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靜悄悄的,隻有朝霞在一點一點的鋪展開,月光逐漸西斜。我信步走向峭壁,有了上次的經驗,此刻,我拿出羊皮紙包裹著的黑色吊墜,周圍果然嗡嗡作響,我的黑色吊墜也變得通紅,宛若燒紅了的金屬,奇怪的是它能將厚羊皮燙的散發出蛋白質碳化的味道,而握在我手裏卻絲毫不覺得燙手,反而感覺冷冰冰的。我的整個手都被映成紅色,仿佛燈光下剔透的紅瑪瑙。


    翻過黑色吊墜的背麵,那個圖案凹坑一如上次,藍紫色的光如水一般慢慢的浸入凹坑,一點點的將凹坑填滿。當黑色吊墜被藍紫色的水狀的東西充滿的時候,周圍天空突然變成灰暗,就像下著雪的傍晚,然後整個峭壁周圍慢慢的變成淡紫色,穹頂落下的紫色的煙塵變成了亮藍色的雪花一點一點的墜落,隨即將我包圍,然後我被強大的氣流抬起來,速度漸快的旋轉在在雪花裏,周圍嗡嗡的聲響漸次飄渺起來,無數個畫麵像龍卷風中的樹葉一般包圍著我,並且快速旋轉。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此刻我並被不覺得害怕,我安靜的看著這一切,因為我知道不論我如何呼喊,我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當我感覺我即將被拋出旋轉的藍色雪花的時候,我奮進全身的力氣往漩渦的一個方向鑽去。


    我也不知道我鑽到哪裏,隻見藍色的雪花瞬間消失了,周圍全是明亮的光線,那光線我可以明顯的分辨出是由七種顏色混合在一起,並且我能清晰的看到七種顏色的光混合在一起時的微粒,七種微粒均勻的混合,讓我感覺無比的明亮,此刻,我明白了,我已經在時間運行的多方圓軌道上了,由於運行的速度接近光速,因此我可以看見光的每一個微粒。七種顏色的光混合在一起,原本應該是白色,也是由於我的速度接近光速,所以我能清晰的看到這七種顏色的微粒均勻的混合在一起。


    明亮的彩色微粒,被周圍尖銳的聲響衝散然後在匯合,循環往複的進行。我隱約能看到明亮的彩色微粒外麵有很多畫麵,畫麵一直快速的變換著,我知道這是每個不同緯度空間的時間在快速進行著。


    我的黑色吊墜也在不停的發出聲響,凹坑圖案上的藍色的物質也在慢慢減少,吊墜的顏色也從透紅漸次變成黑色。我知道這是因為它存儲的能量節點在漸次減少的原因。當我看到彩色微粒外呈現的情況接近民國時期的場景的時候,我使盡渾身解數,一頭紮過去。尖銳的聲音漸行漸遠,明亮的七色微粒也逐漸融合,變成明亮的白色光。我知道我已經離開時間的多方圓軌道,速度已經減下來了。


    慢慢的,我感覺周圍的聲音不在那麽恍惚,明亮的白色光慢慢的清晰起來。在聲音漸次變小的時候,我感覺有無數的水滴落在了我的臉上,在周圍場景慢慢從模糊變清晰的時候,我發現我坐在一個石頭上,麵前一條泥濘不堪的路,淅淅瀝瀝的雨水還在不停的下著,遠處的山坡零散的幾隻羊在啃著青草,一個頭戴草帽的老人,衣履破舊不堪,依在大樹下凝視著天邊的烏雲。


    我抽出油紙傘,背起背包,拖著沉重的身體,沿著泥濘的小路往前走去,頭依舊有些眩暈。這裏的路我並不認識,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我知道沿著一條路往前走總能找到村路或者人群聚集的地方。


    一路上陰雨綿綿,荒草叢生,看不到半點人類文明入侵的痕跡。繼續前行可見零星排布的泥房,房頂都是褐色的枯草。我在前麵往路口右轉,信步進村,準備了解一下現在的一些情況。以便我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敲門進了路口不遠處的一家,當我進入屋子,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甚是難受,清湯寡水都無法形容他們的生活水平。樹皮熬湯,零星的幾根野菜放在布滿缺口的餐盤裏。我閉起眼睛,難過得無法言語。


    在我細細詢問下,我得知此時處在民國二十年,由於軍閥相互征戰,利津尚家屋子決口,大水泛濫,再加上遇到的蝗災,幾乎是顆粒無收,稅賦繁重,根本無法生存,為了能夠繼續活下去家裏的青壯年都拋妻棄子前去參軍了。


    得知他們這些悲慘的生活,我的心揪得緊緊的,我想到這裏的草花,她生活是什麽樣的呢。難道也是如此的悲苦嗎?我給他們描述了那個街頭的場景,村裏卻沒人知道我說的是哪裏。他們雖然都出去討過飯,但是著實沒有去過那個跟我描述類似的地方。我不免有些失望,同時更加想要找到草花。我問他們如何能去到集鎮上,他們告訴我沿著這條路走約莫走幾十裏地便可以看見一個集鎮。


