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奉城乃大朔王朝國都,有名勝古跡無數,商業繁榮,走商販卒川流不息,熱鬧非凡。正中心占地三百六十畝風水最佳之地的乃是大朔皇城,不同於皇城之外的熱鬧,皇城內則十分安靜。今夜皓月當空,皇城裏的位於西北角的一汪平靜的湖水無風卻泛起微微漣漪,湖中央有涼亭一座,題有湖心亭的鬆木匾高掛中央。


    站在亭內的四個人麵朝北方,其中一位身穿紫袍官服,腰懸金魚袋,頭發花白的老人時不時的從桌上夾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慢嚼慢咽,他旁邊站著一老一少兩位身著繡有金絲龍紋的紫衣法袍道士,二人目攢眉蹙額不轉睛的望著湖麵,遠遠站在身後的是一位身穿緋紅官服,白發白眉卻丹唇皓齒,佝僂著身子的宦官。


    “先生,大半夜火急火燎的把我叫來此處就為看這一片湖光夜色?”中間那位紫袍老者嚼著糕點囫圇的說道。


    身著道服的老者看了看夜空慢慢地回應道:“羅禦史,差不多到時辰了,請注意看西北方。”


    四人齊向西北方望去,隻見之前湖水中的明月倒影突然像是被丟入石頭一般濺起一絲水花,待湖麵稍微平靜,一串更高的水花突然濺起,之後水花越濺越高,相隔時間越來越短,最後直接如噴泉一般噴出一丈,那一瞬間天空中紫微星與七殺星突然光芒一閃,而後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位年輕道士開口道:“羅禦史,西北應該不太平了。”


    紫衣官袍老者縷了一縷長胡道:“西秦地界自大戰後一直置身事外,休養生息,王庭堅也按平時一般按月上稅,朝廷也因此沒有去動彈他的位置,朝廷也未曾聽聞王庭堅有過入主中原的心思,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站在三人身後一直未曾開口的老宦官突然站直了身子,雙目炯炯有神,看向了西北方向,接著便微微閉上了雙眼,仿佛神遊一般,眉心處突然鑽出一個白色小人,這駭人聽聞的畫麵要是放在外麵會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而在這湖心亭裏,身邊的三位仿佛習以為常,並沒有發出驚訝的聲音,隻是年輕道士麵朝湖麵偷偷咽下了一口口水。


    白色小人在老者頭上盤旋了一圈之後急速上升,闖入夜空之中在肉眼中消失,小人飛升至半空睜開雙眼,露出兩顆白色眼珠望向西北方。


    在河邊獨自散步的雲弈秋,不知道在思考何事,有些眉頭緊蹙,突然感受到一道熾熱目光襲來,大怒道:“前腳剛剛跨過門檻,你們這群死蒼蠅就循著過來了!還真當我雲弈秋躲你十年就沒點火氣了!”


    本來心底就有些煩心事情的雲弈秋可算逮到了一個機會,去抒發抒發這些年在肚子內積壓的火氣了。


    雲弈秋雙眼緊閉,於此同時上空之中氣機匯聚成一隻長達一丈的眼睛,隨著雲弈秋雙眼張開,怒視東南方,那巨大的眼睛也猛然張開,露出一雙黑白相間的眼球。


    湖心亭內一直都很平靜的老宦官突然陷入慌亂,大喊道:“快回來!”


    可惜為時已晚,湖心亭上空的那個白色小人,白色眼珠突然戰栗不止,雖然小人趕緊閉上了眼睛,但還是流出了鮮紅色的血。小人從半空之中落下,老宦官一手將它吸回眉心處,然後又重新低下頭,彎腰弓背。此刻麵朝地麵的老者七竅流血,但他還是抬手擋住了要上前準備幫助他的老道士,虛弱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西北有幼龍,虎眼尚未睜!”


    老道士停下腳步望了一眼角弓背在後麵的受傷的老宦官接到:“紫薇入宮,七殺掀風。”


    那一夜,京城白雲山天長觀趕製出了兩幅壁畫,一副幼龍,一副盹虎。


    時隔多年,消失已久的書聖雲弈秋的名號再次在京城裏出現,還參加過十二年前那次追殺行動並且活下來的將軍都越發恐懼,那個男人又出現了,而且還帶著兩個少年,一隻幼龍一隻盹虎,他要重返京城,他要回來複仇了。


    同一天昆夷鬱督軍山牙庭王帳裏,昆夷王慕容延一臉憔悴在篝火旁望著杯中的馬奶酒喃喃道:“婉兒,你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一屋的蠟燭整整齊齊排著把帳篷照的通亮,身後地上一張碩大的白色絲綢畫卷鋪在地上,四名昆夷畫手在畫卷上作畫,南邊傳來的地理情報不斷飛入王庭,六名參謀官不斷解析情報並與畫手交流,將情報轉化成畫卷上的地圖信息。


    走近能清清楚楚看到昆夷大朔的邊關地形圖正不斷完善,兩國邊關兵力部署也躍然紙上。


    額爾古納河邊依舊還在看著老者釣魚的小孩望著再次碎裂的冰麵沒有了上一次的吃驚,接過白發老者再次釣起的大魚走向火堆,老者破天荒地站起了身子說道:“這一次可和十三年前那一次不一樣啦!”


