的,煩惱的,一隻隻在她眼前繞啊繞,繞的她頭暈目眩。


    “開動吧。”


    上官瑞把一隻清蒸蟹夾到她碗裏,她瞅了幾秒,夾起來就往嘴裏送,咯吱咯吱的把骨頭嚼碎了咽到肚子裏,真的是一根也沒吐出來。


    “吃的是我吧?”


    某人很識趣的問。


    司徒蘭心沒承認也沒否認,而是無比憂傷落寞的問:“你是否在等待,讓你傷口愈合的那個人的到來……”


    氣氛驀然僵硬了起來,上官瑞沒有回答,司徒蘭心又說:“今天付阮阮嘲笑我,如果我以為我的存在,可以代替你三年都不曾忘記的人,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現,總有一天會欲哭無淚。”


    “不要聽那個女人胡說八道。”


    “她說的不是事實嗎?你不肯接受我,你忘不了唐琳這都是事實不是嗎?”


    上官瑞撫額歎息:“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話題?”


    司徒蘭心心裏很難過很難過,她吸吸鼻子:“好,你不想談那就不談了,不過有句話我想奉勸你,不要總想著回憶,因為裏麵那個人不一定同樣想著你。”


    那一天,司徒蘭心吃了很多隻螃蟹,每一隻,都是上官瑞的影子。


    轉眼間,司徒嬌給的期限隻剩下三天,她打來電話催司徒蘭心:“想好了沒有?什麽時候自覺離開?”


    司徒蘭心痛苦的閉上眼:“急什麽,不是還沒到時間。”


    “這麽說,你是已經打算離開了?”


    司徒嬌頗為欣喜。


    “我離不離開對你沒有一點好處,所以最好不要高興的太早,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是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隻要弄走你這塊絆腳石,以後我司徒嬌的路條條通羅馬。”


    司徒蘭心一直失落於上官瑞不肯接受她的感情,也沒有心思想辦法對付司徒嬌,更沒有辦法擺脫李甲富,偏偏這兩個人像鬼魅一樣纏著她不放。


    這邊司徒嬌才掛了電話,那邊李甲富的電話又打來,無外乎是詢問她什麽時候去t市,要不要過來接她之類的話,像是串通好一樣,把她逼得無路可退。


    周六夜裏,司徒蘭心做了一個惡夢,驚出一身冷汗,之後,她便再也沒辦法入睡。


    一個人獨守在密室的窗前,凝望著窗外被啃噬的半圓,雙眼不知不覺模糊,已經結婚三個月了,可是到現在為止卻還是有名無份,她走到門邊,悄悄拉開房門走到上官瑞床前,上官瑞睡得很沉,月光下的俊顏棱角分明,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撫摸,他卻突然開口說話:“這麽晚起來,是夢遊了嗎?”


    司徒蘭心驚得縮回手,黯然回答:“我……隨便走走。”


    上官瑞坐直身,按亮床頭燈:”半夜出來走走?”


    “剛做了個惡夢,睡不著,想看看你睡了沒有。”


    “我睡覺一向敏感,有一點動靜都能覺察出來。”他看了看牆上鍾表的時間:“才二點,不打算睡了嗎?”


    司徒蘭心沉默不語,半響忽爾抬頭說:“讓我睡在這裏可以嗎?隻要躺一會就好。”


    她完全是不報任何希望,做好了被他拒絕的準備。


    上官瑞愣了幾秒,卻很出乎她意料的點頭:“好,上來吧。”


    他往後挪了挪身子,給司徒蘭心騰出一片地兒,司徒蘭心揣著一顆複雜的心躺了過去,上官瑞替她蓋好被子,然後關了燈。


    視野陷入黑暗中,兩顆清澈的眼淚滲出來,她緩緩伸出手,圈住了上官瑞結實的後背。


    上官瑞身體驀然一僵,翻了個身麵對她,司徒蘭心見他沒有將她推開,便往他懷裏鑽了鑽,哽咽著說:“你之前提議過生孩子,我已經想好了,我願意。”


    上官瑞的身體愈發僵硬,他歎口氣:“蘭心,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很抱歉曾經跟你提議過如此自私又荒唐的想法。”


    “為什麽?現在跟以前有什麽不一樣嗎?”


    “以前我隻是為我自己著想,但是現在,我也開始想要為你著想。”


    司徒蘭心的心咯噔一聲,有一絲絲的驚喜,也有一絲絲期待,期待他能說出想要為她著想的背後,哪怕對她有一丁點的感情。


    “為什麽現在想要為我著想了?”


