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督軍山昆夷王帳裏,慕容延高舉酒杯,坐在他一旁的是合安達可敦,在昆夷王之下依次坐的是軍師郭寶玉,南征統帥胡丞相,怯薛軍首領那科爾,先鋒大將忽必烈,神射手哲別,號稱草原野戰之王的速不台,萬戶長博爾術,神騎兵來護兒等等英雄豪傑以及各個部族首領。


    他們端起桌上的馬奶酒敬向他們的王,慕容延。


    慕容延有些醉意朦朧,舉起手中的酒杯說道:“十多年前,在一切都沒有準備充分的情況下,一排眾議擅自做主開啟大戰,是我的不對,今日也就在這裏和眾位道一個遲到十年的抱歉。”


    座下眾人紛紛勸說,


    “可汗,是屬下無能,未能拿下大朔。”


    “是臣未能為可汗分憂。”


    慕容延將杯中的酒一飲而下,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都別來勸說我啦,我自己心裏清楚明白的。”


    一旁的合安達為慕容延倒滿酒,慕容延站起身來,座下眾人也都站了起來。


    這位正直壯年,一手統一了草原各部落的偉大男人舉起手裏的酒杯:“這一次,我們準備了快十年,厲兵秣馬,養精蓄銳。而大朔打了十年內戰,正是虛弱之際,爾等準備好隨我去看看那號稱天下最繁華的君奉皇城嗎?”


    “願為可汗鞍前馬後!”


    眾人將手中的酒一飲而下,慕容延繼續說道:“今夜大家隨意吃喝,這大帳內不分君臣,隻有弟兄。”


    眾人齊聲叫好,胡丞相拿起一杯酒,走到了來護兒身邊坐下,細聲說道:“來護兒兄弟,這次作戰,後方的兵馬糧草收集和押運就交給你了,讓你做這些髒活累活,沒有讓你上前線作戰,老弟你不會怪我吧!”


    來護兒拍了拍胸脯說道:“都是為了可汗順利攻克南朝,哪裏還分什麽髒活和好活,我們都是可汗的丞民,大汗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毫無怨言!”


    胡丞相舉起酒杯:“不愧是神騎兵來護兒兄弟,喝完了今夜,等攻克了南朝,我們去君奉城再一醉方休。”


    另一邊,忽必烈,速不台與博爾術這三位南下的主將此刻也都圍在一起一邊飲酒一邊高聲大笑。博爾術摸了一把自己的長髯說道:“兩位老哥,這次南下我們不可再犯之前的錯誤,到時候需要兩位老哥幫助的時候,還望老哥們能夠多多幫襯一下。”


    忽必烈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說這些客套話!”


    速不台眼睛一眨:“嘿嘿,兩個兄弟,要不要看看我們誰能先攻下第一座城市啊?”


    忽必烈應和道:“那就下注,誰先拿下第一個城池,輸的人就要送他一百個大朔美女!”


    博爾術喝下一杯美酒說道:“我就不要美人了,給我一百壇大朔美酒就好了!”


    三人圍坐在一起哈哈大笑。


    坐在上方的慕容延看到下麵群臣鬥誌高昂也不禁有些豪邁之情,拉起了合安達可敦的手,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南下!”


    眾人一起舉起酒杯飲下這杯酒,王帳裏響起了南下的呐喊聲!眾人拍著桌子,齊聲高呼南下!南下!


    王帳外,鬱督軍山山腳下,第一批集結的十萬驍勇善戰的昆夷步騎在此紮營,秣兵厲馬,有的戰士飲酒高歌,有的戰士磨刀喂馬。跳舞的男人女人圍著一堆堆篝火肆意舞蹈,然後相擁走進一座座帳篷。


    孩子們口中喊著南下,南下。


    喝酒的男人喊著南下,南下。


    就連可能是與自己的男人享受最後一次愉悅的女人也大口喘氣呼喊著南下,南下。


    南下之聲響徹鬱督軍山。


    當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照在了鬱督軍山的時候,一聲聲聲雄壯的號角聲響起,十萬騎兵與步卒整整齊齊排列在山腳下,蔓延至整個平原之上,直至地平線盡頭,金戈鐵馬,萬人疆場。慕容延看著眼前這些英勇的兒郎,脫掉了披著的披風,抽出了彎刀,向天空一揮。


    “勇士們!讓我們跨上戰馬吧!”


    慕容延的話被數百名軍官重複傳唱,清晰的傳到了每一個戰士的耳中。戰士們都抽出了彎刀,十萬把刀明晃晃的,仿佛都要把整個陽光都撕碎。


    “南邊的女人,土地,黃金都是你們的,所以衝吧,盡情屠殺吧,讓他們嚐嚐我們彎刀的滋味!“


    十萬戰士一起呐喊道:“南下!南下!南下!”


    喊聲震天,回響在北方,他們帶著渴望和興奮,調轉馬頭,南下!