    我打開我的背包,發現我的幹糧也不多,而剛才的村民都食不果腹的,更不可能給我提供任何食物。我也沒有攜帶什麽值錢的東西可以換取我生活所需的物品。接下來的生活也是一個問題。


    當我到達集鎮的時候天都黑了,周圍一片漆黑,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不停的下著。周圍偶然可見幾間木房都關著門。兩排草棚除了幾張桌子,別的空無一物。我衣服全濕了,寒冷的感覺遍布全身。我在一個草棚裏,換掉衣服,把濕了的衣服脫下來擰幹,然後掛在棚子裏,簡單的吃了一點幹糧,感覺好很多,但是依舊感覺有些冷。背包側麵掛著的鎂棒也已經是濕漉漉的,周圍也沒有可以生活的東西。


    我索性躺在一個草棚下的桌子上,拿出一件厚點的衣服蓋在身上,以抵禦雨夜的寒冷。遠處偶爾傳來噠噠的槍聲和一些爆炸聲。驚出我一身汗。我趕緊坐起來,收拾一下,從別的草棚的頂中間抽出一些幹枯草,鋪在桌子下麵,然後躺進去,這樣更有安全感。外麵槍聲依舊不停,隱約可以聽見撕心裂肺的吼叫,周圍木房子裏的人,有人從窗戶探出頭來,四周張望,卻沒有一個敢點燈的,偶然幾聲咳嗽,小孩的哭聲,以及大人怒斥孩子的聲音。我更加驚恐了,不停的咽著口水。


    當天亮的時候,雨停了,槍炮聲也消失了。驚恐未定的人也從各自的屋子裏走出來了。集鎮上陸陸續續的來了許多人,他們三三兩兩的來到集鎮,邊走邊交談最近得知的最新消息。我走出草棚,看攤主在桌子上擺設自己的物品。


    從他們相互的聊天中,以及詢問中得知,昨晚兩波軍閥在縣城火拚,這裏離縣城隻有十幾裏地。所以動靜聽得清清楚楚。我收拾好行李,徑直走進附近一家賣筆紙的店鋪。我把我攜帶的幾支水筆拿出一支給老板看。老板寫寫畫畫,如似珍寶,問我願意賣於他嗎。我點頭示意同意,老板爽快的給了我幾個袁大頭。我又向他要了許多幹糧,我之所以沒有還價是因為,這支筆已經賺取了高於它自身價值無數倍的價錢。


    我收拾好背包,攜帶好幹糧,按照他們給我指的路線往縣城走去。雖然縣城兩波火拚的軍閥已經休戰,但是依然能聽到零星的的槍聲,而那些集鎮的行人,似乎都對這種聲音習以為常,一個個都若無其事的走在街上,並沒有理會那些零星的槍聲。


    縣城的城門已經戒嚴,門兩旁的衛兵持槍筆直的站在那裏,破舊的軍裝並沒有電視裏看到的那麽鮮亮。消瘦的臉龐看上去比他們實際的年齡大出許多。門口稀稀疏疏的行人進進出出。全然沒有集市的熱鬧,相反他們個個麵無表情,極其冷漠的趕路,去做著自己的事情,相互也不敢搭話。


    走進縣城,這裏除了破舊的房屋,和一些曾經繁華如今破敗的店鋪,別的隻是一些行人,和街角提筐賣農產品的老農。


    中午的時候,一行騎馬而過的軍人路過街邊,他們看到我,領頭人揮著馬鞭指著問我身體這麽健壯為什麽不參軍,我緘默不語,因為他們個個端著冰冷的槍,麵無表情,這些被這個年代被戰爭折磨得人性磨滅的人,心早就像鐵石一般堅硬。對於我,他們隻是扣一下扳機的事,並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他看見我久久不沉默不語,下馬走近我,用馬鞭柄杵著我的胸膛。我依舊沉默不語,一半是嚇的,一半是根本不願與他們有任何的瓜葛。他抽我了兩鞭,然後揮手示意後麵的人帶我參軍,我這才明白他們與另一個軍閥火拚,雖然勝了,但是也損失不少,這明顯是來抓壯丁補充兵源,擴充部隊的。


    我被結實的按在後麵,跟著他們前行,一路上他們問我話,我依然不說一句話,隻是默默的跟隨著部隊前行。


    我跟著部隊經曆了不少戰役,來回也換了不少個部隊,我也一直留意我經曆過的每條街道,卻都不曾看見我找的那個街道。我倒是看到了不少戰爭上的慘烈,看到了一堆一堆的屍體,一片片紅色的血坑。我才明白一將成萬骨枯的悲壯。


    我慢慢的也對這些場景司空見慣了,我也變得麻木了,但是我始終沒有忘記去尋找那條街道,我也時常夢見那個女孩,時常夢見草花。我愈發的想要找到他們。


    深冬的夜裏,星光明亮,卻是刺骨的冷,我坐在火堆旁邊,借著火光在一張紙上畫著那個十字街。


    “這個地方俺去過。”我旁邊的一個老兵跟我說。


    “什麽時候?”