    她鼓起勇氣問出來,然後,忐忑的等他回答。


    “你對我來說,像家人,也像朋友,是我在最彷徨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人,所以,如果我不能百分百的愛你,我絕不會把你當成生育工具,這樣是對你不負責任的行為,這樣的混帳事,現在感激司徒蘭心的上官瑞,已經做不出來了。”


    家人、朋友,唯獨不是愛人,司徒蘭心終於體會到,心飛上雲端又掉入穀底的滋味。


    “我們離婚吧。”


    不是一時衝動,亦不時心酸所致,而是這幾天反反複複思考的結果。


    上官瑞騰一聲坐起來,顯然被她這句話震懾住了,他很意外,非常意外,同時心裏,也有一抹悵然若失的難受,之前他問過司徒蘭心,以後打算怎麽辦,那時候她的回答是,沒有愛情也會留在他的身邊,當時對於她的回答,他表麵上沒說什麽,其實內心很欣慰,可是現在,她突然提出離婚,他完全是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是說真的嗎?”


    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冷靜,上官瑞終於接受了事實,卻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司徒蘭心隻是跟他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是的,是三個晚上不眠不休思考的結果。”


    司徒蘭心的肯定摧毀的他心中那一絲希望,他有些激動,按住她的雙肩:“為什麽?不是說好就算沒有愛情也會留在我身邊,難道隻是當時說得那一刻,心意才是堅定的嗎?”


    “對不起,我以為我做得到,我也很想做到,但是種種現實證明,我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


    司徒蘭心抑製不住內心的難過,流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滴落到她蒼白無力的手背上。


    付阮阮的羞辱,司徒嬌的威脅,李甲富的逼迫,上官瑞的無心,這些,都把她逼到了絕路,她的心,筋疲力盡,再也沒有力氣跟殘忍的現實負隅頑抗了。


    上官瑞慢慢縮回了手,頹廢的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支煙,在漆黑的環境裏,那微弱地火光散發著嫋嫋煙霧,吸入司徒蘭心的肺部,像針一樣紮得她痛。


    到此刻為止,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她已經不再奢望上官瑞的挽留,他的心就像他的人一樣,堅硬,冷漠,不輕易愛上一個人,也不輕易忘記一個人。


    從來,司徒蘭心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羨慕那個從未謀麵,叫唐琳的女子。


    “你應該不會有異議吧,如果覺得是我先提出來讓你沒麵子,那明天吃早飯的時候,就由你來跟爸媽宣布跟我離婚的消息吧。”


    上官瑞依舊背對著她,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又像是聽到了,卻不願意回答。


    司徒蘭心等了一個世紀漫長的時光,才終於等到上官瑞的回答:“好,我答應。”事實上,他是沒有資格不答應,給不了別人想要的,那麽別人走或留,他有什麽資格說不?


    果然是不能對這個男人有太多期待,司徒蘭心苦笑笑,到最後時刻,他也還是不願意接受她,其實如果他開口讓她留下來,哪怕依舊不說愛,她也會留下來,可是他沒有。


    “離婚後你有什麽打算?”


    上官瑞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會離開這裏,去巴黎進修。”


    “再也不回來了嗎?”


    “如果兩年後我沒有回來,那麽,便不會再回來了。”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上官瑞說:“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


    “如果我能做到,我不會拒絕。”


    “離婚的事暫時不要跟我父母說,我不想讓他們再因為我而傷心了。”


    “可是能瞞多久,不讓他們知道,你就一直不能有新的婚姻。”


    上官瑞自我嘲解地笑笑:“你以為這次離婚後,我還會再結婚嗎?”


    “為什麽不結婚了?頻繁的結婚離婚,不就是上官瑞你的人生方式。”


    “是我的人生方式,可是現在我已經厭煩了這樣的方式,我在海邊答應過一個女人,會努力做一個正常人,除了還不能忘記心裏的那個人,其它方麵,會像我答應的女人希望的那樣,不再亂發脾氣,不再刻意回避現實,不再遊戲人生。”


    司徒蘭心的眼淚又一次悄無聲息的滑落。


    “好,我也答應你。”


    她從他的床上下來,側目提醒:“辦手續的日子你方便了就聯係我,但是不要拖的太久,因為去巴黎的簽證我已經簽下來了。”


    司徒蘭心心灰意冷,接下來,就是安頓好舅舅和舅媽。她若走了,李甲富必然不會放過他們,雖然是一些讓她失望的親人,可是終究也不忍丟下他們不管。


    周末上午,她來到舅舅家,開口見山就告訴他:“帶舅媽離開b市吧,不管去哪裏都好。”


    呂長貴似乎預感到了什麽,緊張的問:“為什麽要離開?”