    此刻的隴右道,關外道,河北道的人們都感覺到了北方傳來的大地震動,慌張不已。十年前,這北地三州抵擋住了昆夷的南下的步伐,但同時也損傷慘重。最主要的是,大戰開始沒多久,北線最高統領,當時的太子趙毅,大戰之中被流矢射中,不治而亡。此刻的北地三州,沒有了主心骨,也不知道能否再次抵擋這南下的鐵騎。


    隴右道最北端的嘉峪關,一個士兵衝進了營帳,“校尉!剛剛雲州傳來消息,北方蠻子好像不日就將南下!再次進攻我大朔邊境。”


    校尉拍了拍手,從兵器架上取下陌刀,“叫全營集合,他娘的,終於來了。”


    全營在半個時辰內全集合到了大營前,校尉右手舉起了一麵大旗,護陣!


    “當年!老子老爹候將軍在這裏身先士卒,守城而死,為我們營掙回來一麵大旗,我們營也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護陣營!這是趙毅大將軍親手寫的!現在昆夷蠻子又來了,誰的陣地要是放過一個昆夷蠻子南下,就是不再是我候有方的兄弟,我老子拚死掙來的這麵大旗,我今天就是要他看著我們殺光來犯的蠻子!”


    “護陣營!全營停止休整,隨時準備迎敵!”


    桃豹聽的熱血沸騰,走上烽火台,看著東邊開始不斷升起的了了烽煙,向一旁參加過十多年前那場大戰的老伍長問道:“老伍長,打仗是個什麽樣子啊?”


    老伍長從兜裏拿出兩顆胡豆丟進嘴裏嚼的砰響,從腰間抽出長刀說道:“看過我這把刀嗎,這是我十多年前拿到的第三把刀,前兩把都砍碎了。殺了七八個蠻子吧。”


    老伍長說的雲淡風輕,而聽的桃豹卻是有點驚心動魄。


    ”當年那場大仗之後,三千人打的隻剩下一千人不到,還是後來呼延莫將軍在隴右道募了一些新兵才又湊到人數。我們校尉的父親就是之前的護陣營校尉,兩個人打仗都是不要命的,所以老校尉戰死之後,小候校尉也就順理成章了。”


    “當時去要新兵的時候,候校尉一句不管什麽兵,能拿刀的都要,護陣營一個人都不能少!讓呼延莫將軍氣的直接劃了兩千人過來,所以全部都是你們這些新兵。”


    雲州,中郎將劉征走上城頭望向遠方開始不斷出現的黑狼斥候,對著身後的一眾校尉說道:“咱們的老顧客忽必烈又帶著他的那群黑狗來啦!哈哈哈!十多年前給他上的那盤菜好像還沒消化好,這次我們一定要給他來一道一去不回啊。!”


    一眾校尉紛紛大笑。


    等到眾將士笑過了之後劉征的臉瞬間變得猶如黑炭,開口說道:“但是,當年大將軍死在了這城牆之上,你我都難辭其咎,都別忘了。”


    劉征說完轉身看向北方,身後的將士們默不作聲。


    “你們先回中軍大帳,我隨後就來,白鷹們都先撒出去,去城外看看情況。”


    待眾人離開以後,劉征向下看了眼那位坐於城門外的金光和尚。


    就在這時,一對囂張的黑狼斥候從樹林裏鑽出,向城牆這邊疾馳而來靠近,跑在最前方的黑狼隊長抬手拉滿弓就是一箭,飛箭直指韋金衣。


    韋和尚眼皮都沒有睜開,伸出一隻手指,擋住了這隻直指麵門的飛箭,然後輕輕一彈,這隻飛箭以比剛剛快出好幾倍的速度倒射回去,射中了那個囂張斥候的麵部。


    黑狼斥候小隊看到剛剛還殺氣十足的隊長轉眼就被射穿,震驚無比,趕緊將他屍體給收起來,調轉馬頭飛快離去。與此同時,數十個身穿白色披風的白鷹斥候也從雲州城大門離開,出城後三人為組,四散而去。


    劉征哈哈一笑:“厲害啊,韋大師。”


    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的韋和尚這時候說道:“毅將軍的兒子很平安,人也很好。”


    剛剛還在大笑的劉征突然趴在城牆上對著下麵激動的說道:“你知道三立嗎,那他在哪裏!”


    老和尚又恢複了剛剛入定的姿勢:“劉將軍還是認真麵對眼前這一仗吧,他有雲奕秋,比你更安全。”


    劉征聽到有三立的消息之後大喜,便回道:“有韋大師在,雲州肯定無憂。”


    “我是前來赴死的。”


    劉征沒想到韋和尚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想到十年前那麽激烈的戰事都沒有攻破雲州,便問道:“這一次真的那麽嚴重?”


    韋和尚沒有回答劉征的這句話。


    而遠處夕陽照射的地平線上,在還看不到的更遠方,黑壓壓的士兵正向著雲州前進。


    劉征看到了天邊濃濃的殺氣,捏了捏拳頭咬著牙說道:“好像真的很嚴重。”


    咚,北方三道邊關戰線上響起了戰鼓聲。


    咚,小方丈遠岸撞響了第一聲晨鍾,驚醒世間名利客,喚回苦海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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