    “驅張運動的時候。十幾年前了。雖然街道很相似,但是沒有這些海報。這街邊的店鋪跟電影院也比你畫的陳舊很多。但是看這格局跟這幾個商鋪還有電影的位置。我確定應該是我去的地方。”


    “在哪裏你還記得嗎?”


    “應該還能找到。那時候我是譚司令的兵,在驅除三張以後去過那裏。我想我應該能找到。我在那挨過一槍,然後爬到那個裁縫店裏躲起來的,所以對那記憶深刻。”那個老兵邊說邊擼起褲管讓我看他小腿的陳年舊疤。


    “你能帶我去嗎?”我懇切的問。


    “你瘋了?部隊去哪不是你我說得算的。怎的?你還想當逃兵?這個被逮到就槍斃。你敢呢?就算你跑出去了你怎麽去?這裏離那地方少說也有幾千裏地。就算你幸運的跑出去,你怎麽去那地方,路上不是死於亂槍就是餓死。”


    我仔細想了老兵的話,我不敢冒著槍斃的危險逃出去,即使我逃出去,幾千裏地我怎麽過去呢!火車票我能買到嗎?路上我吃什麽?那個老兵若是不跟我一塊去,那麽我如何能找到那條街道呢?我又一琢磨,那個老兵比我更了解這裏的軍閥,他肯定有辦法出去,隻要他能跟我一塊去找那個街,什麽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經過幾天的接觸,我知道這個老兵名叫周旭生,光緒年間人,今年四十出頭,十幾歲的時候由於家裏父母雙亡,吃不起飯,為了不餓死就跟哥哥投了軍,他哥哥後來在段祺瑞與吳佩孚的戰爭中戰死了,他就又跟著了吳佩孚的部隊,後來稀裏糊塗的又來到了這個部隊。他離開部隊就沒有了活路,一沒祖產,二沒親戚朋友,沒有活下去的辦法,隻能在部隊了跟著混口吃的。於是都年逾四十了也沒有尋個媳婦。


    我一直喊他周叔,這樣關係也近了,也能讓我更好的遊說他帶我去那個街道。但是他一直無動於衷,全然一副沒有要離開這支部隊的意思。弄得我有點不知所措。但是我不會放棄,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說服他帶我去找草花。


    我在這支部隊呆了幾個月了,都不知道這支部隊是誰的,當然我也不關心這個,我在這裏是跟大家一樣,也隻是混口吃的,但是我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跟著到處遊走的部隊尋找一下那個街道,然而,現在找到了,剩下的隻是說服周旭生能帶我去。


    春季剛過去沒多久,舊木門上的春聯還在寫著吉祥的話語,我隨部隊駐紮在這個南方小城,依舊過著衣不暖身食不果腹的日子,這也讓我清瘦了不少。大夥都在議論東北被日本鬼子占領的消息。大家義憤填膺。都要回去保護祖宗留下的黑土地,與日本鬼子一決生死。


    我依舊無動於衷,不是我不愛國,隻是我已經得知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隻是要經過一係列的抗戰,我不想改變這裏一切事情的開始、過程以及結局。因此,我對這裏的一切大事都是漠不關心,我隻關心婆婆的研究以及我想要找到的那兩個人。


    “周叔,我能保證路上的一切花費,你能帶我去那個街道嗎?”我拿出十幾塊銀元晃給周旭生看。


    他從我手心拿出一塊銀元,用力的吹了一口氣,然後放在耳邊聽聲。而後在陽光下打量著銀元的正反麵。這銀元有一部分是用水筆換的,一部分是軍餉,我一直保留著,沒有花掉,因此積攢出這麽多。


    周旭生把我拉到一邊,小聲的告訴我,想要逃出去其實也很簡單,在交戰中負傷,很多沒在交戰中負傷卻想要逃出去的人,隻能自己對著自己的腿來上一槍,不打到骨頭,很快就能修養好,也花不了幾個錢,在送往軍隊治療的時候逃出去,那時基本上沒有人會管你的。


    我問他願意跟我一起走嗎?他搖搖頭。因為這些錢隻能帶我去到那條街,但是他接下來的生活就沒有著落了。於是我又拿出了一直水筆給他,讓他寫寫畫畫看看。他很吃驚的問我這是什麽,我告訴他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筆,很值錢,足夠保證他幾年生活的衣食無憂。他疑惑的看著我。我又拿出了一個紫光筆,那是我模擬藍色煙塵落下確定位置的工具。演示給他看,他一下驚呆了。問我願意給他嗎。我點頭示意,他喜笑顏開的當即表示願意帶我去找那個街道。


    夜晚,我睡的正香,一陣槍聲將我驚醒。所有戰士都緊急備戰,周旭生拉著我走向戰線的一角,用槍頂著我小腿的腿肚,然後示意我用槍頂著他的小腿腿肚。然後小聲的跟我說,在對麵槍聲想起的時候開槍。


    正如周旭生所料,我們倆都被送到了後勤醫療帳篷裏治療。所幸的是我們臨床,當我問他什麽時候逃走的時候,他搖頭示意不急,然後告訴我等傷好的差不多再走,在這裏吃喝不愁,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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