    “三粒兒,讓我悔一步。”柴刀在棋盤上被三粒兒虐了幾天後,受不了開始悔棋了,三粒兒也由著他的性子,但由於中盤差距太大,收盤時幾番廝殺便草草收場。雲弈秋看在眼裏,眉頭緊促。煎茶少女在他身後適時的出現,遞出一杯茶說道:“雲大哥切莫著急,不妨聽我一句。”


    雲大哥回頭瞧了瞧煎茶少女疑惑道:“姑娘有何高見?”


    “有道是因材施教,我看柴刀心性粗獷,不適合在棋盤上修行,雲大哥不妨授予他武藝,下棋的事情就由我來陪三立如何?”


    雲弈秋恍然大悟道:“謝姑娘點撥,倒是我執著了,還未請教姑娘大名。”


    煎茶少女臉頰緋紅目光躲避道:“菖蒲。”


    雲弈秋微微頷首說道:“菖蒲姑娘不愧是孫先生的關門弟子,弈秋謝過了。”


    翌日,修習一天後,柴刀哭喪著臉坐在棋盤前,正準備與三立開始對弈,雲弈秋板著臉說道:“不想下棋就過來我教你練刀。”


    柴刀喜出望外趕緊丟開了棋子提刀衝了出去,菖蒲坐在了三立麵前:“想去練刀嗎?”


    三立見一漂亮姐姐坐在自己麵前不好意思的回道:“下棋也蠻有意思的。”


    “以後就是我來陪你下棋了,叫我菖蒲姐姐就好。”


    寒暄了一番,二人便開始落子對弈,三立發現菖蒲姐姐棋藝精湛,便也認真起來。


    屋外,柴刀左右手提著長短雙刀平舉向前,腹中提氣,馬步穩紮,雖然修煉了一天,但此刻也是全神貫注,沒有絲毫勞累。


    “十八般兵器,九短九長,九短之首乃刀。練刀,首先你得握穩刀,刀不穩,在與人交手時沒了武器可是致命的。”說罷一顆棋子彈向了凝霜刀刀尖,一陣顫抖從刀尖傳向了刀身,接著傳到了刀柄,柴悼右手劇烈抖動,凝霜刀看似即將脫手,柴悼左手把爐心向下一插,騰出手來撐住右手手臂,用盡全身力氣卻沒發出一絲聲音,死死的盯住刀柄,倔強地平舉著長刀一寸未收。半柱香後,凝霜刀才漸漸穩定了下來,柴悼已經渾身濕透,左手扶著爐心半跪在地。


    雲大叔拋起剛剛碰到刀尖彈回的棋子,棋子安立在爐心刀柄,正聲道:“棋子立於刀尖不倒一炷香,再談練刀。”說完提起酒壺,躍至樓頂。柴悼咬了咬牙站起身子,平舉雙刀。月光下,清風徐來,人影未動雲影動。


    樓頂,雲弈秋飲下一口酒,便捂住嘴不停咳嗽,待稍微緩和了,便瞥見了房簷野花上降了霜,朝花瓣哈出一口熱氣,淡淡地說道:“霜降殺百草,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早啊。”


    屋內,滿盤白子占領大片江山,黑子在西北一角苦苦支撐。布局時就被一步一步打散,中盤時已經一瀉千裏,官子已經不用再收。三粒兒眉頭緊促,最終哀歎一聲:“我輸了,菖蒲姐,你這下棋可不講究啊,哪有布局就開殺,步步緊逼的啊。”


    菖蒲撩了撩頭發,嘴角微翹,齒白唇紅:“我們女子可沒有男兒那麽目光長遠,心思博大。自古女子一山不畫,隻畫一梅;一江不取,隻取一瓢,一國不爭,隻爭一家。”說完,掩口一笑緩緩起了身子,風拂過白衣帶,步搖上的墜子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當的悅耳響聲。


    三粒兒單手托腮右手捏著棋子神情恍惚,剛剛菖蒲姐姐那一笑,在他腦袋裏突然出現了一幅畫麵:十裏桃花片片飄,血衣粉妝浸溪紅,一手提劍,一手抱他,黛眉緊促,步搖流蘇擺擺,低頭替他拂去眼角淚花,溫情一笑如三月暖陽。


    菖蒲走回閨房披上了一件披風倚靠窗口,秋菊正開的豔。望向皓月下飲酒的雲弈秋,低聲接了一句:“三千眾生,獨守一人。”


    樓頂弈秋飲酒,屋內三立追憶。窗前菖蒲望月,院裏柴悼握刀。牆角黃花飄香,牆外江水浩瀚。安靜不動地好似一副秋高氣爽夜色臨江圖。


    青衫背刀入江湖,


    流蘇晃影桃溪紅。


    獨坐高簷須仗酒,


    憑欄遙望月下秋。


    霜降了,冬天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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