    “因為我不會嫁到李家,李甲富達不成他的目的,你和舅媽就會成為他報複的對象。”


    看著外甥女一臉的憔悴,呂長貴感到了深深的自責,妹妹去世後,他非但沒有把她的女兒照顧好,卻還讓她的女兒一直來照顧他,真是妄為長輩,妄為一個男人。


    “好,那我明天就帶你舅媽離開這裏,以後再不回來,再不成為你的負擔和累贅。”


    “等我安頓好,會跟你們聯係的。”


    “你也要離開嗎?”


    呂長貴頗為詫異。


    “恩。”


    “那你母親怎麽辦?你不替她報仇了?”


    “以後再說。”


    司徒蘭心黯然的低下頭,現在的她,連自己都顧不了,又怎能顧得不了母親。


    離開舅舅家,她又打電話把司徒嬌約了出來,在清靜優雅的咖啡館裏,司徒嬌好整以暇的望著她:“說吧,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你的選擇是什麽?”


    司徒蘭心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把包裏的簽證拿出來,推到她麵前,一切便盡在了不言中。


    司徒嬌拿起她的簽證看了又看,發出得逞的笑聲:“這才對嘛,就應該做出這樣明智的選擇,才能夠保留你可憐又卑微的自尊心。”


    “我離開這裏,不是因為你的威脅,而是自有我想要離開的原因,所以你不必這樣充滿勝利感,說句難聽的,司徒嬌,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你勝利了,不是你贏了,而是我主動放棄了。”


    司徒嬌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輸了就是輸了,何必還要漲自己誌氣滅他人威風?不過沒關係,看在你即將要離開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等有朝一日你回來時,若需要喊上官瑞妹夫,可要向我學習,別再這麽小心眼。”


    司徒嬌得意的大笑,起身揚長而去。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司徒蘭心的耳邊,還是充斥著那令人惡心嘔吐的笑聲。


    自從提出離婚後,上官瑞便開始早出晚歸,她竟然很難見到他的麵了,眼看著簽證的日子越來越近,她不得不電話催促他辦離婚手續,可是每每一提到這個話題上,上官瑞就以種種理由岔開,要麽在開會,要麽在陪客戶,要麽在幹這,要麽在幹那,總之,就是很忙很忙的意思。


    司徒蘭心不禁有些納悶,以前她也不見他這麽繁忙過,怎麽現在要離婚了,他反而變得這樣忙?


    思慮再三,她決定直接去公司找他,親眼瞧一瞧,是不是真的忙得天昏地暗,連見麵的時間都抽不出。


    到了上官集團,總台大美女熱情的招呼了她,雖然這是她第一次來公司,可是公司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總裁的太太。


    乘電梯上了九樓,司徒蘭心的眼圈不自不覺就紅了,她怎麽能忘記,如果不是上官瑞,她根本克服不了對電梯的恐懼,那時她是多麽感謝她,可是現在,她反而後悔了,如果那一天,她堅持不配合,堅持不接受他的幫助,那麽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她一定不會把她的心淪陷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間裏,心若不淪陷,就不會跟上官瑞這麽快走到了分手的地步。


    到了九樓,總裁辦公室五個字映入她的眼簾,她邁步走上前,伸手把門推開,裏麵是一間獨立的秘書室,秘書室後麵才是總裁辦公的地方。


    季風驀然見到她,顯得很驚訝,忙起身招呼:“太太,你怎麽來了?”


    “上官瑞呢?我要見他。”


    “哦,瑞總正在開會。”


    季風回答得中氣不足,司徒蘭心從他的目光裏看出了他在撒謊,她徑直往前走:“那我在裏麵等他好了。”


    “噯,等一下。”他伸手攔住她:“我領你到休息室等好了,瑞總不喜歡訪客直接等在他辦公室。”


    “我不是訪客,我是他妻子。”


    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執意把門推開了,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上官瑞坐在辦公桌旁的身影。


    上官瑞驀然瞧見她,也是頗為詫異,他瞪一眼季風,季風無奈的搖頭,示意他盡力了。


    “不是在開會嗎?”


    司徒蘭心走到上官瑞麵前,目光犀利的質問。


    “哦,剛結束。”


    “那現在沒事了吧?沒事我們去把正事辦了。”


    上官瑞想了想,點頭:“也好。”


    他拿起車鑰匙,率先出了辦公室,司徒蘭心緊隨其後,到了地下車庫,上官瑞倒車的時候問:“戶口薄帶來了嗎?”


    司徒蘭心點頭:“恩,帶了。”


    “你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與我離婚,我都有些懷疑你是不是有了異心,想趕緊擺脫我另嫁他人了。”


    “那你這麽明顯的回避我,我也同樣懷疑你是不是打心眼裏,開始不想放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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